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演出也只为博您一悦,让钱老见笑了。”南初雨又同钱老板客套了一阵,见钱老已经对自己放下芥蒂,松口气后便引入正题。
“那……咱们坐下细谈?”
“好。”
见南初雨神态自若,举手抬足不失大家闺秀风范,又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英气,钱老板也是捋着胡须微微点头。
两人坐定,南初雨便命人私下上了竹仙酿。钱老一见酒当即,笑容当即就深了几分。“还以为在赛酒会前都喝不到这酒了。”
“今日钱老知管喝得尽兴。竹仙酿要多少,我笑蓬莱就供应多少。”南初雨给钱老将杯子斟满,酒香顷刻四溢,光是闻着就让人醉了几分。
钱老贪婪地连饮了三杯放缓下来,肥圆的脸染上一层酒色。
南初雨瞧着世纪合适,这才开了口。
她在跟钱老接触几次后知道,钱老这样的武器商生性敏感多疑,是以并没有一开口就要大量军械,只说自己的商队长期被马匪徒骚扰,需要组建护卫的队伍为由,不多不少地要了一些。
这样一有名目,二又不会让对方多疑,三来多接触几次彼此的信任也能更多。
南初雨相信酒桌子上的声音最好谈,是以一边说,一边给钱老倒酒,自己也陪上几杯,不过倒是没吞下肚,悄悄吐在了衣袖上。竹仙酿酒气甘洌,但挥散极快,所以旁人并没有发现她作假。
果然,酒过三巡后,交易细节也谈妥。钱老只是在定金上要求南初雨先付七成,其余的都很爽快地应下。双方各有所期,商谈得很愉快。
“如此便有劳钱老了,来,初雨再敬您一杯。”南初雨撩起面纱的同时以袖遮面,看似将竹仙酿饮下。
“南老板好酒量,请。”
钱老见南初雨这样一个西域女子把中原礼节用得如此娴熟端庄,酒量又好,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眸笃定是个美人儿,当下对其好感也多了几分,并没有多少防备。
看钱老已经因迷幻散的效力开始意识恍惚,南初雨便道他醉了,让钱老的人将其送到客房休息。
待那群人尽数走后,南柳进来:“谈妥了?”
“嗯。”南初雨将和钱老的契订看了又看,确认没有不妥之后放才收进衣袖。“嫂嫂,你让人准备好银两,从潍城的货七日后就可以抵达京城……至于存放的地点……”
南初雨咬了咬唇,想起今早和赫连幽不欢而散,再去找他商量,万一他再冷言让自己放弃怎么办?事到如今,她不想退,也不能退。
如今赫连幽在朝中地位越来越重,攀附他的人也越来越多,皇帝也划分了兵马给他管辖,如今正迫切地需要一批新武器。然而赫连楚的势力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暗地里没少给赫连幽使绊子。
是以采买军械的事,早些时候转托给了南初雨。
这可是美差兼肥差,赫连幽手下的幕僚和心腹都争着往自己身上揽呢,却是送给了南初雨。一方面想把她培养起来,一方面由她出面,做得更为隐秘。
可出了今早的事情,南初雨也不知道赫连幽会不会改变打算,这番先斩后奏,也不知道最终对方会不会承自己的情。
觉得再想也是多虑,南初雨将那人的影子从脑海里甩开,决定先去后庭厢房看看。熟料刚一下楼,就听到前庭里头吵吵嚷嚷一片。
南柳出来也看到下头的情况,拦下个小厮询问究竟。
原来,离场的西域舞娘不知怎么的突然返回前庭,看起来气呼呼的样子,还问小二要了酒。于是就是平日里喜欢沾花惹草的酒客就围了上去,想伺机一亲美人方泽。
哪想美人是个暴脾气,被摸了一下,当即就对客人拳打脚踢,于是就闹起来了。
南柳和南初雨连忙走进人群,发现西域舞娘傲气地站在人群中央,比她矮两个头的柳芽儿护在她面前,张开的双臂看起来是那么无力,却依然死死把她护着,不让那几个酒客靠近她。
南初雨皱了皱眉,走到西域舞娘跟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责怪,也没有愤怒,只是有些无奈。
但这样的眼神,愣是把那西域舞娘看得心虚,高傲的眼神也微微垂了下来。
南初雨不再理她,转头对那几个醉醺醺的酒客说道:“几位客官,在笑蓬莱可以喝酒赏美人,但只限观赏的赏,还望勿要动手。”
“呸,装什么清高,看看这里的人。”喝醉的那人伸手指向南柳,“她不就是曲柳馆接客出来的?”
给他这么一指,人群里立马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和那人一起的酒客也跟着附和。
南初雨眯起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她转头,见南柳顿时脸色煞白,如同阴冷的寒霜渐渐渗骨子里,瑟瑟的发抖。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但南初雨知道,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对方都有理由用更恶毒的话来伤害南柳。
“还有你……”那人显然还没说够,手指一转,又指向柳芽儿。
柳芽儿顿时就吓成了哭腔:“我……我不是那个……我只是丫鬟……服,服侍姐姐的饮食起居而已。”
醉酒的男人打了个酒嗝,半晌才把话抖落清楚:“……还有你姐姐,和鸢凰儿那个小贱人。”
这是把笑蓬莱的人都点了个遍啊。南初雨神态越发显得清冷,目光也森寒起来。
“都装什么清高,曲柳馆是什么地方,全京城没人不知道。在那儿有钱就能办事,改到笑蓬莱就不行啦?嗝……还有那个那个谁……”手指指落在南初雨身上。“其实爷我最中意的是你。”
说着,那人就要来揽南初雨的腰。南初雨灵活地一避,让人直接抱到了柱子上,冷笑道:“这位客官,我的价钱可是很贵的,怕你付不起。”
“付不起?笑话,我爹鹏大海有的是钱!你要多少!你开得了口,我就拿得出来!”
“呵,敢情是七大帮之一大鹏帮的少帮主,鹏富贵鹏少主。”南初雨露出了然的神色,眼中也更多了几分蔑视。和金寒帮一样,大鹏帮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只是帮主鹏大海背后有人撑腰,官府才一直没敢动。
而鹏大海背后那人,南初雨也有几分忌惮。上一世她曾经听赫连楚说过,大鹏帮私下同太子太傅勾结,算属太子那一脉的势力。
太子接二连三的派人来闹事,之前又暗杀无果,看样子是认定笑蓬莱和越王赫连楚有勾结,这是故意来试压了。
大鹏帮的是什么人,好听了说叫绿林豪杰,直白了将就是土匪,你能跟土匪讲通什么道理?
并且那赫连楚只要保得竹仙酿上御宴,其他事情根本不管。南初雨甚至笃定,就算明天笑蓬莱被人一把火烧了,只要她南初雨扮的离魂没死,赫连楚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更别说给笑蓬莱出头了。
“知道我是,还不赶紧过来让小爷看看。哟,这细皮嫩肉。”鹏富贵挑指就往南初雨脸上揩去,南初雨没想到对方如此肆无忌惮,猝不及防下竟让人得了逞,顿时羞愤地怒圆了眼。
“美人儿,真滑,再来一个!”鹏富贵说着再要动手。
这回南初雨有了防备,正要一巴掌扇过去,却不想抬起的手被人握住,同时“啪”地一声,异常响亮的耳光在鹏大海脸上绽开。鹏富贵半边脸霎时高高肿起,酒也一下子醒了一半。
南初雨怔怔地看着高挑的西域女子挡在自己身前。手还被对方握在手中,然而对方手心因情绪波动而发出的热量透过皮肤传递过来,让南初雨惊诧的同时也觉得莫名地安心。
南初雨谢字还没出口,就听鹏富贵嚎叫起来。
“臭****,你敢打……啊!”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声惨叫,随即传出“咔”地一声骨头断掉的声响。
在场的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大厅霎时安静下来,只听鹏富贵一个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南老板,此人闹事,应该如何处置?”一声老板,众人纷纷对南初雨投去猜测的目光。一向听离魂说自己并非笑蓬莱真正的掌事人,消息传得半真半假。如今突然出来个南老板,是否就是幕后那个神秘的大东家?
若真是,这个东家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连大鹏帮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南初雨困惑地抬眼,豁然发现鹏富贵身后站着一脸冷意的莫问,暗叹莫问下手太重,让事态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南初雨却无法责备他,眼下只能想办法善后。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又有什么法子?
--笑蓬莱和大鹏帮的梁子怕是结定了。
既然如此,就要考虑如何自保了。南初雨垂下眼,一丝狠戾从她眸光中一闪而过,化作决断的杀伐。
“笑蓬莱的事务一向由家弟代管,他承诺过越王陛下护好笑蓬莱的一切,我也自当如此。所以鹏少帮主,今日得罪了。莫问,送客!”
南初雨不卑不亢地命莫问把人丢出去,目光扫视在场的人,冷眼警告:“笑蓬莱一贯有笑蓬莱的规矩,不管别处如何,只要在这里,就得按我的规矩办。”
虽然有些虚张声势的成分,但落在旁人眼中,无不是在暗示在场的人,和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不管是谁,敢在笑蓬莱闹事,都不会有好下场。
做完这一切,南初雨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厅,背影是自信而笃定的洒脱。然而只有南初雨自己知道,有些事为免夜长梦多,必须马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