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质材料的撕裂声,耳光声,还有人尖叫痛哭的声音,纸屑迎面扑来,冰凉甚雪,砸在脸上的啪的一声。
“你这无耻的第三者!”
痛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自己的掌心,记忆的片段里,她扬起手打了别人一耳光,不过她却那么的确定,打对方的不是自己,而被打的那张脸脸颊红肿,嘴角还流着血,抬起来的那张脸不就是美静子的脸?
不!不!
沈安若尖叫着抱着自己的头部逃也似地跑开,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要干什么,只有一个意识在驱使着她,她要离得远远的,不要靠近任何一个人,她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任何人找得到的地方躲起来。
宋皖离紧着眉头一路追,她的情绪太过反常,让他都惊愕得措手不及,沈安若在前面跑,他就在后面追,看她仓皇奔跑的身影,像是受了极度惊吓的模样。
那不是装出来的,如此惊恐如此害怕!
宋皖离低咒一声,脚步更快地追了过去,看着她如一只无头苍蝇撞开身边的人冲进了楼梯间,他大喊一声,“沈安若你给我站住!”
但前面的人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她如一只惊吓过度的兔子仓皇间不知道该要往哪儿跑,身后的人如影随形让她更加害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跑,快跑,躲起来,谁也不能伤害你!
可是我该往哪里跑?哪里才是最安全的?我该相信谁?
奔跑中的沈安若突然停下来,她头痛欲裂,难受至极,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十指插进了发间,死死地抓着自己的长发,尖叫着蹲在一个角落里,浑身不停地发抖,内心深处突然涌出来的悲凉和愤怒让她只能靠着狠抓着自己的头发撕扯着来发泄。
宋皖离追过来,才发现她居然往回跑了,往刚才那个病房门口跑了!
Shit,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沈安若冲回了病房,推开门,眼前就是一阵眩晕感,她看着雪白的墙壁,看见床边的人站起来,而床上躺着的简素心也醒了,在沈安若推开门冲进来之前她正虚弱地跟美静子在说些什么。
门就这么突然地被撞开,出现在门口的人让简素心错愕惊怔,才醒过来的她没想到会见到门口出现的人,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指着门口,嘴角也在颤抖着。
“你来干什么?滚,我不想看见你,滚!”
简素心说话很吃力,抬起的手臂上还插着针管,看到门口站着一动不动的沈安若,眼睛里的郁怒越发强烈,“叫你滚你没听到吗?静子,叫她走,叫她滚!”
赶来的宋皖离在门口听到这句话眉头一皱,呵斥的声音是很微弱的,但是这口气听着还真让人觉得难受。
宋皖离看着站在前面的沈安若,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双肩却开始发抖,就像浑身发冷一样,她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沈安若!”宋皖离觉察到沈安若的异常,走进去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沈安若浑身都像软了,软塌塌地如同秋天里割掉的麦穗,被宋皖离一拉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宋皖离眼疾手快地将她扶着,一把抱起来便离开了病房,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正要斥责她跑这么快难道不怕摔着,却在听到怀里的人那碎碎而哆嗦的言语时惊得忘记了开口。
“杀了她,杀了她,她杀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她!”
“沈安若!”宋皖离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会说出这种话的沈安若,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目光突然变得慑人刺眼,那双眼睛有些血红,抓着他的衣襟突然一用力。
宋皖离‘啊’的叫了一声,她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带,是下了狠劲地死拽着,紧得他连气息都差点稳不住,快出不了气了。
“放我下来!”耳边的声音冰凉得让宋皖离神经一紧,因为气息受阻脸色铁青的他低头看怀里勒住他脖子的女人,一低头就被那脸上的冰冷惊得脚步一滞。
这是什么眼神?
也就在宋皖离停步的一刻,他怀里的沈安若已经挣脱开他的怀抱,几乎是没有任何地犹豫转身就朝病房那边大步走去,空气里飘出一句阴狠的话来。
“沈安若,你这个懦弱的女人,你不配活着!”
这不可能!
宋皖离震惊得站在那边,突然被身后的人拽着胳膊往旁边一推,有人大步走过来,不顾宋皖离的惊怔,大步冲过去将沈安若直接抱住往一边走,怀里的人在挣扎,一声“简锡墨你个混蛋!”破口而出。
简锡墨的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线,眉宇间冷清地让人见了就心里发寒,尤其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牙齿紧紧咬住了唇角,一只手臂禁锢着她的同时低头轻喊了一声,“安若,你醒醒!”
“哈哈哈哈,简锡墨,她现在躲你都来不及,她不想再看到你了,她恨死你了!”回应他的话有些尖细。
简锡墨禁锢着她的双手颤抖了一下,面前的人眼神是陌生的,不,是熟悉的,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熟悉。
他双手抱得更紧,紧得对方没办法再挪动分毫,直到怀里的人挣扎得力气殆尽,再也没有力气跟他抗衡才虚弱地倒下,倒在他怀里,晕过去的那一刻她用虚弱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她!永远 ”
她在笑,那种九重葛一样鲜亮的笑容替代了这张脸上原本时而羞怯时而娇憨的笑容,这种笑就像开得妖艳的红色曼陀罗,摇拽着,带着致命的忧伤。
她晕过去了,脸上却还挂着让人惊艳的笑容。
简锡墨抬脸时看着还怔在旁边一步不移的宋皖离,他的眼睛里幽火直窜,目光冰凉,抱起地上的人就要走。
却被宋皖离出手直接拦下,声音低沉又夹带着一丝微颤。
“简锡墨,她不是安若!”
“她必须马上接受治疗!”
尹泽看着大床上沉沉睡着的沈安若,她脸色憔悴,头发散乱,紧紧抓着的拳头手指间还夹着不少扯下来的头发。
无疑,她开始自残了!
是怎样的精神刺激使得她的病情突然严重?
极度焦虑,极度恐慌,极度的不安全感带来的第一反应便是她开始自残,你想不到她下一秒会做出那种伤害自己的举动。
同在卧室里坐着的牧子修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色凝重的尹泽,又看看眉色焦虑不安的简锡墨,而且,门口站着的,还有一个宋皖离。
牧子修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宋皖离已经有所察觉,那就意味事态将要失去控制,他甚至都不敢想如果宋家人拿此事大做文章,把一直都没有平息下去的宁家牵扯进来,这事情将要彻底乱套了。
沈安若突然发病,发病的时候就是宋皖离在场。
牧子修深知每次的催眠治疗不过是缝漏补缺,就像修补堤坝,这里裂了补,那边裂了也补,补来补去已经是千疮百孔。
尹泽的脸色不好看,伸手摸着旁边面色苍白的沈安若,语气清冷,“你的家事我管不了,只是我要提醒你,别让那个女人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 ”
尹泽这句话是对着简锡墨说的,他说完深深地凝了简锡墨一眼,来自他身上的怒气不言而喻,在踏出那扇门口时,门口站着的宋皖离跟在了他身后,在走出卧室门之后开了口,“你跟简锡墨什么关系?”
这一路他看得出来,他对简锡墨是针锋相对的!
尹泽头也没回,他身上还穿着棉衣换下来的白大褂,接到消息赶回来的他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听见身后人的声音,他背对着宋皖离,眉头一皱,冷清开口,“情敌!”
宋皖离怔住了脚步,看着那道身影大步如风地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情敌?
“她的治疗方案是尹泽制定的!”牧子修见卧室里空了,该走的不该走的一走,卧室里的那种迫人的压力感才有所稀释。
“我知道你有所顾虑,但是她现在不能再等了,她发病的时间是越来越短,精神崩溃不过是在须臾之间!”
回应牧子修的是卧室里的一阵死寂。
“我知道!”简锡墨疲倦的声音很久之后才沉沉响起,他知道,他能感受得到她那游弋在崩溃边缘苦苦挣扎着的惊恐,他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快,快得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还有,还有孩子,他们的孩子!
简锡墨浑身都像是置身在了冰窖里,他猛然抬起脸去看那躺着的人,他是那么期望着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能让她的病情缓下来,他也坚信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不会有彻底爆发的一天,然而现在
“不破则不立,我希望你能想明白!”牧子修起身,说了这么一句重点,是这么担心地过一辈子还是正视这个问题,都是他们要面对的事情。
而且,今天安心再一次出现了!
真是让人头疼啊!
牧子修站起身来,看着神色憔悴的好友,沉声开口,“有个建议,不管你听不听,做为参详!”
他说着也不去看简锡墨的神情,径直果断开口,“她这个孩子,最好不要留!”
坐在那边的简锡墨身体一僵,牧子修说完便走出了卧室,不管他最后的决定如何,但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且不说留不留的问题,是留不留得住的问题。
沈安若现在情绪不稳定,精神连番受到刺激,今天还把沈安心给刺激出来了,不管是出于那种假设性的考虑,这个孩子都不能留着。
“子修,如果孩子不在了,安若会疯掉的!”坐在那边的简锡墨语气生硬苦涩,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牧子修,牧子修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但心里却在说着,她疯了总比你疯了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