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便是兮禾躲着太子了,实在是不敢见,一想起那夜的混乱,便面上发热,唇间发烫,更糟心的是,太子爷还给判了个“她喜欢”!可她当时那模样,既没有举止挣扎,也没有言辞抵抗,就那般软软的,乖乖的……越想越难为情,越发觉得要是见了真神,不知道该臊成什么样。可心里又生出一些隐隐的欢喜,她跟那人之间似乎又多了些私密的联系,就像一些看不见的丝缕细线,将她跟他缠绕得更紧些了,这种感觉很安全,很温暖。
可很快,她便见识到,这些丝缕细线着实是不经事的,一碰就断。那日趁太子不在,兮禾赶西殿书房里理整那些杂乱文书,其间有宫里的旨意传来,说是西凌递来国书,愿休战谈和,称臣纳贡,为示修好诚意,愿送公主与大曦皇子和亲,顺便请求迎回被俘的王叔与三王子。太子自请迎公主为太子妃,熙帝准了和亲,并回了国书,请西凌年前送公主来曦京,等翻年太子成人礼毕,即可完婚。明妃娘娘便知会东宫,抓紧安置太子妃的起居住所,并与宗正寺协商,筹备这大婚礼仪。
兮禾接了旨意,回了西殿书房,将剩下的文书归整一番,又将太子夜间翻看的那些杂书一一搁置回书架,间或瞥见些春宫画册之类,也无甚反应,照样理好,再将案上的文房四宝拾掇好,在书房里转悠了一圈,发现已是整齐洁净,无事可做,这才弯腰下去,顺手扶住窗边的矮几,径直坐到那地毯上,任由那心底的失落升腾上来,蔓延住全身。
他终究还是要娶亲了,原来这西凌公主便是那日自青云书院回来的路上他所言的“天命太子妃”,原来他不是不屑姻亲那点依靠,而是用更狠绝的方式去掌控更多,明家阿朗,沈氏兰亭,即将到来的西凌公主,一个又一个,终将入了他的股掌,成全他的天下。这样的他是她愿意看到的,他在他的命定之路上走得越来越稳,越来越强,却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他心里装了天下,也许就没有地方来装她了。
兮禾便觉得纠结万分,将头埋进膝间,想哭却没有眼泪,心里阵阵发紧又不知如何放松平复,不由得身子颤抖。
太子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光景,窗下矮几边,那身影抱成一团,有些微微发抖,看得他莫名心紧,又有点不明就里,便唤了声:
“凤兮禾,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兮禾听得声音,迅速抬头,爬起身来,一边理了理发端和裙袂,一边说道:
“我刚才给殿下整理书房来着,累了,便坐下歇歇。”再抬头看太子时,心下已是异常平静,前几日那满脑子的绮念,竟被冲散得一丝烟影都寻不着了。
太子走了过来,从袖中取了个精巧的扁盒,递给她。
“这是什么?”兮禾接过来,不解地问道。
“自己打开看。”兮禾望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厮弄什么玄虚,兀自打开了盒子,待看清楚是何事物时,着实一惊,复又抬眼看住他。
“送给你的,喜欢吗?”太子爷那眼神,标准曦京贵公子送情人礼物的眼神,得意,期许,就差没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
“喜……喜欢得紧。”明月楼的地契,她做梦都想要,如何不喜欢。只是太子爷,您这做派,怎的跟曦京那些不入流的富商们一般,那些暴发户在外宅**小情儿,就喜欢送地契什么的。不过也罢了,她还不如那些小情儿呢,这东宫马上要有正经主母了,他这是要把我扫地出门呢。
“我查了当年的太医院档案,寻了个二哥母妃和柳家的马脚,便拿了这把柄,去二哥那里换来的。”太子讲得轻描淡述,兮禾听得却百转千回,怪不得他这些日子忙乎呢,果然是天生的帝王种,母亲的生仇死恨都可以抛下,只看利益权衡,这不是把宁王的茂财源给端了吗?至于送给我,不就是让我给你守着,打理着,继续生财有道,毕竟,你这东宫之路,还是需要些钱财来铺就的。
凤兮禾自行脑补了这些关节,心安理得地将盒子扣上,放入袖中,说了句:
“殿下的礼物,兮禾收下了,还有些事,容我先退下。”便游鱼一般,从太子身边溜走了。
太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姐姐素来喜欢敛财,好不容易给她弄来那么一个聚宝盆,怎的不见她有多欢喜,不是该感动涕零,抱住他,或者让他抱住,蹂躏一番吗?却又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小福子!”
“殿下,在呢。”
“去问问今天是谁惹了你们姑娘,连我都没得好脸色看。”
片刻功夫,沈小福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回来向他老人家禀报:
“殿下,宫里传旨意了,让姑娘领东宫,准备您的……大婚礼仪。”
太子顿时觉得这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