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动摇
当晚吃完饭后，又是晚会，他们一伙人开始跳舞，我在旁边看，鼻毛女突然把手往我跟前一伸，做一个邀请的动作，那时候，那套简单的步法我已经基本学会了，于是拉了她的手，她转了一圈，两人开始跳起了舞，随后他们又教我什么恰恰舞、华尔兹、终究不太敢尝试，跳舞的时候，还关着窗户，不一会，房间里就充满了浓厚的汗臭味。
我看到他们每天的生活都一样，脸上的笑容依旧是老样子，对这个地方是传销的想法渐渐打消，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传销。他们跳舞的时候，我听到伴奏的钢琴曲，真是太久没有听到音乐了，再次听到的时候，我禁不住满心的伤感。
洗澡完后，自由交流的时间里，鼻毛女叫我去客厅，我见她依旧穿着第一天时的睡衣，不单是她，这里的每一个人，每天穿的睡衣都是一样的，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是睡衣，也不能连着穿五六天吧，中山的天气十分湿，不管外面太阳有多大，只要一下雨，天气就会回潮，衣服一天是干不了的，而那几天，中山时不时会来一场雨，所以唯一的结果是，她们压根就没有换过，这点让我想不通，就这样的一群人，怎么做销售？女生，虽然浓妆艳抹不需要，但做销售，出去见客户，好歹得画一个轻妆啊，而她们完全没有，那么，他们平时所谓的出去学习，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鼻毛女：“现在觉得自己了解得怎么样了？”
我说：“还可以吧，起码我知道这里不是传销。”
她说：“假如现在叫你做选择，你的选择是什么？”
妈的，又在套我话，我心里一惊，说话得小心些。不是说起七到九天的时间嘛，现在第五天，假如我说我已经想好了，我还是会选择传统行业，她肯定会说，我还没有了解清楚，等了解清楚了再做选择，假如我说加盟，这行业可疑的地方还是太多了，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就陷进去了，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于是我说：“现在还不到做选择的时候吧，我可不敢乱说。”
她说：“没事，就以你现在的理解嘛，你觉得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靠，告诉你也无妨，我说：“假如以我现在的了解程度来说，我还是会选择离开。”
她说：“嗷，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再了解。”
我说：“是啊，现在这个想法也是我目前的想法，我还是需要好好的了解的。”
我心里想，不管我了解得怎么样，我始终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当天晚上我也就没多想，照他们的说法，七到九天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了，只要我了解清楚了，就可以做出选择，到时候他们这帮混蛋是好是坏，虚伪还是真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同时不能松懈，一定要坚持下去，无论怎么样，争取早日逃出魔爪，很快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请的洗脑者是94年的小女生，长得还可以，在她们面前，我可以说是毫无压力，随便应付两下，有时候弄得她们反应不过来，我甚至觉得蛮好玩的，你一个94年的女生，初中毕业，不管你再怎么能耐，我人生阅历比你丰富多了，你要真想说服我，只有一个可能，我装着被你说服了。果然，她们对我很无语，最后有些无奈的笑着跟我说：“你挺会钻空子。”
下午来的是一位女士，简称饶女士，87年生，来自江西南昌。矮个子，额头比较光，但是看上去气质不错，交谈一番，发现她的口才确实非常不一般，是一个自强又有理性的女子，撇开她是来说服我的这点，我个人对她也是非常的敬佩，逻辑思维实在太强了，讲话非常有条理。
我说：“目前我对网络销售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我们要卖的一套产品是价值三千八百元的意大利皮具，那我们是怎么卖的呢？”
她说：“首先我给你举个例子，有一天你要去买一台华硕笔记本电脑，你买到之后，发现物美价廉，物超所值，这时你朋友就问你在哪儿买的，于是你就带他到原来的店面买了一台，你朋友的朋友看见后，也觉得好，也要去买一台，你朋友也带他去买一台，然后继续循环下去，这个生意是不是会做得很大，有一天你跟老板说，你看，这些人实际上最初的源头都是通过我介绍的，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提成，这不过分吧？”
我说：“呃。”
她说：“当然不过分，因为假使你的朋友去别人那里买，说不定只会更贵，你没有挣你朋友的钱，你挣的只是老板给你的提成，对不对。”
我说：“经济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她说：“我们网络销售也是一样的，当你卖出一套意大利皮具的时候，你的朋友觉得好，又像他的朋友推荐，他的朋友也去买，然后循环下去，就会形成一个网络，你就可以根据比例拿提成。”
我想起第一次那什么陈主任跟我面试的时候，说什么沈万三的故事，裂变，几何倍增，2的N次方，原来这是一个道理。
我说：“嗷，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卖皮包啊，而且三千八的皮包也不容易推销出去啊，据说还是一个大的，加两个小的，感觉有点强制诶，可以分开来卖嘛，说不定还可以卖得更好。”
她说：“我们是跟厂家直接签订单的，假如皮包不好卖，我们也可以找其他的合作商家嘛。”
我说：“这样啊。”
她说：“其实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你在网络销售可以认识各种各样的人，等你从网络销售退出去之后，你的人际关系网会非常的开阔，你想，从网络销售退出去的人，基本都已经成了百万富翁，假如你的周边都是百万富翁，你觉得你以后的路还会不好走嘛？而且从事网络销售的，各种行业都有，你以后的视野也会更加开阔，现在最注重的不就是人际关系么，其实这才是网络销售的精髓所在。从事网络销售的人，都没有架子，因为我们在一起吃苦过，一起奋斗过，都在一起成长，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我在外面看到每一个网络销售的合作伙伴，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像亲人一样，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
她说的确实非常诚恳。然后她开始跟我讲故事，他爸是得癌症死的，表姐，和姑姑不幸也得了癌症，她从小就是单亲，母亲又体弱多病，所以一向非常自强。
“我读大学的时候，第一年我是向里要的学费，后来我拿到了助学金，再后来我每年都可以拿到国家励志奖学金，而且我喜欢做兼职，大学四年，我基本没怎么花家里的钱，我还有一个哥，前几年成家了，我妈妈是非常节俭的人，节俭到有时候我都想骂她，别人不是开餐馆嘛，择菜的时候一到切，我妈妈就去捡那些菜叶子，回家洗干净吃，我有次都生气了，我说，妈，现在我也出来挣钱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她说了一句让我很感动的话，她说她已经习惯了，也让我自己觉得特别没用，你想，我要是真的特别能挣钱，我妈会这样吗？毕业后，我一个大学的室友叫我来中山工作，我是那种性格很沉静平稳的人，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也没有怎么生气，我就看我推荐人，我发现她变得很优秀，但是心里还是有点顾忌，我一两天不说话，第三天，她们带我出去外面玩，我也没跑，那时候，我知道我自己的路了，于是我选择了网络销售。”她的故事远远不止向我描述得这样，非常的感人，让我忍不住为之动容，她讲到她面对各种亲人的死亡，那种平静大度从容，让我钦佩万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觉得，网络销售里确实有能人。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了解这个行业是在外边的，坐下来相互聊聊天，网络销售从98年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十六年的历史了，早些年的时候，他们的承受能力比较强，但到了我们现在的80、90后，心里承受能力已经降了好几个档次了，你想，假如让你在外面了解行业，我想你一听到网络销售四个字，就会拔腿就跑吧。”
“嗯，绝对会跑。”
“对的，换做是我，我也会一样的。但是以前我们的前辈不会这样，他们那个年代，见过的风雨也比我们要多，有一个人，是被她外甥女推荐过来的，当时他们两坐在马路边，那前辈还会弹吉他，她外甥女跟他说完以后，告诉他，舅舅，这是地址，你若觉得可以，就来这里找我，要是觉得不行，打电话给我，我来送你回去。他就坐在路边弹吉他，弹了一下午，也就想明白了，最后打电话给他外甥女，同意加盟。还有一个故事，就是前不久的事，我们家有个人推荐他的朋友过来了解行业，当他知道自己被骗了的时候，狠狠的发怒了，他家里很有钱，当时身上就有四万块钱现金，当时他把钱扔在桌子上，他说，不管怎么样，你让我跟我朋友出去了，钱可以给你，身上的衣服甚至都可以给你们，只要让我们两个出去，为此大吵大闹，但是等他了解完我们这个行业之后，他把他推荐人堵在洗手间里，要是不让他加盟就不让出去。”
“这里的每一个人，首先看重的不是钱，而是这份感情，一起吃苦的这段情，当然这里也是绝对可以挣到钱的，不然也不会有人留在这里，毕竟每一个人都不傻。网络销售，最重要的，就是人脉，人际网络。”
那一刻，说实在的，我真是有些心动了，我一开始坚定自己要离开，但是听她那么一说，我对自己离开的信念开始动摇了，我在想，假如这真的是一次机会，我自己离开后会不会后悔。
“我很想做选择了，但还是有些纠结，先前我的是我留在这里会不会后悔，而现在我想的更多的是，离开之后我会不会后悔。”我据实以告。
“错过，过错。”她说。
“什么意思？”我问。
“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没有第二次机会接触网络销售了。”
“为什么？”
“因为网络销售，只有中山有。你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了。”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的决定是......”
“不，你做什么决定跟我没有关系，你不需要跟我说出你的决定，我只是跟你说清楚情况，帮助你更客观的了解这个行业，至于，选择完全是你自己的问题，你选择离开，直接走就是了，但是假如你选择留下，你要经过这个家每一个人的同意，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你还是得走，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也得回我家去。”她站了起来。
“谢谢，谢谢。”我上前握住她的手。
虽然她说的很有道理，句句非常到位，但据我内心来说，不管这个行业如何如何，我还是愿意坚持走自己的路，也许这个行业确实还可以，但是我觉得好的东西不一定适合每个人，我还是希望能够走自己的路，也许会孤独一些，风雨一些，但我终究喜欢。
她走后，鼻毛女又进来了。问：“饶经理讲得怎么样？”
我说：“非常好，她是我见过说话最有条理，逻辑思维最强的女士。实话说，你们离她那个级别，真是差了好几个档次。希望你们早点像她那么优秀。”
她说：“那是，好歹别人也是经理。”
我说：“现在我才算真正的了解这个行业，原来所谓的网络销售，最具有的价值的人际关系网络。”
她说：“现在知道了吧？”
我说：“知道了。”
她说：“你现在就可以做出选择，你要离开，现在提起东西就可以走。”
靠，真有这么好？不可能，绝对是假的。
我说：“现在都快天黑了，你忍心赶我走，都不给我做选择的余地啊，我现在真是难做选择，到底是走呢，还是留呢，你得让我好好考虑，明天准给答复。”
她说：“切，你以为我很稀罕你的选择，你要选择留下来，还得经过我们家每个人的同意呢，所以啊，你想想你这几天在我家做了什么，有做错的地方，好好跟别人道歉吧。”
妈蛋，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刚刚是试探我的，要是我背起行李走，只会被他们拦下，然后对我严加看管。
现在我在想，以后怎么更加得罪那帮人，当我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巴不得他们其中一个不同意，那时候我也好说：“你看，不是我不愿意流下来，是你们不让我的，那好，再见。”
那晚睡下以后，我想，马上就要七到九天了，离承诺中的日子越来越近，事情似乎是越来越明显，可是疑虑也越来越多。
首先，饶经理说的，网络销售中山才有，不管她是不是为了让我增加留下来的信念，以便让我抓住机会，所以才这样说。但这句话绝对是骗人的，依他们的说法，网络销售是钻了法律的一个空子，那空子很明显，怎么可能只有他们会钻，钻空子，又不是某个人的专利，即使是专利，在中国也免不了盗版，而且网络销售退出去的人那么多，能保证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嘛，其实也不是守口如瓶的问题，既然这个行业这么好，当然可以再其他城市弄起来啊，就像开分店或者说连锁店一样，所以，这句话绝对是不靠谱的，可惜没有手机，否则百度一下就知道了。
第二，那意大利的皮具我没有看到实物，这个不说，既然是销售，为什么在这了解行期间，没有人告诉我，这皮具究竟是卖给谁，主要对象是什么，即使这个忽略，那也应该给我一些推销的方法吧，一些推销的技巧，好让人增加卖出去的信心，这个问题，他们一直隐藏得很深。
第三、如他们所说，我选择加盟了，还要经过每一个家人的同意，既然这么高姿态，那些不想了解的人，完全可以推出去嘛，对他说，谁稀罕？可是这里还要强迫别人非得了解再做选择。反正你了解不了解，对我行业来说，我不稀罕，没有任何损失，你离开不要后悔就是了。
嗯，接近尾声了，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