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悠悠依然记得自己打电话告诉尔北,她答应了朱碧依回家吃饭时他的语气。那分明是排斥和不情愿的。她觉得如果有可能尔北似乎不想和那个家扯上任何的关系。
这也能理解,如果他们关系和睦,尔北也不会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酒店了。
不过既然陶悠悠都答应了,他就没有放任她一个人去,自己不到的道理。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看起来心情真的不好,陶悠悠也不敢惹他,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待着。
到了尔家,尔北先进去了,陶悠悠却被朱碧依拉着去买菜了。
“小北最爱吃我做的糖醋鱼,他说有他妈妈做的味道。”朱碧依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这明显是一个赤裸裸的挑衅,一般女人都能听出来,但偏偏陶悠悠这样的没听出来。还暗暗羡慕她长得漂亮又会做饭呢。
朱碧依看陶悠悠没有吃醋,心里不高兴了,但是脸上仍然装作热情无比。“你平常一般给小北做什么?他这个人对吃的很挑剔的,随便的东西取悦不了他,伺候他一定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吧?”
陶悠悠乐呵呵的笑了笑,“是吗?我不知道,我不会做饭。”
“哦,”朱碧依表现有些遗憾,但是眼中却是得意的微笑。“他经常嫌弃外面的食物不卫生。不过他的胃也的确比其他人敏感,有一次我们去吃火锅,所有人都没事,就只有他得了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从此之后,我就再也不敢让他在外面吃了。我原本以为他会娶一个会做饭的女人呢。”她眼角偷偷的观察着陶悠悠,她不信这样陶悠悠还听不出她的话中话。
不过此刻陶悠悠又放错重点了,她正在高兴抓住了他的一个把柄,以后如果尔北欺负她了,她就往他吃的东西里放一些乱七八糟的。折磨不了他的人,折磨他的胃也是一样的。她嘴角上翘的有点太明显了。
朱碧依看她一直都没有反应,认为她不是装傻就是段位比自己高,脸上没了伪装的笑容,冷冷道:“也许在你看来,他忘记了我,你成了人生赢家,但是你错了,他忘不掉我的,我们的关系不是那么脆弱的想忘就能忘的,他在离开的最后一刻都还是爱我的,我们离开是逼不得已的。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娶你,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可能他娶你只是不想伤害他的弟弟吧。”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陶悠悠努力的想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一个事实——她和尔北曾经是一对,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情敌??这样一来似乎就能解释第一次见面时他们之间那种尴尬的化学反应了。
买菜的过程别提有多尴尬了,陶悠悠都不想在想起来。
陶悠悠跟着朱碧依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的时候,尔东和尔北两兄弟正在门口迎接她们。尔东很自然的提过了朱碧依手中的东西,和她并排着往里走。尔北伸手去接陶悠悠手里的东西,但是陶悠悠却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一点也不注意到他。
“你怎么了?”尔北明显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陶悠悠依然心情低落,不怎么搭理人。尔北也没有再说话,跟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偷偷观察她两眼。
一进门朱碧依很热心的跟着田素素进了厨房,尔东和尔北两兄弟在说话,陶悠悠不会做饭,只能在外面摆摆桌椅和碗筷。
是朱碧依,居然是她。以前她从来不拿她和自己比较,但是现在她忍不住比较起来,而越比较却只能越看到自己的缺点。无论从任何条件上来说,她都是完败。
他到底为什么回来?为了自己父亲的葬礼,还是为了朱碧依。她甚至不得不想假结婚是否也是因为她。一年,一年的婚约结束之后,他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认识的朋友?还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陶悠悠稳住自己,别让自己陷进去,你会受伤的。
“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这样的平静,陶悠悠恍然回神,一脸尴尬,不知所措的看向尔北,对上他的眼睛时,却又忽然快速的离开了。她此刻最不想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任何演戏的虚情,在朱碧依的面前似乎显得自己格外的可怜。
尔北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来,拿起她的手温柔的问:“怎么样?受伤了吗?”
陶悠悠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这份温柔的背后有几分是真是假呢?
陶悠悠赌气的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尔北却握的更用力了,目光探寻的盯着她,但是陶悠悠却还是把手抽了出来。
“我来扫吧。”她抢过阿姨手中的扫把,默默的扫打碎的盘子碎片。
尔北目光困惑的追随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好香,是什么菜?”尔东从沙发上跳到朱碧依的身边,闻了闻她手中的那盘菜,“我老婆的手艺就是好的没话说。”
田素素刚巧从厨房出来,听到这句话,不高兴的问:“可不只有你老婆的功劳,你老妈我也是费心费力的。”
尔东立刻讨好的反省道:“妈,你已经是大厨级别的了,一般人是赶不上您的,你无论做什么都好吃。”
田素素开心的笑了,拍了尔东的头一下。“你这小子就会说话,算了算了,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这老太婆还是识趣一点,别和儿媳争风吃醋了。”
尔东夸张的嚷嚷起来。“妈,你这么说可就不公平了,你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可都是为您而来,听你召唤的。我们都爱您。”
·······
尔东还在逗田素素开心,而在另一边,尔北和陶悠悠的“战争”却还没有结束。
尔北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他讨厌事情不在控制住的感觉。他几次都想用眼神逼迫陶悠悠开口,但是陶悠悠都逃开了他的目光,忽视了他的怒气。
假装和自己的旧爱和平共处,同在一个屋檐下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扫过朱碧依,而每一眼都让她心痛,每一次比较都让她自卑。她感觉自己是多余的,恨不得夺门逃走······
“小北,你好不容易回来,让我们再试试你做的可乐鸡翅。”朱碧依笑着起哄道。她过来拉他,“特意给你买了新鲜的鸡翅,等着你大显身手呢。”
尔北也没有躲开她的手,却转而对陶悠悠伸出了手。“你上次不是说想学这道菜,我教你。”
陶悠悠知道从签下合约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是被利用的,但是·····她能忍受他逼她上那些她不喜欢的课程,把她打造成一个名媛淑女。她也能接受出席不适应的场合,交际礼节,但是····她无法接受现在这样,被尔北当做对付前任的武器。所有对她的好,都不过是为了报复前任,让前任生气,痛苦。
陶悠悠最终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没有资格拒绝,没有资格生气,没有资格吃醋,他们的关系只有一张合约而已,仅此而已。
厨房里,所有人都出去了,连想要帮忙的朱碧依都被赶出去了,只剩下尔北和陶悠悠。不知道为什么陶悠悠此刻一点也不想和他呆在同一个空间。她能感觉到他迫切的想要从自己身上找到一个答案,但是陶悠悠却并不打算解释。
她低着头认真的洗着菜,尔北抱着双手盯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温柔,只有怒火。他等着陶悠悠主动解释所有的一切,但是陶悠悠却没有看他一眼。
他把她手中的菜抢了过来。“你到底怎么了?”
陶悠悠不得不看向他,但是只是短短的一眼,就迅速的低头盯着脚尖。“没什么。”她倔强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我只是感觉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什么意思?”
“我要是知道朱碧依叫你我来另有目的,我一定不会答应的。”
“她?”尔北忽然有不好预感,“她和你说了什么?”
陶悠悠把菜拿了过来继续洗,“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你的往事。我承认我只是一时没有接受,现在好了。”
“现在好了是什么意思?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你没必要紧张吧,难道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
“陶悠悠,”对于陶悠悠的挑衅尔北有点生气。
陶悠悠没有理他,继续假装专心的洗菜。
尔北感觉自己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有火,却不知道该往哪发。“你什么也不用想,你只要知道一年之后,我们之间就可以和平结束就行。”
是呀,一年之后反正都会结束的。
吃饭的时候,陶悠悠尤其觉得这家人都很怪。没有人说话,每个人似乎都在看彼此的眼色,小心的琢磨着什么。陶悠悠觉得很压抑。
“悠悠,你是本地人吗?父母亲都是干什么的?”
田素素忽然对她表现的很感兴趣,问起了她家里的情况。陶悠悠不确定尔北是否希望她讲真话。她看向尔北。
“这很重要吗?我娶她是因为她就是她,而不是她是谁的女儿。”
田素素苦涩笑了笑。“你别误会,我绝对不是一个死板,讲究门当户对的人。你妈妈去世之后,好歹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不管你承不承认,在我心里你和小东一样重要。你结婚的时候远在他乡,没有通知我们,这已经够让我懊恼的了,我认为是我自己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才会让你在人生这么重要的时刻都不想见到我们。小北,虽然你爸爸不在了,但是我依然希望你幸福。我很高兴你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幸福,真的,我为你感到高兴。”她欣慰而又感动的注视着尔北。
“谢谢,我会的。”尔北的回答拘谨的生疏。
吃完了饭,陶悠悠很主动的帮助田素素洗碗。她从进门看到田素素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很漂亮,但是眼神中却没有女人特有的温柔,却是凌厉而又多变的,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看她,表面上带着几分的亲昵,但是陶悠悠总觉得像是在演戏。果然尔家的人都有超凡的演戏能力呀。
“听说你刚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田素素漫不经心的问。
“我是学传媒的,可能之后的工作就是和记者编辑有关的。”
她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你们会长期呆在Y市?”她带着几分的试探。
陶悠悠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句话中听出来,她不愿意他们呆在Y市的意思。表面上这一家人看起来很和谐,但是她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太和谐了,每个人都太完美的扮演自己的角色了。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呆在Y市她自己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尔北她不知道。“我们还没有具体商量过这件事,暂时还没有计划。”她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田素素沉默了一会,继而问:“你没有想过出国留学吗?”
陶悠悠有些吃惊,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家的情况也不允许我出去。”她的确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田素素有些责备的笑着说:“什么叫你们家,现在这个家也是你家,如果你想出国留学,我立刻给你办好所有的手续。尔北这六年也一直在国外生活,一定适应了那里的生活。我知道他这次回来是惦记自己的父亲,但是如今丧事已过,他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们留下来。我知道,他留下来多多少少也和你有关系——”陶悠悠急切的想要申辩,田素素挥手示意让她先把话说完。“我看得出来他是爱你的,是为了你才选择留下来,如果你也爱他,为了他好,就应该成全他,别总在后面拖他的后腿。你出国留学,他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一举两得,再也不必分开了。”
“不,不是——”陶悠悠忍不住要佩服田素素的神奇推理能力了。她是从哪一点看出尔北是爱她的?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一点感觉也没有?
“很抱歉我没有及早通知你,让你能见他最后一面。”
“没关系。”
“不是我不想通知你,你也知道你们的关系,每次他都要动怒,本来身体就不好,我真的害怕影响他的治疗。”
“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酒店的事你应该也能明白的吧,毕竟是长期不在身边,他可能是有点生气吧,如果你想,当你再成熟一点我可以把零点还给你。”
“不用,现在这样也挺好。”
两个人的谈话充满了火药味。尔东也感觉到了,推了尔北一下,嬉笑着说:“哥,好不容易回家了,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还是和我说说你在美国的生活,你都不要爸爸寄给你的钱,住在哪?你靠什么交学费的?……。”
话题被尔东岔开了,接下来时间大多数都是尔北在回忆他的美国留学生活。但是他讲故事点到为止,不管是痛苦的事,还是开心的事,语气和神态都像是在称述别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一个骄傲的富家公子,初到一个陌生的国度,拒绝有钱父亲的接济,半工半读,开始学会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取一分分的生活费和学费,她几乎能肯定这种生活在一开始有多么的难,尤其对他这种从小长在蜜罐中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有多难。所以她能了解他现在如此轻描淡写的理由——能撑过去的苦难就不算是真正的苦难。
尔东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陶悠悠神秘兮兮的一笑,一溜烟上了楼,很快又飞奔了下来,喘着气,把一本相册放到她面前。“这些都是尔北小时候的照片。”他一副要揭开世界谜底的隆重感,让陶悠悠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期待。
“嗯,”他瞥了尔北一眼,而尔北立刻发现了他的“阴谋”。“尔东,”他生气的低吼起来,要不是陶悠悠坐在他们中间,陶悠悠真的担心他会扑过去“毁尸灭迹”。
尔东哈哈大笑起来,时而得意的对着他扮鬼脸。“你一定不会相信照片的人是谁……”哈哈,他捂着肚子,笑的在沙发上打滚了。
陶悠悠狡黠的瞥了尔北一眼,看他脸色铁青,对这本相册更加多了几分兴趣,自然也就不在乎尔北的警告了。一副要和尔东狼狈为奸的兴奋感。
朱碧依想把相册拿过来。“你别有事没事总拿这些照片给外人看。”但是却被陶悠悠抢先了一步。“你一个人笑得这么欢,害我也好奇了。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朱碧依冷着脸瞪着她,陶悠悠假装没看到,翻开相册,也笑的前仰后翻了。“这,哈哈。”她扶着肚子笑成了一团。
尔北面无表情,紧抿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她“啧啧”的赞道:“你都快赶超孟姜女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去BJ了,否则老祖宗留下的遗产都要被你哭倒了。……。”陶悠悠努力想不去挑衅他,但是实在忍不住想笑,有谁的照片,从开头到结尾都都哭着的呢,而且还是不同的哭的姿势。而且——还是发生在这位不苟言笑,严肃冷漠的尔公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