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失落的自我
尤利西斯的故事除了人以外,还有海神、巫婆、巨人、妖女等等,他们象征着人生外在的力量和内心的诱惑。这些具有双重意义的艰难险阻是任何一十有智慧、有毅力的人必然会遭遇的。
《尤利西斯》将漫长的时间和巨大的空间浓缩到1904年都柏林一天的生活中。以极为简单的情节和时空跨度,体现最深厚宽广的意识流内涵,覆盖了都柏林生活的每一个侧面。哲学、历史、政治、心理学都有所触及.被评论者称为现代社会的百科全书,一本“现代派的圣经”。
尤利西斯,即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英雄奥德修斯。乔伊斯以它命名,反映了他的作品在人物、情节和结构上于荷马神话故事的对应关系。乔伊斯认为,在表现对生活和人生的探索方面,《奥德赛》是全部西方文学的源头和基石。小说取名优利西斯》表明本书和《奥德赛》一样,也是一部史诗,然而是记录现代人的史诗。它以借古讽今的手法所要表现的,恰恰是现代社会的全部生活和全部历史:布鲁姆的庸人主义,斯蒂芬的虚无主义,莫莉的肉欲主义,在道德衰微、家庭分裂、传统观念沦丧的现代世界里,其实他们都是飘零无依,精神上遭受挫折,充满动乱的人。这正是当时西方社会道德与精神文明的深刻写照。 《尤利西斯》代表意识流文学的高峰,又是第一部非英雄主义文学的杰作,它为现代文学开辟了一条新的发展道路,从而无可争辩地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文学著作。
100个人中没有10个人能读完《尤利西斯》。文学界对于《尤利西斯》的i价,就如两个磁极。一些评论将《尤利西斯》的身价抬得很高,觉得它“是一部旷世奇作”;另外的评论又将它贬得很低,觉得它“粗俗不堪入日”。
《尤利西斯》的第一主人公布鲁姆是一位匈牙利裔的犹太人,他在都柏林的报社做广告推销员。布鲁姆的生活饱经沧桑幼于夭折,妻子不贞,自己常自欺欺人地在名存实亡的爱情中挣扎彷徨。布鲁姆人到中年却一无所成,面对比自己薪水高几倍的奠莉,他自卑并且不自信。但布鲁姆另一方面又自恃清高,甚至不愿‘。吃相不雅观的顾客在一个饭馆川餐布鲁姆热心血件,侠义地帮助醉酒的斯蒂芬。但另一方面,他也有着贪婪猥琐的欲望,甚至曾试罔欺侮一名海滩边的残废少女
许多人匆匆读完《尤利西斯》后,认定布鲁姆是一个现代生活中没有英雄气概的可怜虫,一 个甘愿戴绿帽子的懦夫。乔伊斯本人却将布鲁姆看作足一个“ 全面的人”。“一个好人”。乔伊斯与友人弗兰克·巴德根谈起这部小说时曾说:奥德修斯既为人子又为人父,为人夫亦为情人,在他身上瑕瑜互见;他是个全面的人,可以从各种不同角度表现人生的各个侧面。“布鲁姆正是这样的人”。实际上,乔伊斯已在提醒读者应全方位地对布鲁姆这个复杂人物进行观照,而不能仅从片断或单个行为得出简单偏颇的结论。
我们不应忘记布鲁姆面对屈辱和痛苦时表现出来的美好人性。他为人本分、善良,关心他人,向往美好的生活。在家里,作为儿子,他怀念亡故的父母;作为父亲,他痛惜儿子鲁迪的夭折,关心女儿米莉的成长;作为丈夫,他爱妻子并能宽厚待之。在社会上,他力所能及地多做善事。短短一天中他为死去的朋友送葬,又为其遗属慷慨解囊:搀扶不相识的盲人青年过马路;看望难产的友人;解救醉酒后被人殴打的斯蒂芬。
平日里蔫兮兮的布鲁姆虽不及奥德修斯那般足智多谋,可他也喜欢思考和议论问题。他有知识,文化素养不低,还养成了拣个话头就议论.碰见了什么就想想的习惯。例如在第12章中,布鲁姆面对一群嘲笑他的酒客,一反以往忍气吞声的窝囊样子,说出“侮辱与仇恨,那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男人和女人谁都知道,那是和真正的生活完全相反,而应该是爱,是仇恨的反面”等掷地有声的话。
实际上,布鲁姆就是我们每一个人,只是现实生活中普通的一员,身上已不再有古代英雄悲壮崇高的光彩,但他如我们一样内心不安于悲尉角色的命运,总涌起一股力量促使我们外出寻找生活的支点。布鲁姆在这样的心境下,时常怀念他与妻子莫莉恋时的场景,怀念儿子鲁迪未死之前他们家庭幸福美满的生活。这些昔日的回忆又促使他萌生重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的渴望。他在生括中以自己微薄的力量不断追寻着、行动着。当斯蒂芬深夜醉酒打架时,布鲁姆救助了他,并给予他父亲般的关怀。他把斯蒂芬接回自己家,把他当作失去的儿子,希望以此转移莫莉对博伊兰的兴趣,重新恢复这个家往日的安宁和欢乐。
小说的结尾没有明确交代布鲁姆的美好愿望是否实现,但在不懈地追寻中,他毕竟有所收获。由于布鲁姆的善举,一些原本对他存有偏见的人,也承认他“心地不错”;由于他父亲般的爱,原先对布鲁姆十分瞧不起的斯蒂芬内心中对他朦胧地产生了一种儿子对父亲的感觉,斯蒂芬孤独的灵魂得到了些许慰藉;由于他真诚的态度,莫莉最后在睡梦中又回忆起当年与布鲁姆热恋的情景。比较之后,莫莉觉得丈夫要比博伊兰更可靠。布鲁姆部分地赢回了妻子的芳心。
更重要的是,在积极寻找的过程中,布鲁姆渐渐地找回了他作为一个男人、丈夫和父亲的感觉和自信。深夜回到家后,他要求妻子明早将早饭端到他床上来,一扫早晨出门前的那副窝囊相,这使莫莉大吃一惊。在小说第三部《回乡》中出现的布鲁姆和斯蒂芬并肩携手走回家,以及莫莉在梦中认可布鲁姆等场景,不禁让人联想起荷马史诗收场时那一幕父子相拥、夫妻相认的感人场面。 短短一天中,布鲁姆如同奥德修斯那样在重新认识自我,在恢复与重建自己梦中的家园。小说也承袭了荷马史诗“分离一转换一复归”的叙事模式。布鲁姆一天里从离家到返家,不仅在地理时空上走过一个圆形的复归路线,而且他的精神世界也经历了从异化扭曲的自我重返人性本真的过程。 总之,貌似粗俗的布鲁姆身上,蕴藏着在渴望中不断追求、不断进取的人的精神。这是布鲁姆与奥德修斯最主要的共同点。乔伊斯使用“尤利西斯”为标题,显然是向读者暗示每一个活在世间的现代人,注定了会像古希腊英雄那样在人生之海上漂泊沉浮。只有靠智慧、勇气和坚韧的毅力才有可能达到希望的彼岸,找到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