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等到后悔的那一刻呢?
一路前行,等回到洛城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旅途劳顿,安排好各种事情之后,轩辕墨和展晴语就回到谢芳阁午休。
折腾这么多天,展晴语真的觉得累了。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尤其是看到熟悉的世界和熟悉的人,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了。
睡到自然醒,展晴语这才想起了剑魂的事情。
她耽搁了这么多天没去,现在真的有必要去一趟。
起身梳洗,翠茗热泪盈眶地说:“王妃,您总算是回来了。”
“傻丫头,我没事,你哭个什么劲?对了,梦儿呢?”
“梦儿?对了,您这些天不在,梦儿也不知道去哪了,一直不见她呢。”翠茗奇怪道。
展晴语笑了笑,难道是回太后那了?
她下午要出去,可不希望自己老是被人盯着。
轩辕墨现在出去找霍鹰去了,展晴语想来自己现在出去是最合适,就道:“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她打算绕道王府的后门离开。
等到丫鬟离开,她便找了身极其朴素的衣服穿上,然后从谢芳阁出去,绕了小道,往后门走去。
王府地广,光是走到后门就花了许多时间,出去之后再到了鼓锣巷,已经夕阳开始渐渐落下了。
“有人吗?”她敲了敲门。
没有人答应。
“有人吗?”她刚喊了一声,忽然肩上一重,一个人猛然拍了拍她的背!
展晴语一愣,回头一看,却看到顾忘吊儿郎当地打量着她:“你终于来了。”
他早就得到消息,知道她现在已经安然返京了。
展晴语歉然道:“这些天我出了点事,人不在洛城,因此耽误了我们的约定,真是抱歉。”
“嗯,这事我知道。”他打开门,淡淡道:“你且等片刻,我叫人过来。”
展晴语走进客厅,但见他出去了。
她倒了杯茶自斟自饮,一盏茶的功夫她仍然没有看到他回来。
眼见天色越近昏暗,她担心再过些时间回去会被发现。
正在这时,顾忘带着许多人走了进来。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见到她只是打量。
“清心大师要把剑魂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女人?”旁边一个老者不满地嗤道。
展晴语淡淡道:“是男是女无关紧要,能够把剑魂发扬光大才是最重要,您说呢?既然我伯父把剑魂交给我,我虽然暂时仍然无法独撑大局,但有顾忘可以处理剑魂事务。一切仍同过去。将来,我自可把剑魂发扬光大。”
其他人议论纷纷,见她毫无惧色,威仪凛凛,并不像想象中那种不知世事娇滴滴的千金贵族小姐。
顾忘笑道:“各位,今日我找大家来,是为了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剑魂之主是展晴语,而我也将会把剑魂之印交给她。以后但凡是她的命令,大家无有不从!”
他粗犷的脸庞此刻在光影下更显棱角分明,那道疤痕更让他显得野性十足。
他的命令一下,其他人也无人敢反驳了。
展晴语勾唇,“顾忘,剑魂的事情我现在仍不熟悉,还要请你帮忙。”
顾忘转身走进房间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印章。
那便是剑魂的绶印了。
“多谢。”展晴语郑重其事地接过印章:“希望今后大家可以同心戮力把剑魂发扬光大,不枉我伯父一片苦心,我要将他未了的心愿完成。”
顾忘淡淡道:“以后,你就是我们的门主了,还不参见门主?”
“参见门主,副门主!”
众人跪倒在地行礼。
“大家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起来吧。”展晴语淡淡道。
对于这种场面早已见惯,昔日在****中,她家的那些黑帮下属对她父亲就是如此。
其实,对于展晴语来说,现在又像是干回老本行了。
剑魂所做的事情无它,其实就只是复仇组织。
这里聚集的人都是当年曾经被朝廷迫害的人。
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想推翻太后以及太后兄长一家。
剑魂维持经费目前主要是靠杀手生意,其他人不少表面看起来是正经生意人,但实际上也是在剑魂中有要务。
这个组织一贯隐藏神秘。
“门主打算下一步怎么做?”顾忘留下了几个长老,几人密谈。
“现在朝廷的情形其实很明了。皇上病重,只怕撑不了多久,太后一心要让她的亲生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当皇帝。太后一家在朝中势力太大,硬拼无用,我们可以扶植帮助其他皇子培植势力,以跟她对抗。”
顾忘笑了笑:“你想培植你丈夫吗?”
展晴语淡淡道:“对,他同样是被太后迫害的人,既然如此,不如大家联合起来。其实我嫁给他,之前也是太后有意想让我替她监视轩辕墨。不过,她似乎打错了算盘,忘记我家与她有血海深仇。”
顾忘敛眸,不是不知道她有私心。
然而,她说的倒是合情合理,在现在的这种情形下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你们觉得呢?”
另外两个长老想了想,也觉得可行。
“此事就如此达成意见了。”她朝外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门主,我送你回去吧。”顾忘起身道。
“不必了,我自己!”
“我送你。”他坚持,瞳眸收缩,带了几分强硬。
展晴语挑眉,他是有事要跟她说吗?
“好吧,那就劳烦你了。”她转身与他并肩离开。
出了鼓锣巷,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暗了。
“希望你无论做什么事,不能损害剑魂的利益。你帮轩辕墨可以,但原则你该知道。”顾忘忽然间冒出一句。
展晴语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觉得我有私心了?”
顾忘停下脚步,回眸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
展晴语耸耸肩,干脆大方地承认。“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私心想要培植轩辕墨的势力。但我做事自然讲义气,不会做出让剑魂受损的事来。”
顾忘大笑了起来,他豪爽地伸出手:“击掌为盟!”
展晴语伸出手与他击掌,也豪迈地说:“希望今后我们可以扫荡一切敌人。”
顾忘眼珠转了转,见她英姿飒爽,极其潇洒,不由感叹道:“我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竟会有这等豪情见识。”
“如果女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顾忘笑了起来,眼前的女子是不同于他见过的女人。
她的外表看起来像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然而实际上却是个内有抱负的女中英豪。
他欣赏这样的女人。
若不是如此,他断然不会愿意把剑魂交给她。
“掳走你的人是谁?”他忽然问道:“剑魂不会放过他。”
展晴语一愣:“你怎么知道此事?”
“你当日未曾赴约,我心知有异,就去查探,果然得知你出事了。后来我派人去延州找你,未曾寻到便听到消息说你已经返京了。”
展晴语摇头:“我倒没有什么大碍,他说他是血宫的宫主沐邪,你知道此人吗?虽然暂时他没有来,但我难保将来他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沐邪?”顾忘也有些惊诧,他脸色微沉:“听说血宫宫变,沐邪被赶出了血宫,他怎么会遇到你?若是他倒有些麻烦。”
“估计他现在已经回血宫夺权了。但他会不会再来找我麻烦,我却是不得而知了。”想到这个展晴语还是有些头痛。
“这样吧,明日我会派个丫鬟小莲入府,请你收在身边,她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若出事也好向我们禀报,你也不必经常出来,免得惹人疑窦。”
展晴语点头:“这也好,我在王府并没有什么亲信。”
两人一路走着,很快便到了瑞王府。
展晴语笑道:“你该回去了,我从后门进去就行。”
顾忘点头:“保重。”
她勾唇,转身走到后门,打开门走了进去。
顾忘待她消失在眼前,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只是,这一幕,却被一双眼睛尽看到了。
展晴语握着怀中的印绶,心中高兴,绕路回到谢芳阁。
自那日大火之后,他们的卧室尽被焚毁,还好谢芳阁本身也很大,他们现在就搬到了旁边的东厢住着,至于哪主卧,则要再重建了。
傍晚刚回到房间,展晴语就看到轩辕墨急得团团转,看到她连忙跑了过来:“语儿,你是跑去哪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展晴语心虚地看着他:“我就在府里啊,噢,我到莲阁坐了坐,不小心睡着了。”
“是这样?”轩辕墨奇怪道:“到处也找不到你,我还奇怪呢。”
“我能去哪儿啊?”她笑着说。“我饿死了,咱们吃饭去吧,我都想念厨子的菜了,外面的菜可真难吃。”
轩辕墨勾唇:“好,我们去吃饭。”
展晴语笑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她进入内室,找来找去,干脆先把东西放进梳妆盒,然后藏到最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之后她这才离开。
他随即带着她到花厅用膳。
今晚花厅人不少,沐流殇和霍鹰都在。
见他们来了,沐流殇取笑他们:“你们可真是姗姗来迟了,我跟霍鹰两个刚刚还在说是不是你们不准备吃了。”
霍鹰看了他一眼:“流殇,你刚刚可不见如此着急,干嘛把我无辜的人拖下水?”
这两个人倒不知道何时变成了好兄弟。
“喂,你俩个一唱一和的,还没完了?”展晴语翻个白眼坐下。
霍鹰和沐流殇对视,笑了起来。
展晴语撇嘴,“墨,你看你,误交损友了。”
轩辕墨和事老地说:“大家都吃饭吧。”
他忽然站起来,亲自给沐流殇倒了杯酒:“表哥,这次如果不是你,晴语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最感谢的人就是你了。我敬你一杯。”
沐流殇笑道:“我们是自家人,何必客气呢?”
“请!”轩辕墨竟然将那酒一饮而尽了。
展晴语诧异道:“你啊,少喝点酒。”
沐流殇也一饮而尽。
轩辕墨脸上泛着红光:“我今天很高兴。”
霍鹰道:“酒还是少喝,你身体不好。流殇知道你的心意了,不过说起来也真是够巧的,刚好他在延州看朋友又住在那家客栈。看来是上天注定的,保佑王妃能够平安无事。”
“当然了,我觉得我的运气一贯还是不错的。”
她笑吟吟地自己也倒了杯酒:“今天我也很高兴,敬你们!”
她豪爽地一饮而尽,沐流殇起哄道:“表弟妹果真豪爽,再来一杯!”
轩辕墨拉着她的手:“语儿,你别喝这么多。”
“没事,我今天高兴。”想到一切都有了希望和开始,她就觉得人生如此圆满。
又倒了一杯,故意跟沐流殇挑上了:“我敬你,我随意,你喝干。”
沐流殇大笑起来:“好,你这便宜占的!”
他倒也潇洒,一杯干净。
展晴语分明今天想把他给灌醉了,连连敬了他很多杯酒。
直到轩辕墨和霍鹰都看不下去了,这才阻止了她:“语儿,别喝了,你都醉了!”
轩辕墨蹙眉,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如此高兴。
展晴语瞪着他,“我才没醉呢,我可是千杯不醉……”
她说着却发现自己有些头昏,眼前的轩辕墨变成了好多个。
不是吧,她记得自己酒量很好的,怎么才喝了几杯酒就醉了?
“你已经醉了。”轩辕墨无奈地看着她:“我扶你回去吧。”
展晴语挑眉,忽然想到,自己穿越了,这身体不是自己的。
对啊,也许这个展晴语根本从来没有喝过酒也说不定。难怪酒量这么差。
她有些头昏,被轩辕墨扶了起来:“我们先回去了。”
沐流殇好笑道:“她已经醉了。”
展晴语瞪了他一眼,懊恼地被轩辕墨扶着离开花厅了。
她没想到本来是想灌醉沐流殇的,结果沐流殇还好好的,她倒喝醉了。
霍鹰笑着说:“看来她明天有的难受了。”
他倒是自在地吃着菜,忽然道:“晚上到回澜阁,有事商议。”
沐流殇挑眉,想到霍鹰之前说的那番颇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心中好奇。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让他到京城来?
展晴语头脑昏沉,被轩辕墨扶着回到了房间。
他将她放到床了上,丫鬟们连忙过来服侍醉酒的展晴语。
“我自己来。”他拿着湿帕子给她擦拭着泛红的脸庞,笑了起来。
展晴语睨了他一眼:“好多个你……”
“你醉了,语儿。”他爱怜地看着她,指尖抚上她因为醉酒而染上绯红的俏脸,那酡红的面颊如此可爱。
他忍不住轻轻吻了上去。
“讨厌,我下次一定要……灌醉他……”她呢喃着,细眉微蹙,不满地咕哝着,沉沉睡去。
轩辕墨好笑地看着她,给她盖上薄被。
“你们下去吧,不用服侍了。”
待丫鬟都下去了,他并没有休息,而是转而到书房去了。
“我说霍鹰,你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下棋吧?”
沐流殇下了一子,奇怪地看着霍鹰。
这家伙气定神闲的,搞得他非常莫名其妙。
他不是说要跟他商议事情吗?
可是棋都下了几场了,可是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等会你就知道了。”霍鹰淡淡道。
沐流殇摇头。
再看看到底他要等多久。
两人又下了两盘棋,霍鹰看了看沙漏,淡淡道:“差不多了。”
沐流殇抬头看着他走进内室,一会又出来了,点头:“进来吧。”
沐流殇一头雾水,起身走进内室。
里面只点了一盏灯,室内有些昏暗,除了他跟霍鹰之外,一个修长清矍的身影静静地矗立在窗前。
隐在黑暗中的身影脊背挺直,孤绝的身影仿佛有种跟黑暗做斗争的决绝与抗争,力透黑暗的力量。
沐流殇看了眼霍鹰,霍鹰淡淡道:“我想给你引见一个人。”
“阁下可以转过来了吧?”他挑眉,打量着此人。
他一直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
忽然,那人终于转身,迈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那身影越发近了,先是朦胧的,但那轮廓竟有些熟悉,直到近了,沐流殇忽然觉得越发心惊。
等到终于看清,他惊诧地看着那人:“表弟?”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轩辕墨有些奇怪。
平日他看到的轩辕墨都是一个文弱俊美的少年,有种病态的苍白,身体孱弱,是个温柔的人。
可是眼前的人虽然依旧是慑人的俊美,却没有了那种让人怜惜的文弱,反而显得深不可测,一种暗黑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微微勾起唇角,有一种淡淡的邪气,不同往常的孱弱,是一种逼人的贵气和慑人的气势。
“是我,但也不是我。”他敛眸,走到墙边,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忽然回眸,那眼神如狼似虎,瞬间震慑人心。“沐流殇,你该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了吧?”
沐流殇不由自主望向墙上那幅画。
画上画的是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
沐流殇心中一惊,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轩辕墨根本一直在卧薪尝胆,一直在伪装吗?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沐流殇敛眸:“霍鹰,你是故意的。”
他要让他陷入这场阴谋之中。
沐流殇本性潇洒懒散惯了,并不喜欢身处什么斗争之中。霍鹰先让他见到了真正的轩辕墨,现在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就被迫陷入其中。
“不管我如何,你该明白,你一定要帮王爷。因为你跟他是一家人,将来如果他事败,你家同样会被满门抄斩。”霍鹰淡淡道。
沐流殇眸光忽然冷了起来。
握紧了双拳,他盯着轩辕墨,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轩辕墨丝毫没有了平日的样子,简直像变了个人。
沐流殇记得从小看他就是病怏怏的,没想到他当时那么小居然就有了这等心机,居然隐瞒了这么多年。
他冷怒地说:“这么说,我是必须要加入了?”
“对,而且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太后早就想除掉王爷了,他如果不自保,不起事,早晚没有命。”霍鹰也褪去了平日的温文,眸光犀利起来。
沐流殇抚额叹息:“该死的!”
他上了贼船了!
轩辕墨在一边坐下,轻描淡写地说:“你还是我的表哥。”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人真的分不清真心假意。
沐流殇哼了一声,“好吧,看来我只能服从了不是吗?”
轩辕墨走上前,握住他的手,笑道:“表哥,多谢你。”
“沐流殇冷冷道:“岂敢。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
霍鹰倒了三杯茶:“这就是接下来我们要商议的事情了。”
沐流殇认命地坐下喝茶。
他知道,他真的跳上贼船了,而且,这贼船还务必要抢到宝藏。
否则,大家都死翘翘了。
夜色,渐渐深了。
轩辕墨再回到谢芳阁。
展晴语早已经跟周公下棋去了,睡得很沉。
他静静在她身边坐下,望着她沉静的睡颜,眸底生出一股温柔,掩去了方才的冰寒。
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她在睡梦中烦恼地皱眉,挥开他的手,嘴里还嚷嚷着:“讨厌的苍蝇,我打……”
他低笑了起来,整个脸庞因而变得柔和起来。
“语儿,我会强大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才能不让我身边的人受伤害。”他凝视着她,嗓音有些暗哑。
他低低地在她耳畔道:“知道吗,我真的喜欢你,我的语儿。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永远……”
他催眠一般的呢喃着。
忽然,房间闯入一个陌生人。
“谁?”他回眸,眸光陡然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