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兰波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在意识清醒的前一刻,他的心里隐隐有种期望,期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自己还没有被关起来,睁开眼看到的的也许是从前那明亮的房间,或许是流浪者之家那张破烂的木床。
带着这缕期望,他睁开了眼。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深沉的黑暗将沉重的事实无情的摆在了兰波的面前。
他还是被关在小黑屋当中。
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效用,在这没有光彩的房间里,睁眼与闭眼其实没有任何的差别。
“怎么办?”
兰波大声的自言自语着。
没有人回答他,漆黑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
如同一个盲人一般跌跌撞撞的站起,他小心的在这狭小的房间中走动了起来。
有时会碰到墙壁,有时会不小心的跌倒。
碰到墙壁会疼,摔倒也会疼,尽管如此兰波却不打算停下来。
疼,起码可以让他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疼,能让他清晰的体会到自己还活着。
兰波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好像是一个病人,精神病人。在这发疯,在这抓狂。但那又怎样?谁在乎呢?谁能看到呢?
“哐啷。”
地上的饭盒被他无意中一脚踢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发出一声脆响。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他一大跳,随之一种莫名的兴奋又在内心升起。
“哐啷。”“哐啷。”“哐啷。”
饭盒的撞击声反复响起,兰波好像寻找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他不知彼倦的在黑暗中寻找着饭盒的落点,随后再将他一脚踢飞,周而复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玩累了。兰波喘着气坐了下来。
“我要找点事情做!”
“来点音乐怎么样?”
他自言自语着,然后趴在地上再次寻找起饭盒来。
“咚咚…”手指敲击着饭盒打着节拍,嘴里哼唱着,兰波将他记忆中的歌曲全部都唱了一遍,到最后,他的喉咙沙哑了,一张嘴喉咙里就会钻心的疼。
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不愿意停下。他生怕停下来自己就会发疯,那没有尽头的黑暗与寂静是比疼痛更为可怕的东西!
“是了!还有萨穆罗教过的战歌!”
在将所有的曲子都唱过了一遍后,兰波忽然想到了与萨穆罗对练时出现过的那段节奏,被萨穆罗称之为战歌的那段节奏。
手指敲打在饭盒上火辣辣的疼,兰波却仿佛一无所觉。脑子里回忆着那段旋律,他敲打着,用自己的方式将那段旋律演奏了出来。
沉闷的敲击声不断在房间中回响着。
一遍。
两遍。
……
兰波好像忘却了疲倦,他不断重复着演奏那段旋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一段简单的旋律里,他感受到了一种能让他心安的力量。
这种感觉让他如此的着迷,以至于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地点,忘却了一切的一切。
“吱呀。”
暗门再次被划开。
“把昨天给你的饭盒扔出来,我给你换个新的。”守卫的声音从铁门之后传来。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喊大叫,,原本躁动不安的兰波仿佛重归平静,他将手中已经破烂不堪的饭盒扔了出去,然后就静静的等候着。
“我草!”与破铜烂铁没什么两样的饭盒吓了侍卫一跳,将新的饭盒扔进来以后,他大声的威胁道:“下次再敢将饭盒弄成这样,我就把你的伙食改成两天一次!”
“已经过去一天了么?”
眼睛注视着那唯一的一抹光亮,兰波喃喃自语。
“嘭!”
暗门被重新关上。
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兰波很快找到了新扔进来的饭盒。
快速而又平静的将饭盒内的食物一扫而空,手里拿着空饭盒的兰波再一次敲击了起来。
旋律依然是那首战歌。
……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转眼间一个月就这样过了。
“吃饭了。”
将饭盒从暗门处扔了进去,这一次,送完饭的侍卫没有急着离开,只听他饶有兴致的说道:“我在这工作也有五年了,说实在的,小子。能够在这小黑屋里熬足一个月不发疯的,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
“是吗?”将手里的饭盒递了出去,兰波语气平淡的反问着,好似对对方所说的话题毫不感兴趣一般。
“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只要说好了,以后每次送饭的时候我多帮你把这个暗格打开五分钟!”似乎是被对方的淡然勾起了兴致,送饭的侍卫语气戏谑的调笑着,同时心里决定,等会无论对方怎么说,最后他的承诺都是不会兑现的。
在我面前耍酷?侍卫冷笑了一下。
“不用了。”
留恋的注视了那光亮一眼,兰波冷淡的回应着对方。
“嘭!”
暗门被重重的关上。
……
“咚咚……”
熟悉的旋律声在房间里响起。黑暗中,兰波闭着双眼静静的沉浸在旋律当中。一幕幕的画面如同幻灯片一般不断的在他脑海里重现着。
在这些画面当中,有一样东西从始至终都在出现着。
柴刀!
两把交击的柴刀!
伴随着旋律声,画面不断的滚动,两把柴刀反复的交击着。每一次,在两把柴刀相撞时,手指与饭盒的敲击声总会恰好出现。
每一次,手指与饭盒碰撞出声响时,画面中的两把柴刀都会纠缠在一起。
如果说之前的兰波,对于战歌的记忆仅仅只是停留在熟悉阶段的话,那么经过这一个月以来从不间断的演奏,此时的他终于达到了萨穆罗所说的境界,‘将战歌铭刻在骨头里!’
一切的行为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不需要刻意的铭记,不需要刻意的回想。哪怕是分心做着其他的事情,那节奏也丝毫不乱,那简单的旋律好似已经融入到了他的血肉当中。
脑海中的画面不断的变化着,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回忆,待得后来,画面中的场景终于突破了记忆的桎梏,增添了新的元素。
“这一刀应该换一个角度。”
伴随着一声自语,画面中兰波手中的柴刀忽然出现了一个细微的变化,刀尖比之前上扬了两三公分,这一丁点儿的改变看似微不足道,但给真正懂得刀法的人看了,一定会大吃一惊!
仅仅只是上扬了几公分,兰波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刀,却因为这个改变骤然变得诡异与凌厉了起来。单纯以威胁来看,比之前提升了几倍不止!
“咚!”
一声闷响传出,画面中的萨穆罗手腕一动,手中柴刀横移,巧妙的拦下了兰波的一击。
就像是自己与自己下棋。在幻想出来的画面中,兰波与萨穆罗之间的对练,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延续着。
一直没有间断的敲击声忽然停止。
黑暗里,原本盘膝而坐的兰波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灵活的在这黑暗的环境下移动着,给人的感觉就像他能看到一般。
“咚咚”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声源换成了兰波的嘴巴。
空无一物的手中仿佛虚握着一把柴刀,兰波不急不缓的舞动着,像是在跟某个无形的对手在进行着战斗。
血液的流动仿佛加快了几分,身体隐隐间觉得有些燥热。
当兰波一把将身上套着的衣服扯掉时,他忽然惊呆了!
原来之前感觉的燥热并不是幻觉!胸前锁骨下方的那个被称作‘先知的祝福’的印记,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滚烫。
……
罗兰城郊外的一座庄园。
兽人族使节团几百号人全部被安排在了这座庄园之中。
此时,先知萨尔在萨穆罗的陪伴下正与到访的人类贵族进行着交谈。
正在这时,一直在讲述兽人帝国和平主张的萨尔忽然之间停了下来。只见他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闭上了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半响,萨尔重新睁开了眼睛,挥手创造出一道结界将自己与萨穆罗两人包裹在内,只听他说道:“兰波将印记激活了。”
“激活了!?”结界内,萨穆罗脸上露出震惊与担忧交杂的色彩,“一个月就能激活印记,这种速度一般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达到。兰波的天赋虽然惊人,但也不可能会这么快,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同时也有着大机遇。深刻明白这一点的萨穆罗十分担心兰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用担心,属于他的危险已经渡过了。”安抚了情绪稍显激动的萨穆罗,萨尔欣慰道:“他现在正经历着一场蜕变,只要能成功的挺过这一关,未来的他将不可限量。”
“那如果挺不过去呢?”微微皱着眉头,萨穆罗颇为担心的问道。
“不会的。”轻轻的摇了摇头,萨尔道:“我有预感,他的未来将会十分的精彩。”
“萨尔叔叔,你能看到兰波的未来了吗?”萨穆罗表情严肃的问道。
“没有看到。”深绿色的眼眸中困惑之色一闪而逝,萨尔说道:“让我奇怪的也是这一点,一个人类的小孩,无论是灵魂还是未来我都捕捉不到丝毫的轨迹,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罕见了!”
“这怎么可能!”尽管萨尔嘴中说的是罕见,但就萨穆罗所知,在此之前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作为兽人族的先知,所有兽人中最具有智慧的存在,萨尔一直拥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任何的智慧生物,只要是出现在萨尔的面前,他们的现在与未来都将会或多或少被萨尔所了解,正是源自于这种伟大的力量,萨尔才获取了‘先知’这一神秘的称号。
“在他的身上,我看不到丝毫的命运轨迹,似乎他从来都不属于这方世界一样。”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觉说出,恍然间萨尔发现了结界外的人类贵族们正以一种惊诧的目光看着自己。
挥手将结界撤去,诚恳的向对方道歉后,萨尔继续着自己的布道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