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当独孤虓跟东方稗在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一个村子里的人,失魂落魄的回来的时候,还是有多少人不由得痛哭失声。
王仁不担心自己的爷爷,只是那个跟自己从小玩到大,总是喜欢调笑自己跟兰儿的虎哥,可能是真的死了……
还好在回来的时候,靠畜牧跟打猎为生的东方独孤拓拔这些家族买了不少的小麦高粱,加上点这个季节到处可见的野菜,众人还不至于饿死。
粮食被分走,东方独孤拓拔这些家族没有一个有怨言的,这个时候,村子里显示出了从未有过的团结。
王仁在夏凝心精心的喂养下,倒也不会挨饿。
他现在不能做重活,其他人也不愿意让他做重活,他们单纯的认为他要攒足了力气才能有在县城时那样的能力。
夏凝心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侍奉的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状态。
在她心里,只有他能救兰儿回来,那个叫古月的男人,但是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兰儿就被带远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不是不像让自己的妹妹去修行,去成仙,那是一条连敢都不敢想的奇遇,只是现在她走了,就留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而且兰儿肯定也不想去,夏凝心想让自己的妹妹回来,却怕耽误了她的前程,所以又为自己的自私找点理由,想到这些,喂王仁喂的更勤了。
说来也怪,吃了这么多,王仁居然都不用大解,他的胃此时就像是个无底洞,想来大概是太疲惫了,身体把所有能吸收的养分都吸收的干干净净,连食物的残渣都没剩下,哪来的大解。
至于小解的时候,也是夏凝心陪着的,现在的王仁在她眼里就是唯一的救世主,一刻也不肯从他身边离开,就连王仁小解也不肯别人插手。
小解的时候,大家都是心事重重的,也都没想太多,所以倒也没有显得有多尴尬,只是事后想起来的时候,王仁跟夏凝心也都偷偷的红了脸。
到了第三天早上,王仁的身上才渐渐有了力气,能勉强能在夏凝心的辅助下走上几步,也能说话了,他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兰儿,兰儿已经被带走了,多说无用,他在意的是另一个人,“我爷爷还好吗?”。
这时候山火还没熄灭,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王仁也只好跟着大家一起不知尽头的等着。
这场大火很大,很烈,还很久,足足烧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的早上才渐渐熄灭。
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三天里,这场大火既不扩大也不减少,就在相同的位置,相同的范围里燃烧,就像是有人给它画好了一个圈,只能在里面烧,不能出圈一样。
大火消失的就像它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好像是个小孩子,玩累了,就没了燃烧下去的兴致,骤然熄灭,只是这个小孩子喜欢烧死人,跟其他的不一样。
许彬第一个就阻止了人进去,这火烧的太邪性了,指不定会不会又突然着起来,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众人对许彬有种盲目的信任,虽然一个个都急不可耐,也只能乖乖的等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空气中已经渐渐有了清晨该有的凉意,看到周围人已经急的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齿的时候,许彬挥了挥手,然后就第一个冲进了焦土之中,这一刻他也等不及了!
看到许彬冲了进去,众人也赶忙跟了上去,王仁在夏凝心的搀扶下也缓缓的走了进去。
夏凝心此时已经对家里有没有人不报任何的希望了,现在她的希望全都放在王仁身上了,只有王仁有能力带自己的妹妹回来,那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当王仁再看到众人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了一起,没有想象中的走门窜户,没有想象中的伏尸痛哭。
甚至连哭声都很微弱,因为更多的人都被这一幕震惊的反应不过来,现在的村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片焦土,所有的屋子,树木,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人住过的样子。
就连用夯土盖得那几间房子也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个凸起的土包都没有,从这里看到山顶,都是如此,一片黑色。
许彬看着烧为平地的村子,竟是大笑了三声,“罢了,罢了,烧的好,烧的妙!烧的干干净净!”说完,又大笑了三声,奔出村去了,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虎哥死了,村子里的人也死了,连尸骨都没留下一个,王仁没有哭,他只是默默的在心里想着他们的名字,和蔼可亲的陈大夫,傻傻但是一直在笑的白老二,就连恼人烦的刘瑾都让王仁在心里念叨了一遍。
想过了所有的人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相貌,一起呆过的日子,不知不觉,日头西斜,竟是已经过了一天的样子,等到回过神来,脚已经麻的不听使唤了。
王仁解下古月在杀了牢头之后抢回来的,那只原本自己的钱袋,随手将之前视若性命的铜钱抖落在地上,抓起一把黑色的土,塞进去,仔细的系好,紧紧的挂在腰间。
做完这些,王仁就像是一位刚刚超度完亡魂的高僧,带着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气息,迈着坚实的步子,朝着山上去了。
夏凝心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她知道王仁要去哪,他那个神神叨叨爷爷就在山上,不过想来也是跟大家一样的结果。
她没有想没有跟上去,这种时候,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的好,反正他也没地方可去,自己在这里等着他自己下来就是。
整个山都被烧矮了一截,原本漫长的山路,王仁只走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但眼前的景象让他不能相信。如果不是这条路他走了成千上万次,他甚至会以为自己走错了。
原本青翠的竹屋不见了,周围熟悉的仓房跟竹椅也都不在了,这点王仁还是有心里准备的,但是原本是竹屋的地方却多了一个坑,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深坑,而自己的爷爷也不见了踪影。
站在深坑的边缘,王仁的心里一阵茫然,若是爷爷真的不在了,那自己该去哪里?去京城赶考?现在已经没有光宗耀祖的目标,考不考得上也没什么所谓了。
难道是去找那个自己没见过的爹爹,自己还没听爷爷说过爹爹长得什么样子呢,叫自己如何寻找?
站在大坑的边缘,清晨带着阵阵凉意北风吹过王仁单薄的衣衫,这一刻,他竟然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仁儿,看什么呢?怎么这时候才回来?”王仁猛地抬起头,这是他一刻最想听到的声音,是爷爷的声音!
果然是自己的爷爷,凌空飘在半空中,是爷爷的相貌,爷爷的声音,但却有种淡淡的,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是水中的倒影,只是倒映在了空中。
“爷爷,你这是……”
“可别哭哭啼啼的,你可是我呼延朔的孙儿。”虚影没管王仁说什么,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这时候王仁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爷爷的名字,跟自己不是一个姓,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见到自己的爷爷就好了。
像爷爷一样的虚影继续道:“我以为我是傲视天下的战仙,到头来终究只是个虚影罢了,也罢,总归我还有一个好孙儿。”
“你父亲跟母亲就不要找了,找了也是白找,唉……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有些东西非得到要死了才能记得起来。”
“那……”没等王仁说什么,虚影打断了他,继续道:“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你身上背负了九重印的命运,不过这一点我不能细说,以后你就会一点点的知道。”
“爷爷,你这是……”
“对了,这还有样东西给你。”虚影飘荡过来,递过来一个拜帖一样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红色都有些发白了,但是上面用烫金写着林府二字,却是闪闪发亮。
王仁无奈的接下这张拜帖一样的婚约,仔细的收进怀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自己爷爷的话让自己有些不安。
“我猜你一定想要问我我怎么”虚影卖了一个关子,“好吧,我已经死了,这是我之前就用法术弄好,等你回来就能看得到的东西,一点小法术,嗯,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没了,不要太想爷爷了。”
说完这句,虚影跟他身后的景象就像一片碎掉的镜子,砰的一声,碎的无影无踪。
听到虚影的话,王仁的心里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连自己的爷爷都死了,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的?
若是爷爷没有弄这个东西该有多好,还能骗自己爷爷还可能没死,但是现在……
什么九重印,什么林府,这些东西自己在乎吗?跟自己说了又有什么用?
王仁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愤怒,他的的双眼渐渐变得无神和空洞,也不再喃喃自语,而是迈开了腿,机械的沿着一个方向走了下去。
在王仁走出去已经很远了的时候,一个干枯瘦弱的手掌从深坑的边缘处缓慢的伸了出来,赫然便是王仁爷爷的手。
先是手,然后是脑袋,一点点从深坑边缘的土里拱出来,站起身来正好看着自己孙儿直愣愣走路的样子。
无奈道:“终究还是这样,九重印这东西让仁儿的魂魄不稳,这一关只能他自己过了,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开的最大一个玩笑了吧。”
“罢了,这条命也不长了,还是去我该去的地方吧。”王仁的爷爷艰难的抖掉了身上的泥土,低语道。
正要离开,刚好看到脚边有一块碎落的晶石,狠狠的踢了一脚,把它踢进了深坑里,嘴里嘟囔道:“这玩意就是不好用,还得在这里等着,等到人来了,亲自用法力启动它。”
“这地火还真是毒啊,可把老夫给烧得够呛。”
王仁似乎感受到身后似乎有东西,机械的转过身,发现已是空无一物,又转过身,继续走了下去,这一去,并不是朝着村子的方向去,而是向着东方,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