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醒来时,她便离开了沧州城,只未料到,百里尘竟一直跟随在身后。
当她到了断魂崖时,整个人都傻住了。
那时,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落凡看到断魂崖畔,开了整个天空的梨花,于风中,瓣瓣梨花漫天飞舞,如洁白的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美得那么纯粹空灵。
这该是多么壮丽,多么浪漫的一景啊!
也有许多梨花落在地面,落英满地,似是铺了天然的纯白地毯,白的剔透,白的高洁。
而一片梨树前,竟有一座小木屋,开着窗,好像有人就在屋里,希望一睁眼就能在崖畔看到他想见的人。
原来……他竟真的在等她!
落凡看了眼身侧的人,轻轻一叹,却仍是拿出竹笛,吹出那首召唤雕儿的曲子。
一会儿的时间,雕儿的叫声传来,落凡想也不想,立刻纵身跃到雕儿的背上,可她没想到,百里尘竟也跟了上来,却因起步太晚,雕儿已飞高,他只抓住了落凡的脚腕,落凡一个没站稳,左脚划了下去,惊得雕儿也大叫了声。
“百里尘,你做什么?你快放手啊!”落凡焦急地喊道,若是雕儿再飞高些,若是雕儿飞到悬崖下,他不摔个粉身碎骨才怪!
百里尘就那样看着她,那样绝望地看着她,在落凡几经催促下,他放手了,有些趔趄地,但终于在崖畔上站稳……
落凡回头望了他一眼,却终是催促雕儿回岛了。
她不知道,百里尘最后是用怎样的眼神看她,也不敢去想……她只知道,百里尘放手的那一刻,她的魂魄都快抽离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落凡的蛊毒没有发作,她在岛上又安安稳稳地呆了两年,再加上她的身子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所以她又决定去尘世看一看了。
那时刚刚入夜,她就到了侯府,却见侯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竟是要娶亲的喜庆。
是谁要娶妻?落凡心中一紧,莫非上官云斐……
她不敢再想下去,立刻飞身去了伊娃的房间,却看到伊娃站在镜旁,为另一个女子梳妆。
“缇络?”落凡惊讶出声。
忽然看到落凡,缇络和伊娃俱是惊讶,还有那么点尴尬。
“凡儿,你,你怎么突然来了?”伊娃笑得有那么一丝勉强。
落凡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问,“缇络,你要嫁给百里尘了?”
缇络尴尬地,勉强地,艰难地点了点头。
“恭喜你……”落凡笑看着她俩,又道,“我好像不适合呆在这里,我在喜堂等你们。”然后,离开。
去到侯府正堂,落凡瞧见了许多熟人,包括重生的皇甫译,还有竹子,以及很是苍老却仍然精神的上官威,还有,,她看到一身新郎服的百里尘,他的脸上带着极淡的笑意,眼眸里盛着满足,看到落凡时,微微一愣,然后客气地点了点头。
落凡也客气地说道,“恭喜你。”
落凡的出现让气氛稍稍尴尬了些,但也只是一会儿,因为新娘子出现了。
和落凡所想的不一样,缇络竟是被伊娃给带出来的,然后将细绳递给了百里尘,百里尘看着喜帕下的娇娘,眼里都是喜悦。
伊娃站在落凡身旁,担心地看着她,“凡儿,你没事吧?”
落凡笑了笑,看着她,“我为什么要有事呢?”
伊娃勉强地笑了笑,不放心地牵住落凡的手,却发现她整个手掌如冰块一般,一丝暖气都没有,伊娃更加担心了……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缇络等了那么久,百里尘等了那么久,可凡儿她,却绝不肯回头……
有人唱道,“一拜天地……”拉回了伊娃的目光。
却仍有人捣乱,慌忙喊道,“慢着慢着!”
落凡心中微惊,这个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就在众人既惊且微带怒的眼神中,一个一身银袍的老头突然出现,他站在落凡面前,焦虑地说,“丫头,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再不阻止,他们可就真的成亲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落凡身上,落凡淡淡一笑,“我为什么要阻止呢?我希望他们幸福。”
“你真的想好了?”老头仍是不放弃,眼里却竟是担忧不忍。
落凡微笑着,重重地点头。
老头大叹了一声,“哎!罢了,罢了,天意啊,天意啊……”
婚礼继续进行,有人唱道,“一拜天地……”
伊娃紧紧地握着落凡的手,却觉她的手越来越冰凉了……好似,好似,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明明已经到极致的冰冷,却在落凡这里,似乎没有极限,会一直冰冷着。
“二拜高堂……”
伊娃很是担忧,再也不看行礼的新人,她眨也不眨地看着落凡,就怕她会出什么事。
“夫妻对拜……”
伊娃的心一刻也没有放下去,可落凡也只是手心越发地冰凉,没有其他。
倒是那老头,一直摇头叹气。
“送入洞房……”
伊娃明明握紧了落凡的手,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握空了,手里什么也没有,她低头一看,“啊——”的一声大叫,立刻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新郎新娘。
“凡儿,你——你——”伊娃指着落凡的手,那手已经成透明,那手竟从手指开始,化作虚无的荷花瓣,一点点的消散在空中。
“小妹——”皇甫译大叫!
在众人震惊甚至恐惧的眼神中,他们看到落凡整个人已完全成了透明状,像是冰块凝结而成,正一点点的消散。而她的周围,绕满了虚无的荷花瓣,一点点的增加,又一点点的消失……
落凡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已经虚空,还剩手臂,也正化作那荷花瓣而消散消散……她却只是,淡漠地笑了。
“凡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伊娃惊慌伤心地哭着,却又什么都不能做。
缇络也已掀开喜帕,双目含泪的看着落凡,忍不住哭出来,“落姐姐……”
百里尘看着,眼里有几分不忍,也仅仅是不忍而已。
那老头终于忍不住出声,“孽缘啊……孽缘啊……他的爱是你存活于世间的唯一理由……如今,爱没了,你也就魂飞魄散,永远消失……”他已竭力阻止,奈何天意如此!
一语震动众人,却来不及惋惜什么,落凡的头已化作大朵洁白神圣的荷花,然后消散于空中,永远消失!
在不舍的嘤嘤哭泣声中,落凡突然惊醒,一身冷汗。
她伸出手,摸着自己,用力掐了自己——很疼!
刚才,竟是一场梦……可,可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她为何又会化作荷花消失?
不过,也只有在梦中,她才能多活两年……
她舒了口气,到床边弄湿毛巾,擦去一身汗意,竟一夜无眠,守到天明。
清晨,落凡便离开了沧州城,但是,一切如梦中一般,百里尘一直跟随在身后。
当她到了断魂崖时,真真正正地傻住了。
那时,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落凡看到断魂崖畔,开了整个天空的梨花,于风中,瓣瓣梨花漫天飞舞。地上,落英满地,也似是铺了天然的纯白地毯。
而梨树前,竟真有一座小木屋,也开着窗,好像有人就在屋里,希望一睁眼就能在崖畔看到他想见的人。
原来……他竟真的在等她!
原来,梦境都是真的!
落凡看了眼身侧的人,轻轻一叹,却仍是拿出竹笛,吹出那首召唤雕儿的曲子。
一会儿的时间,雕儿的叫声传来,落凡犹豫了一下,转身问道,“你会娶缇络吗?”
百里尘愣了一下,惨然笑道,“我这一生,除了一人,谁也不会娶。”
落凡心中不是滋味,忧愁多于窃喜。
她忽然道,“缇络是个好姑娘,她等你这么多年,你总得给她一个交代。”
百里尘脸色煞白,沉稳的声音有些暗哑,“落凡,你可以不原谅我,可以不接纳我,但是,你无权让我接受别人,我愿意爱谁,我愿意等谁,由我决定。”
落凡叹一声,道,“你走吧。”
百里尘紧抿着唇,唇角蠕动半天,未说一个字,只那样绝望地看着她,那样地绝望,然后,转身,离去。
落凡瞧着他的落寞厌世的背影,想起初见时,他一身孤寂,落寞,的眼眸里盛满了沧桑与凄绝,好似厌世!
她当时,是那么心疼他的孤傲,心疼他所经历的沧海桑田。
落凡心中大恸,忍不住心中酸涩,轻喊了声,“季安荀!”
远去的百里尘忽然顿住脚步,好似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动作。
许久,百里尘颤颤回身,那样深邃的目光望着落凡。
落凡轻声说,“我只有不到半年可活了。”
百里尘漆黑的眼眸里,溢出一点点笑意,他慢慢地走过去,将落凡拥入怀中,好像就要这样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四海枯竭也不肯放手!
那一天的梨花,开得很美很美!
飞舞在空中的梨花瓣,如精灵般,在他们头顶上,盘旋飞舞!
又一年梨花盛开时,一富公子游山玩水至断魂崖畔,被那满空的梨花所震动,他于林中畅游时,却听得一曲悠扬的箫声响起,在这宁静的春日清晨,显得格外的清冷,让人不自觉的感受到其中淡淡的哀伤,循着箫声,富公子向着箫声的源头走去,心里头有淡淡的激动,什么样的人才能吹出如此让人心碎的曲子,那么浓烈的爱,那样碎断愁肠的情,又是那样的隐忍。
宁负天下不负卿的承诺,无法自拔的爱恋,终不过化作曲中音,于尘世中退场。
富公子站在林前,看到崖畔站着一个白衣公子,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虽然隔着数丈的距离,但富家公子仍能感觉到那白衣男子身上的祥和淡然之气,好似能化解人间凶煞戾气,也能抚慰人们的悲哀。朝阳光辉落在他身上,镀起一层淡淡的金,圣洁如若九天之神,他的背影好像柔和温存,却又清冷漠然,淡看人世,漠看红尘,好似只愿给人间留一个背影。
富公子觉得,这人,好似神仙下凡,他怕自己看花眼,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可再睁眼后,那白衣男子已经不见。他大为后悔,又见林前有木屋,于是到木屋里找到笔墨纸砚,将刚刚所见一幕画了下来,又将那首曲子的曲谱记了下来,稍作改动,取名为《仙情》,后广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