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午时才停了下来,柳念衣见到后立刻假装若无其事的向柳汐提起了返回的事,柳汐随即答应了下来,只是央求柳念衣再做几只冰糖葫芦,她也好拿回去给弟弟尝尝。
返回途中,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到处都是挂着水珠的翠绿枝叶,一路上不少水珠落在柳念衣头上,好不狼狈,引来柳汐一连串银铃般的娇笑。值得一提的事,半路上他们遇到了来时碰见的影狼等动物的“热情款待”,影狼叼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狍子扔在柳念衣面前,舔舔他的手心潇洒的走了;银环蛇衔着一颗红色的宝石送给了柳念衣,这让柳念衣暗暗吐槽,这只蛇难道有龙的血脉吗,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胜过食物;还有一群松鼠送上了一小堆松子……
柳汐见状又是惊奇又是不忿,最后的结果是,狍子被法术治好放走了,松子入了俩人的腹中,只有那颗红宝石留给了柳念衣,这倒不是柳念衣不愿意送给柳汐,而是柳汐不喜欢红色的,根本不要。
在他们到达卫家村时,还碰巧遇见了一只真正的厄鸟,通体漆黑,喙为红色,只有巴掌大小,蹲在一颗柳念衣叫不出名字的巨树枝条上,不由让他啧啧称奇,当然他心中想的却是这只“乌鸦”长得倒是漂亮多了。
走进卫家村的时候,柳念衣发现周围村民们和他离开时的表情并无二异,依然带着一丝对陌生人的警惕,好在这是第二次柳汐带着他在村子里走,一些曾经见过他的村民对他的态度明显和蔼了一些,至少没有狠狠的瞪着他了。
到了村子的柳汐显得平静沉默,将之前活泼的小女儿样都收敛了起来,一路跟在她身后,柳念衣终于在柳汐家的院子里见到了依旧一袭灰衣的柳卫。
见到柳卫的时候,他正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晒太阳,他高大的身材堵在狭窄的门框,胡子拉碴,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颓废,完全没有柳念衣初见他时的精神气。
“爹爹,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柳汐见到父亲憔悴的样子飞快的跑到他身前,拉起了他的手。
柳卫摸了摸柳汐的小脑袋,说道:“爹爹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柳汐显然不信,闭上眼睛用起了神识,然后脸色一变忧虑地看着柳卫。“爹爹的精血怎么损失了这么多。”
“帮你柳伯伯办些事情,这点小伤不碍事,过几个月就补回来了。”
“可是……”
“小汐乖,我有些事情和少爷讲,你去准备些茶水。”
柳汐面带忧色看向柳念衣,柳念衣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便顺从的走了。
柳念衣看着神色平静的柳卫有一种违和感,心中不安,开口问道:“柳叔叔,事情很棘手吗?”
柳卫讶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已经结束了。”
柳念衣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隐隐的担忧感并没有减轻。
“少爷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柳卫忽然开口说道。
“是指照顾小汐吗?”
柳卫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嗯,多谢少爷,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吧。”话说完,他把怀里精致的木盒递给柳念衣,怀念地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柳念衣抱着盒子看着一步一步离去的柳卫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手中的木盒并没有锁,柳念衣轻轻打开木盒,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玉钗。
“公子,我爹呢?”柳汐从房里走出,端着个木盘,木盘上放着茶具。
“刚出去,你爹说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还让我把这个给你。”柳念衣把木盒合上,微笑着双手把盒子交给了柳汐。
柳汐闻言担忧之色一去,好奇的拿着盒子问道:“这是?”
“我刚才看过,应该是你娘的东西。”柳念衣拍拍柳汐的肩膀。
“我娘……”柳汐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合上了,柳念衣看不清她低头看玉钗的表情,但现在她对着他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公子,明天我教你修炼吧。”
……
翌日,柳汐家后院,柳念衣换上了一身黑色衣裤,这是柳汐在听说他想修炼后特意准备的另一套衣服,方便他施展拳脚。院落被柳汐布置的有点像演武场的样子,一角放着一个人偶木桩,两旁摆放着几个武器架,上面有几张不同样式的大弓,几把普通砍刀,一把有些卷刃带着血斑的长剑和一面黝黑锃亮的大盾。柳念衣对那面盾牌很感兴趣,柳汐说那是她爹的武器,柳念衣旋即想提起盾牌试试,却发现任凭他如何使力,盾牌皆纹丝不动。
院落中还有一个藤条做的秋千,这是柳念衣傍晚无聊,突发奇想让柳汐和他一起做的。此时柳汐双手抓着麻绳荡秋千,蓝色的叶裙随风飘荡,露出了一对曲线优美的纤细小腿和一双穿着米色藤鞋的小脚,小脚无意识的踢着步子,显示出主人愉悦的心情。
柳汐今天没有戴着五彩花冠,并且将原来的辫子解开梳成了双马尾的样子,而这自然是某人蛊惑的结果。柳汐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开口对着柳念衣讲道:“公子根基薄弱,修行的年龄也晚了些,昨晚我问过爹爹,爹爹说公子要修行并且能有所成,最好先通神,再练气,最后练体。”
“这是因为公子根骨已定,练体事半功倍,而如果先通神强大神魂,再吸纳天地灵气入体,剔除身体杂质,就能绕开修炼晚的弊端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柳念衣点点头。
“公子先盘腿坐好,浑身放松,双手放在双膝之上,左手手心朝天,右手手心向地,五指自然弯曲,双目微阖,意起印堂,移于膻中,再到丹田,三元合一,闭五感,通灵神。”
柳念衣神色平静,端坐不动,柳汐也不打扰,在一帮悠闲地荡着秋千自顾自的玩。半响之后,柳念衣张开眼睛,神色窘迫地对柳汐说道:“小汐,我都快睡着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你那口诀能不能再简单一点?”
柳汐本来挂上的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难以置信的问道:“公子,你刚才坐了那么久难道不是入定了吗?”
“入定?我不知道啊,刚开始我在想印堂,膻中,丹田,怎么三元合一,意怎么起,五感怎么闭,后来迷迷糊糊之间,就开始发呆了。我以前经常发呆的,一发起呆就感觉不到时间了。”
柳汐瞪大了水灵的眼睛,从秋千上蹦了下来,伸出一根白嫩纤细的手指点在柳念衣印堂中间,指尖还散发着白色的光晕。“公子闭目再感觉一下。”
柳念衣一边深呼吸放松,一边按着口诀用心感受闭眼后黑暗的四周,忽然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轻轻一震,仿佛脱离了肉体似的,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正盘坐在原地,四周一片黑暗,渐渐地黑暗中浮现出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光,他只要升出一个念头想仔细观察这些光,他的视角就随着他的念头拉近便于他的观察,同时四周五颜六色的光点也变得活泼起来,无数的光点向着他的身体涌去。
柳念衣心中一喜,虽然不知通神是否修炼成功,但这五颜六色的光应当是天地灵气,而自己莫名其妙地完成了引气入体,算是蕴气入了门,只要稍加熟悉很快就能到达蕴气初期。柳念衣想到这里立即收敛心神,用心感受引气入体的感觉。
同一时间,已经退至一旁的柳汐望着柳念衣引气入体的样子双目一亮,心念公子竟然灵神已通,并且还是通神后期,不仅如此还迅速得窥蕴气,引气入体的速度都如此惊人,恐怕柳夫人讲过的天生道体也不过如此吧。
随着灵气吸聚的速度越来越快,柳念衣盘坐的演武场上空出现了一个小型的灵气漩涡,而漩涡中心正是柳念衣所处位置,灵气漩涡带起的阵阵狂风,一旁的柳汐额前流苏随风飘扬,蓝色的叶裙不住婆娑发出细碎的声响。
惊人的天象出现在小小的卫家村,首先感应到的是身处附近的柳卫,他靠在一块墓碑上喝酒,精神奕奕,衣冠整洁,面无胡须,苍白的脸色染上酒晕,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猎户更像是一名生员,他目光淡淡的望着自家上方的灵气漩涡,灌了一口酒,嘴角一张一合,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卫家村北面密林之中,一只通体黑色的厄鸟站在一颗巨树绿油油的枝叶上歪了歪脖子,盯着五里外天空中的灵气漩涡,像绯红宝石一样完美的鸟瞳闪着异样的光。
卫家村以南芒水镇方向雾林深处,一口碧绿幽深的寒潭探出了一颗有着流线型优雅美感的蛇头,这是一只雾林中罕见的灵兽银环蛇,蛇身三寸长,密布着金银相间的美丽圆环,它有着两颗细小隐秘的獠牙,能释放出世间极恐怖的毒液。与一般银环蛇不同的是,它有一双充满威严的金色瞳孔,它朝着北面卫家村的方向望了一眼,吐了吐分叉的细舌,便慢悠悠地隐没在了雾林的更深处。
芒水镇官衙,依然慵懒绝美的东方唯笑同样感应到了这场天象,她芊芊素手捏着一封信件,面色轻松,露出了一个有趣的笑容。
但同样也是芒水镇,在小巷的阴影中一个脸上涂着墨色兽纹的山野大汉对着阴影说着什么。片刻后他转过身来,他衣衫褴褛,脸色苍白,他忽然发狂的笑了起来,面色狰狞,疯狂的诅咒在无人的小巷回荡。
“卫流!你会死!你一定会死!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你,我才是卫家村的人,凭什么老东西倚重你,阿月喜欢你,连我哥也不看好我,凭什么你得到了一切,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怜悯,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