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因为这件事情找过李媚儿了解情况,自然也对李媚儿讲了方生所谈到的价格差距。从方生到采购以来李媚儿就很反感方生的做法,很多事情方生不先跟自己讲,就直接去找周延,这让自己很被动。李媚儿是采购的老大,那些厂商和杜慧明、全明辉的关系即使再好,总归还是要过李媚儿这一关的,可以说和老杜、老全有利益关系的厂商和他阿媚就有关,这些老杜和老全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参与其中,不点破而已。这个方生留在采购,对于他自己没有能够掌控的信心,想做的一些事情可能就会不太方便。坐在座位上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这方生在宏远做了十几年,对宏远内部状况是比较清楚的,也很会保护自己,这陈锋的案子方生把决包单已经全部做好了,他把经手的陈锋的案子做了个汇总表,会签到每个相关的领导层,他这样做就是为了极力的撇清自己身上的责任。做好的决包单他也并没有全部发出去,而是隔三差五的丢出几件,他的解释是为了不至于引起广州法务中心的注意,周延和老全很认可他做事的方法。仔细想来他在采购也没做什么触老杜和老全霉头的事情,李媚儿细细梳理了一会,实在想不出把他从采购踢出去的理由。他刚开始还很抵触这份工作,最近却变的如此积极?忽然想起了那条烟,李媚儿笑了,这猫还有不吃腥的?陈锋的案子他已经全部发包了,后面把单子发出去就可以了,这方生也没有留在采购的必要了。李媚儿拿起电话拨给了谈玉伟。
“张衡云,你可以啊,这个案子就这样被你拿到了?”空气压缩机的轰鸣声中,方生贴近张衡云的耳朵边大声吼着。
“哈哈,小方,我跟你说,人吗总会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违规。”张衡云说完,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个公用厂配管的案子自己盯着有些日子了,终于被自己拿到手了,核算了下差不多三十万的成本,自己却以七十六万的价格接下来,想想给老全的那尊金佛,还有那五万块钱,加起来也就十万多点,这生意可以做的相当划算,心情自然一片大好。但这些肯定是不能跟方生讲的,最多也只是跟他说自己去老全家里拜访过,这次是自己单独去的,绕开了老全昆山那些曾经的同事。张衡云认为这事情自己做的相当满意,才忍不住和方生透漏了点。
“说说你给了老全几个点?”贴在张衡云耳边,方生用手捅了捅张衡云。
“走!去外面!”张衡云用手指了指公用厂门口,两人走了出去,出了公用厂顿感世界一片清净,但方生的耳朵里还有隐隐地嗡嗡声,方生用手指在耳朵里掏了掏。公用厂外,方生刚刚带进来的特检所的两个人——特检所压力容器组的邹新华和检验员吴正友,他们在检验宏远刚刚安装的五个三十立方的压力容器罐,方生冲他们挥了挥手,邹新华朝方生点了点头,继续做着检验。
“那两个是特检所的?”张衡云看着两人问道。
“是的,我刚刚把他们接进来的。”方生说。
“你们和特检所关系应该不错吧,我这个案子上次和王世全一起去找老全汇报时,我要求你们去特检所备案,老王(王世全)说你们逢年过节都去特检所打点,只要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行。”因为宏远的订单比较紧张,五台空压机不能一下全部停,更换管道只能一台一台来,为了不能耽误生产,王世全和张衡云把整个施工方案跟负责生产的老全做了详细的汇报。当时就提到了外协这一部分。
“既然我们公司都说没事了,你操这个心干什么,出事又不算你的,你只要把你的活干好就行了。快说说你是怎么把老全搞定的。”方生很好奇这个每次自己汇报案件进度时,都会跟自己讲做人要有良心,叮嘱自己不要收厂商好处的一个人,他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也像他说的那样。
“嘿嘿,有好处谁不捞。我只能跟你说老全的胃口比较大,胆子又比较小,得让他感觉这种事情绝对的万无一失,他才敢拿。”张衡云递给方生一根烟,说的很神秘。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方生强烈的想知道,现在要是有一支录音笔就好了,方生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自从知道这帮人有可能会走后,方生一直在思索怎样和他们撇清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收集他们违规的证据,以便不时之需。方生曾为自己这种想法有过短暂的内疚,但收集这些东西不光在以后可以帮助自己,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用途,这‘其他的用途’方生心里一直比较犹豫,毕竟这是很不道德的。
张衡云看着方生,表情认真的说:“这就不能和你说了,今天的事你听听就算了,从我嘴里出从你耳朵入。”
“我知道。”方生回答,心里有些悻悻。七十六万,对于这个案子的造价方生核算的比较清楚,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五万,又是一个翻番。方生并不会按照工程的造价的定额核算,他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市场价,方生把材料、人工、税费和运费等一些杂项费用所有涉及到的都罗列出来,最终在此基础上再外放百分之十的余地,方生认为这个算法已经是把成本最大化了。保养处的王世全,表面上看起来很老实的人,实则是个人精,所有在宏远有关系的厂商报价总和他的预算相差不大。王世全和老全提出预算只针对土建及厂房、基础配套设施改造工程,机加工的案件不做,他的理由是机加工的案件工艺一块隐蔽性的东西太多,没办法预算。这也正中老全下怀,他在公司利益上涉及最多的也就是机加工了。
方生接到了谈玉伟的电话,电话中谈玉伟比起之前低调了很多,对方生表示很抱歉,并直接告诉方生,可以从中抽出三万块给方生,让方生稍后把银行账号发给他,方生直接回绝了,直接把谈玉伟的电话拉黑了。
方生没什么爱好,最大的爱好可能就是运动,方生有辆山地车,可以说他的宝贝了,在本身收入不高的情况下,一辆山地车就用了方生接近两个月的工资。每天只要是正常五点半下班,方生都会在六点半左右出去骑上一圈,在九点左右回来。这天方生和往常一样,推着车子出去了,世博大道上骑车的人很多,方生每次来都会找个小团体跟着。今天沿着黄浦江不间歇的差不多骑了有五十公里,着实把方生累的够呛,回去的路上,一个人骑着车晃晃悠悠。
一个比较安静的转弯处,突然地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把方生吓了一跳,一辆小轿车打着刺眼的灯光缓缓驶来,方生向路边靠了靠,小轿车到方生旁边停了下来,是部奥迪,车窗玻璃缓缓摇下,一个硕大的脑袋从奥迪中伸了出来。
“方生,没想到你还挺能骑的,大晚上骑那么远,也不怕出事情。”谈玉伟点了根烟,冲方生说道。
“谈老板,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威胁我?”这谈玉伟看来是有意等在这里,应该是冲自己来的,方生想着,冲车里看了看,整个车里就谈玉伟一个人。自己也许是多想了,新机台的事情自己又没有刻意去搅和,这谈玉伟应该还不至于做到自己想的那一步。
“开什么玩笑,小方,你的电话我打不进,在你们公司里又不好直接去找你,只能等在这里了。”谈玉伟下了车,手里提了个黑色塑料袋,“方生,那个新机台的事我知道你很不爽,说实话我可以根本不用搭理你,甚至说把你从采购弄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到你们公司随便告你个索贿,你就吃不消,这种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呢,对吧。”
“对,我在宏远只是这个。”方生冲谈玉伟伸出了小手指,“你谈老板要对付我还不容易,不要你说的那么麻烦,只要给全副总打个电话,我就得滚蛋,那么麻烦干嘛呢。不过,老谈,你赚多少钱跟我无关,但是也不要把别人都当***,那个案子你能做到,我只能说是你的本事,如果你今天是专门等在这里奚落我,那就麻烦你让开点。”方生蹬着车子,就要离开,方生感觉和谈玉伟真没什么好说的。
“哎,小方,我只是这样说说,理是这个理,话糙理不糙,对吧。我呢,今天来就是来感谢下,没有你,这个机器我也不可能做的那么顺利,这个你拿着。”谈玉伟直接拉住了自行车把,说话间把手中的黑色塑料袋塞到了方生怀里,方生下意识的用手托住,感觉得到是几叠整齐的钞票。
“你……你这是干什么?”要说收钱,这是方生第一次,和供应商吃饭去KTV到是有几次,但也都是等工程完工验收后才会去。托着手中的钞票,方生刹那间有过犹豫,心砰砰的跳着。
“这是五万块钱,一点小意思,以后大家还要长期合作。”谈玉伟手在黑色塑料袋上拍了拍,转身直接上了车,冲方生挥挥手,“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以后多照顾兄弟们生意。”谈玉伟的奥迪车一溜烟的开走了。方生托着黑色塑料袋呆在原地,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