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月明人倚楼。
——白居易《长相思》
三天后,梁尚文从桐乡市第一人民医院拿回来一份检验报告,是他自己的DNA检验结果。
晚饭后,一家人在梁尚文的请求下,都坐在客厅里。
文英,文心,还有文龙,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梁尚文首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语气沉重地说道。
爸!文心给梁尚文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坐在母亲张文英的身边。张文英也刚从厨房收拾好一切,来到客厅。
爸,您是不是想问我今年高考的事情啊?文龙好久没见到梁尚文这么严肃的样子了,突然忐忑不安起来。因为他前些日子告诉过文心,他想报考音乐学校,不知道文心有没有告诉父亲呢。
——梁尚文扶了一下厚重的眼镜,摇了摇头。
爸?文心不知道父亲到底要宣布什么事情,但她隐隐觉得应该和沈思文有关。
文心,你来帮我读一下这份鉴定报告吧!梁尚文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填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打印纸来。
哦——文心站起身,走到梁尚文面前,接过他手中的纸,认真地读了起来。
爸,这是什么意思啊?文心读完后,疑惑地问着梁尚文。其实,从父亲的眼神里,她已经猜出了其中的意思。
这是我的DNA检验结果,和沈思文的一样!梁尚文平静地说完后,用无限愧疚与懊恼的目光望着张文英。因为自始至今,他从未告诉过她关于他以前的那些个人私事,尤其是今天这件事,当他听程慧芝说,他和她居然还有一个儿子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荒唐”!真的是太荒唐了!他承认,自己曾经也暗暗地喜欢过程慧芝,可是他清楚地记得,他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啊!像今天这样的结果,他是怎么也不敢想象的。还是沈鹏程提醒了他,让他也去医院做一份DNA检验。检验的结果告诉他,也正如程慧芝说的那样,他那天晚上真的喝醉了,所以他什么也不记得,而且他什么也都不知道。醉,实在是太可怕了!梁尚文一想到自己那天晚上醉得不省人事,就惶恐不安地自责起来。然而,他也决不想逃避现实,所以他也和沈思文一样,勇敢地选择了去面对现实,并去解决它。
沈思文?张文英和文龙惊讶得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沈思文,是张文英亲自把他从街上带回家的;沈思文,是文龙在梁尚文的办公室外亲眼见过的。沈思文和梁尚文的DNA一样?张文英和文龙一听到后,也和梁尚文前几天的反应一样,不相信,绝对不相信,这太荒唐了!这是怎么可能的事呢?
爸,那您把这个结果告诉程阿姨他们了吗?文心临危不乱地问着梁尚文,因为这样的结果是早已在她预料之中的了。
呃,还没有——梁尚文低头沉思着。
姐,爸的意思是,那个沈思文,就是我们的大哥吗?文龙轻轻地、惊讶地向文心问着。
——文心没有回答文龙的话,却朝他使劲地点着头。
哦,我今天累了,先回房休息了!张文英痛楚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依然用平时一贯的语气柔和地说道。
妈——文心朝张文英心疼地叫了一声。
我没事!你们也早点儿休息啊!张文英朝文心摆了摆手说道,然后回房间去了。
爸——文心又朝着梁尚文叫了一声。
孩子,爸爸对不起你们哪!呜呜——梁尚文突然用双手抱着头,轻声地呜咽起来。
爸——文心和文龙也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他们辛酸地望着从未在他们面前哭过的苍老父亲,不知所措。
噼哩叭啦-噼哩叭啦-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长串欢快的鞭炮声,接着是一支支的焰火,把文心家的客厅都照亮了。
今天,是农历2001年的除夕之夜。
噼哩叭啦-噼哩叭啦-
文心在一阵阵欢腾吵杂的鞭炮声中起床了。
母亲张文英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父亲梁尚文也正和平常一样,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呢。
妈,早!爸,早!文心走下楼来,分别向母亲和父亲道了一声早安。
妈,爸,新年好!祝你们健康幸福,白头到老!小龙给你们磕头了!文龙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正欲向他亲爱的爸妈行大礼呢!文龙自从有记忆起,每年春节的早上都要向爸妈磕头祝福的。也许就像文心笑话他的那样,他只是为了想要两份厚重的压岁钱吧。
姐,新年好!祝你学习进步,健康美丽吧!文龙看到文心了,调皮又不乏真诚地说道。
谢谢!小龙,我也祝你学习进步,高考如愿!文心想起文龙说要报考音乐学校的事情,于是鼓励地说着。文心看着文龙的眼睛,觉得他在一夜之间,仿佛忽然成熟了许多,因为文龙使劲地朝她挤了挤眼,然后指着爸妈的方向。
——文心会意地点了点头。
当-当-当-
客厅里的挂钟清脆地敲了六下,他似乎也是欢快着的。
不一会儿,文心一家人坐在餐桌旁,吃起了春节的早点。
姐,你今天有空了吧?文龙喝了一口稀饭,向文心问道。
嗯,你有什么活动吗?文心夹了一块咸菜,抬头看着文龙说。
今天是大年初一了,也是莫昶他们待在乌镇的最后一天了,他们明天上午就要回台湾去了呢!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块儿去找他们玩一玩!文龙快速地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稀饭,然后认真地说道。
他们明天上午就要回台湾了吗?这么快啊!文心停下手中的筷子,想了想,继续说着:好吧,那我就和你一块儿去吧!
嗯,姐,那你快点儿,今天外面的人会很多呢!文龙喝完水杯里的最后一口水,对文心说道。
嗯!文心一边回应着,一边匆匆地喝起碗里的稀饭来。
不要急,时间还早着呢!慢慢吃,别呛着了!母亲张文英给文心夹了一个她最爱吃的奶黄包,怜爱地说着。
妈,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上楼去拿一下包!文心努力地吃完母亲夹给她的那个奶黄包,喝了一口水杯里的水,然后站起身说道。
哎,那你先去吧!母亲望着文心,回答着。
妈,爸!新年快乐!文心忽然心情复杂地望着梁尚文和张文英,哽咽着说。
孩子,新年快乐!母亲温柔地看着文心,继续说道:哦,你快去吧,文龙在门口叫你呢!玩得开心啊!
快去吧——梁尚文终于微笑地看着文心,意味深长地说了今天早上的第一句话。
嗯——文心如释重负地上楼了。
文龙告诉文心,他已经打过电话给莫昶了,他们约好在乌镇的东栅西街头碰面。
莫昶啊莫昶!你是不是有什么很不快乐的心事啊?你在台湾生活得很不好吗?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呢?文心一想到莫昶那双忧郁的眼睛,就忽然莫名地心疼起来。
莫昶,他好像喜欢你!……你可能还要继续处理一些麻烦事啊!文心的耳边断断续续地回荡着沈思文的片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