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还含着一如既往的低笑。
简锡墨的声音虽低,但在这么安静的病房里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却笑着看戏的宁唯脸色微变,连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宋婉清都怔了怔,张开的嘴又闭上。
随即简锡墨便把呆愣住的沈安若揽在怀里,目光朝病房里淡淡一扫。
“我也很想听听诸位是怎么跟我太太算这笔账的?”
简锡墨一手扶着退到他怀里才站定的沈安若,手抚着她那有些轻微颤抖的后脊背,垂眸看见她眼角有些湿润,被他望见又赶紧把脸低下去的那张小脸,简锡墨的眸底瞬间深了深。
他将沈安若往自己的怀里一捞,让她能稳稳靠在自己的怀里,抬眸,似笑非笑的目光转向了病房里的三人。”
简锡墨说着,当着三个神色各异的女人的面,伸手拉过门口墙角摆放着的那把椅子,轻轻一放,四根椅脚落地时发出来的声响让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的宁唯脸色微微一白,宋婉清则往自己母亲的身后靠了靠。
看样子是要搞长期作战的架势了?
沈安若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简锡墨也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就是门口,他拖了把椅子摆在面前,直接挡在了门口。
沈安若想说一个男人没必要跟几个女人较真,而且还是这三个女人,连她都觉得较真下去会有损自己的气质,但一想到这个男人较真的原因是为了她自己,心里瞬间暖暖地,挽着他胳膊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宋太太傅晴脸色变了变,听见耳边宋婉清那低低的声音,“妈,我们 ”
我们 走吧!
宋婉清低声说着伸手拉了拉母亲的胳膊。
宋太太反手握住女儿的手,再看看床上躺着的宁唯脸色也不太好,不由得蹙眉,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简先生!”傅晴正色地看向了简锡墨,“我想,我们是跟沈医生有些误会,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沈医生作为我未来儿媳妇的主治医生,刚才是有些误会了!”
“哦,宋家的未来儿媳吗?”简锡墨轻笑一声,眼神里意味不明,朝宁唯看了一眼,转开目光看向沈安若,言下之意是想看看她的意思,沈安若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她拉了拉简锡墨的胳膊,轻声说着,“我也饿了!”,说完伸手拉着他的手就朝病房门外走,也不去看病房里的那神色各异的三人,两人出了病房,一直走到电梯内,沈安若才轻松地呼出了一口气,感受到身侧简锡墨投递过来的目光,转脸跟他对视,嘟了一下嘴,“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
身旁有高枝可靠却不知道靠一靠,怎么说也能狐假虎威一次,毕竟,有人愿意让她靠!
她只是每次都会莫名其妙地想到宋叔叔对她的好,上次她煽了宋婉清一个耳光,担心了一个晚上,她并不是担心宋婉清的那张脸,而是担心宋叔叔。
毕竟,宋婉清是宋叔叔的女儿!
就如傅晴说的那样,宋正翰对她不薄!一直都对她很好,就连昨天晚上在牧家家宴上,宋叔叔趁傅晴不在时都询问了她婚事什么时候办,需不需要他帮忙之类的。
他对沈安若的关切之情一如既往,除了在看向她时眼眸里有惋惜的目光闪过之外,在她面前依然如一位慈爱的长辈。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也是她这四年来能容忍宋婉清的胡作非为容忍宋太太的刻薄弯酸的原因。
肩头一暖,简锡墨伸出手臂将她揽了过去,什么话都没说,电梯门开的时候,他拉着她的手就朝门外走。
两人从住院楼出来,踩着水泥石阶下来便是医院的花廊,晚间的医院依然人多,两人步伐是一前一后,沈安若尾随在他身后,手被他牵着,他黑色的长大衣衣角被夜风掀动着,连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也朝后卷来。
沈安若突然反手拉紧了他的手,止步站定,走在前面的简锡墨因为她的突然止步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
“简锡墨,我跟宋皖离订婚四年,我做了他四年的未婚妻,这样的我,你,还要不要 ”
沈安若止步,抬脸看向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天下起了蒙蒙小雨,A市的这个季节不仅天黑得早,而且在进入冬季之前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绵雨季节,此时还不到晚间六点,天已经黑了,头顶绵雨飘落,丝丝地落在她的脸颊上,被风一吹,一阵凉飕飕的冷。
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因为两人的距离手腕都暴露在空气里,细如牛毛的绵雨浸落在手腕上,她的肌肤冷得一缩,不由得往后缩手。
怕冷,所以缩手!
这是人的本能!
却被那只手一个紧握,力道之大把她都怔住,一抬脸便见到他转过来的脸。
脸颊上沾着细细绵绵的雨水,泛着清冷的光,光洁的眉头上却紧紧一拧,手指再一用力,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要你,从来都跟这些无关!”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遇到那个简锡墨就怕成那个样子。”
这个声音从楼道口轻轻响起,带着一丝浓浓的不满,听不见回应脚步一停。
“宋婉清!”
身后一直没啃声的宋婉清‘啊’了一声,抬起脸,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她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又皱了一下,“我,我哪有,我就是觉得他那目光有些,有些吓人!而且有些熟悉!”
傅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听见女儿的话,目光深深,“熟悉?你认识?你哪里会认识?顾家又没有举办宴会向A市权贵介绍这位异姓的顾家二少,相当于是他并没有得到顾家人的承认,他之前就一直在国外,你哪有机会见过他?”
宋婉清头发发紧,太阳穴胀得也疼,忙摇头,她确实没见过,只是觉得那眼神有些熟悉罢了,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她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她被大哥拉着去了顾家,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目光就震了震,没来由得就觉得无比的紧张。
这种紧张感让她想尖叫,但是她自己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妇产科的走廊上,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过道上,身后同样站着一个高大的影子,牧子修朝过道前面看了一眼,他来这里不是第一次,这次来是轻车熟路。
只不过来得很不是时候!
墨二已经走了吧?他刚才在走廊尽头的窗口看着简锡墨的车离开了。
来得不是时候是因为他们本来早来了一步,也看到了沈安若从办公室急匆匆赶到病房这边来,当然也听到了病房里的争执声,只是没等他们出现,简锡墨就来了。
牧子修头疼地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昨天晚上墨二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让他辗转一晚上都不能入眠,他明白墨二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他们认识超过了十年,这十年两人算得上是知己之交,却不想因为这件事情
牧子修很无奈,从他回国一开始就料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牧子修抬脸看着站在过道口的男人。
尹泽!
“宁唯!”尹泽看着门口那标志牌上上贴着的病人名单,低低念出了声,念第二遍时清淡的语气里竟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淡淡的笑声让站在旁边的牧子修心里猛的一跳。
“师兄!”牧子修低声唤了他一声,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情绪端倪,只不过尹泽的脸色一直平静无波,就连刚才亲眼看到简锡墨拉着沈安若离开也没有半点的异常表情。
“你紧张什么?”尹泽将落在墙壁上的目光收了回来,朝牧子修看了一眼,“我只是过来看看我新的工作地点!”说完他轻松地转过身来,淡淡一笑,“整体环境不错!”
尹泽转身,领口别着的那一枚银白色的蝴蝶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只不过银白色本来就偏冷色系,无论头顶过道上面的灯光是如何的暖色调,那只蝴蝶依然是清清冷冷地服帖在他的领口上。
牧子修微微松了口气,跟在了他身后,“A医精神科现在在A市名气不错!”
A医的精神科医生因为在三年前协助A市警方破获了一桩精神病人连环凶杀案而出名。
能比专科医院还要有名气靠的不仅是医生的实力,关键是财力的支撑,而A医的精神科是在五年前建立起来的,表面上依附A医,但财政支出方面却是单独出来的。
而投资者就是他尹泽!
牧子修跟尹泽并排走着,看着他右手手腕上缠着的绷带,不注意看很容易将那白色的绷带跟他雪白衬衣袖口相混淆,他记得昨天晚上见他的时候他的左手手指上也是缠着绷带的。
“你的手 ”牧子修轻轻叹息,晚间用餐时他就意外发现尹泽的手有些异样,尽管他用餐依然优雅,但握叉子的手偶尔会微微颤动一下。
“没事!”尹泽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见牧子修欲言又止,便打趣一笑,“你忘了,我看病一般不用手!”
牧子修也笑了笑,对,心理医生看病哪需要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