一桐还是没有来上班,这已经是许菲回办公室的第三天了。同事们都说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也从来不挂断他人电话,如果按照诺基亚手机待机时间来算,这么多同事为了帮助他度过CEO的最后通牒所打去的电话,以及一块电池被打了6天依然还是畅通无阻,这说明中间一定有人更换过电池或者给电池充过电,也就是说这部手机依然有人在使用。可为什么他不接任何一个同事的电话?许菲痛恨他对自己的欺骗,但她心里清楚,对于她自己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她只是一个暂时还在这个编辑部潜伏的卧底,等这起泄密案破获,她就会立即离开。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像王总监一样人间蒸发,并且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很多次她想给一桐打电话,看看有没有人接听,但她总是在手机上输入电话号码以后,又犹豫着删除了,如此反复,她始终按不下那个绿色的接听键。母亲与孩子的血脉永远都是相通的,虽然B超下孩子的大小不可能一天一个样,但是许菲却真切地感受到孩子每一颗细胞的成长,每一次感受都让她欣慰却又疼痛不已。
她坐在电脑前呆呆地盯着电脑,一只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生怕这个小生命会因为自己的悲伤而成长成一个忧郁的孩子,那是每一个母亲都不想期待的结果。“许菲,你们为什么删帖?”张强气呼呼地跑到许菲面前质问。许菲抬起头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说:“你问我我问谁呀?我刚来呢。”“什么帖子?我们删的就不推,推也没用,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梧桐雨对张强一直很有成见,那种成见不是因为张强得罪了他什么,而是出自两个编辑部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傲慢地反问。“水壶书记的帖子。负面帖子你们说不能炒,正面帖子又说不让炒,甚至不通知我们就直接删帖,这个论坛内容还做不做了?”张强气愤地质问。“做!当然做!以前我们说了算,但这次丁处说了算。”石头也气愤地回应,但他不是生张强的气,而是对丁处的要求不满。
许菲啪地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地说:“你们说的是水壶书记呀?石头,我们能不能破次例恢复刚才删除的那个炒水壶书记的帖子,我们不该什么都听丁处的,应该充分发挥网媒的舆论监督作用,我们现在不是监督,是在做正面宣传,为什么网民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让他们反对呢?这次反正赵总编辑不在,你看怎么样?”梧桐雨惊讶地看着许菲,石头也左右为难地支吾:“这个呀……”“那行,你们不敢,我来!”许菲说着就去“垃圾场”找帖子,并对张强说,“你回去把帖子重新推荐吧,那个链接变了。”张强高兴地朝她说了一声“犀利姐”后屁颠屁颠地跑走了。梧桐雨轻声嘀咕着:“你说他为什么要删帖呀?”他说的“他”是指丁处。
在许菲离开海角论坛的几天里,丁处曾让石头删除过一组关于天堂市房地产炒作的帖子,帖子里呼吁绿色天堂是天堂市最好的投资概念,并告知大家,天堂的楼盘价格一定会是第二个香港,这组呼吁的帖子里还传来很多天堂市楼盘特色的广告,有一个巨大牌匾的广告让许菲记忆犹新,这也是她在天堂市亲眼看见的,这个巨大的牌匾上极其嚣张地写着:“得益于政府政策,打造绿色天堂,引领楼盘价格奔跑,本楼盘下个月铁定涨价5000!”这是一群极为嚣张的势力在背后利用互联网炒作。石头和梧桐雨他们并没有看见天堂市当地的房产炒作情况,许菲也没有作过多的解释,只是对丁处对紧急事件的处理能力表示由衷的敬佩。
绿色天堂概念见光后,楼盘价格坐上了神八一样一路摇摇直上,早已有价无市,以本地居民的收入水平,想当房奴都没有机会,而外地常驻天堂工作的职工,买房买不起,租房房租暴涨,连租房都要搭进全部工资了,因此这些天,外来人才纷纷从天堂市被逼退到其他可以收留他们的城市继续为房租“苟延残喘”。回想起1993年天堂房产泡沫破灭的瞬间,随梦而飞十分揪心天堂的未来,那近乎是一个可预见的情景:房价猛涨,物价跟着飞进的热钱一起奔跑,等这个城市没有投资市场的时候全部热钱迅速撤资,天堂经济一夜之间全面崩溃,迅速倒退20年,老百姓生活将更加艰难。许菲接听了值班电话:“喂,丁处?”她回头朝石头和梧桐雨看了看,三双眼睛对视,他们竖起耳朵试图倾听丁处的训斥。“我认为水壶书记是一个样板人物,值得宣传。媒体不仅仅是作为监督工具存在,也需要对正面人物进行适当的宣传,引导正确的价值导向。”石头和梧桐雨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许菲竟敢如此顶撞丁处,策划编辑部的编辑们闻声也都朝这边投来惊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