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民女的父母在泉下将不得安宁。所以,既然逸王爷已经有了姚姑娘,民女是万万不得再嫁他了,否则就会扰了父母的魂灵,让他们不得安息。”
所有的人,再次惊讶了,哪里会有让子女发这样的誓言的,莫不是她撒谎?
“凡丫头,你的父母怎么会让你发这种誓?”皇后有些讶异,很是好奇的问道。
落凡看她一眼,微微笑道,“说来惭愧,只因家父曾经也有众多妻妾,却独爱母亲,所以母亲遭到了嫉恨,她们趁父亲不在家时,设计毒害母亲,使得母亲险些丧命,父亲回来后知道了此事,愧疚不已,所以舍了他的妻妾,舍了他的子女,舍了他的富贵荣华,带着母亲到海边隐居十余载,至死都未再分离。
父母临终之时,担心民女将来会和母亲一样受苦,故此让民女发了这个誓。”
落凡说的言辞恳切,让人难以辨别真假,虽然在皇宫,对着皇上及其众多妃嫔说这样的事有些怪,但若是对于民间出生的她来说,这样的故事就算不得什么了。
况且,她说的,本就是事实。
唯一和真相有区别的,不是她义父带着义母归隐,而是义母离开二十年后,义父才追随到了凡尘岛。
皇后脸色一僵,眼里闪过几许复杂,随即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容。
德贵妃看着她,只是有些错愕,还有些许羡慕,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一个男人舍了所有,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皇上脸色不定,一时沉,一时冷,一时叹息,终了,还是没有说半个字。
“落凡姑娘,梦洁又怎会存了心思去害你呢?”姚梦洁有些委屈的说道,她说的这么直白,难道是指自己也是这般阴险的女子吗?
落凡笑的无谓,并不觉得自己所言怎样的委屈了她,反而轻松的说,“姚姑娘,你不会存了心思害我,可不代表我不会存心思害你。所以,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接受我了。”
落凡说的更直白,你若真要跟我共侍一夫,吃亏的只会是你,而非我。
姚梦洁倏然脸色大变,谁人都知,落凡医术过人,解毒本领更堪一绝,如此,下毒的本事也绝非泛泛,若是她要害什么人,怕是真有神仙,也救不了!
“好!”
一个欢快的叫好声,加上拍掌的声音突然响起,突兀,却是畅快淋漓。
落凡回头看去,见伊娃正和着手掌,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落凡也笑了笑,又回头看着皇上,等候他的结论。
龙泽禹看着落凡,眼里盛着痛苦,垂在地上的手被宽大的袖袍遮住,紧紧的握成拳,难道,他真的就这样永远失去她了吗?
不,不会的,只要那件事过了,大不了,他休了姚梦洁,再娶落凡,他还是只有她一个妻,并没有违背她的誓言。
龙椅上沉稳冷峻的睿智帝王,终于发话了,“既然如此,朕也不得勉强,此事,算了吧。姚梦洁,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逸王妃吧。”
又落起了细雨,寂静,安宁,带着春雨特有的朝气。
夜,很黑,天上细如银钩的月也被团团乌云遮住。
只有盏盏华丽的宫灯照亮了道路。
夜宴结束,一行人都离去,只有龙泽禹被留下,据说是为了商量婚事。
雨,很细,龙舒翰遣了跟着的太监,亲自为落凡撑着伞,伞有些倾斜,即使是风中飘着的雨,也几乎都没有落在落凡身上。
龙舒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水荣和伊娃,轻声对他身旁的落凡说,“凡儿,你刚才说的誓言,是真的吗?”
落凡犹豫一瞬,点头。
龙舒翰轻笑着,“凡儿,对我,也不能说真话吗?”
落凡看他一眼,轻叹一声,声音同样很轻,“是真是假,重要吗?我母亲当年的确是被父亲的其他妾室毒害,差点丧命,所以,我父亲才舍了所有,随母亲而去,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龙舒翰看着远方,目光变得悠长而深远,好半晌,才幽幽道,“若是江山,也舍得了吗?”
“若是真爱,自然舍得,但前提是,这个女子,值不值得你舍弃所有。”落凡认真的说道。
君临天下,却没有你伴在左右,不过是寂寞清寒;万里江山,哪有你的笑容重要;为你,红尘,天下,我都可以舍弃——义父对义母如是说。
就算再等你二十年,我也甘愿——义母对义父如是说。
龙舒翰叹了口气,犹豫的问,“凡儿,你和皇叔,真的缘尽于此吗?”
“不是缘尽于此,而是我们本来就无缘。”落凡轻轻笑着,如同开在路边的小花,安静,不张扬。
她将手伸到伞外,几许如牛毛的雨丝飘落在她掌心上,痒痒的,凉凉的,伴随着落凡淡淡的话语,“不过是一场错误的相遇而已。”
若是他没有那么多红颜知己,若是见到姚梦洁时,他的眼中没有惊艳,若是那天,他没有携她而去,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状况。
但,世事从不给“若”字发生的机会,从来,就没有如果。
她接受他十六年前的背叛,接受他如今的离去,只因,他们爱的不够深,她,同样爱的不深。
否则,便是一辈子没有结果的苦苦守候,她也会固执的爱下去吧——龙舒翰看着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低声说,“凡儿,皇叔对你,是用了真心。”
季安荀走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身黑衣,淹没在夜色之中,没有人注意他。
他静静的走着,偶尔沉思,偶尔看几眼身影单薄的女子,究竟她经历过怎样的沧桑,才会如此淡然的面对这样的变故,曾经的伴侣,一夜之间,成了他人的新郎,并且固执的守着那个誓言。
那么纤弱的身子,却是如此的坚韧,高傲。
初见她时,动心于她的微笑,再见她时,她的聪慧,她的冷静,她的无惧让他折服,但同时,知晓她和龙泽禹关系非同一般,那一刻,只觉得心灰意冷。
他本就该是一个孤寂的人,从不对爱情两字有所幻想;但那天,看龙泽禹弃她而去,她依旧淡然若水,生生的让人心疼,他又心动了;今日,听她如此一番誓言,心内的某些情愫,蠢蠢欲动。
也许,真是天意如此。
“五弟,还没有查到落凡的任何底细吗?”御书房内,皇上淡淡的问道。
龙泽禹摇头,一脸苦相,“皇兄,你这次害惨我了。”
他也觉得纳闷,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竟然查不出她的任何事情,就好像,凭空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一般。
“怎么说?”皇上故作不知。
“凡儿她不肯嫁我。”龙泽禹言简意赅,一想到落凡如千年寒冰一样的坚决,他就觉得,自己离她越来越远了。
皇上哈哈笑道,将某些情绪藏在眼眸深处,“既然都查不出她的底细,谁又知道她所谓的誓言究竟是真是假,朕说是真的,便是真的,朕说是假的,便是假的,你还担心什么?只要那件事办妥了,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龙泽禹叹气,以落凡的性格,就算皇兄下了圣旨,只怕她也不会妥协,反而会很抵触。
看来,让她彻底爱上自己,才是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