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言为定,击掌为誓。”僩兮为人爽快,毅然喜欢爽快的人。她与瑟兮不同,瑟兮比较喜欢温文尔雅的书生,好比七哥的那种。而且行事没有僩兮考虑的周到,甚至有些优柔寡断。这点,便是我平常做一些事情喜欢让僩兮去的原因。
想起瑟兮,我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如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特别是七哥,究竟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独孤轩走后,屋里从新静了下来。僩兮打开了窗子,说是要透透气。我毅然同意她这样做,屋内虽然弥漫着梨花香却有些浓厚的刻意。如今从外面过来的清风将花香吹散,缭绕的味道正恰到好处。我喜欢梨花的香味,不浓郁却带着份坦然;不骄纵,却有着甜香;就像一个通透的人,只是不喜欢言语,毅然不喜欢将心事表现出来。
此时已经是二月,再过些日子便是三月份。三月份南方的桃花就要开了,同时还有梨花,只是世人都记着三月的桃花,而不记得三月的梨花。梨花开的时候带着一份悄然的感觉,偷偷的开,悄悄地落,正是那句“白若雪,清明亮花娆。风吹落,春日白雪飘。不及桃花娇,却比风逍遥。”如今我们是在北方,想必还要再等上两个月才会见到梨花,两个月不知道我十分能够看见那一片雪白,随风而舞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僩兮倒了杯水递给我,然后道:“小姐,朴兰硕死了。”
她忽然说道,让我有些措不及防。我惊讶的望着她,喃喃的重复道:“朴兰硕,死了?”
她轻声嗯了一声,“已经找到了尸体,似乎是高手杀的,一剑穿心。”
“你怎么知道?”
僩兮道:“虽然不确切,但是我是听人说的。若是他没有把握确定应该不会传出来,这件事可大可小。”
我没想到朴兰硕会死的这样蹊跷,可是却根本找不到头绪。难道是刘氏?“他死在了哪里?”
“长寿宫,听说是潜入进去的。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想来他应该知道自己并非刘氏所生,所以逃走后仍旧有些不甘心。”
逝者已逝,一切仇恨终究是化开了。他对我,其实还是不错的,至少在我看不见的那段日子,他对我是真心的。
是啊,朴兰硕不是刘氏生的。他的生母是蒋若兰,是那个改名的李氏。当初李氏怀有龙胎,刘氏也同她一起怀上。两人原本就是对手,可惜李氏无权无势,生下的孩子被刘氏抱走换来的确是死胎。只是无人知道,那死胎是刘氏所生,她的孩子则是朴兰硕。这件事,是僩兮告诉我的,是秋瑾找到的李氏遗物中附带的信笺。信是宫里的接生婆婆所写,想来是要留下线索。而李氏没死则是另有人将她隐藏了起来,有如此能耐的便是先皇。隐藏冷宫中,可惜却已经疯了。
女人入了宫,终究还是一堆黄土。人死了,留下的痕迹也会渐渐淡忘。
我缓缓的点了点头,自从那天听说外戚篡权,刘氏把持朝政开始我便猜想到了。“罗湖宫可是给人烧了?”
“小姐怎么知道?”僩兮惊讶的喊了出来,随即又让自己平静,良久才缓缓的接着说道:“是给烧了,尉迟韩林说二月初二的晚上,内宫起火,正是罗湖宫。”
连罗湖宫都不放过,想来刘氏恨极了李氏。爱,总是让人盲目。即使她是太后,如今也一样逃脱不了世俗情网。只是,朴兰璟下落却一直没有。他在哪,是不是也被杀了?如若猜想应该不可能,他是刘氏亲生的儿子,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七哥呢?”我问。
僩兮听我提起七哥,少顷才答,“还是老样子,手握兵权,身兼宰相。”
我自然知道七哥不简单,只是这种做法是否有些张扬?我没有说话,心里乱作一团。天下至今仍是朴兰氏的天下,若是哪天他改作慕容了才是一件大事。
僩兮想了想,然后道:“七少爷说,等小姐的眼睛好了会过来看望小姐的。只是瑟兮,我想她是不会来陪小姐了。”
“为什么?”我脱口问出。屋子里重新静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弥散的梨花香渐渐的流转,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叹息道:“她也是时候出嫁了,女大不中留啊!即使是你,也有离开我的一天。我会为你找个好婆家,不可能让你跟着我一辈子。”
僩兮听了一把抓住我的手道:“小姐,奴婢才不愿意嫁人。奴婢心里就是想要小姐好好地,服侍小姐一辈子。”
我缩回手反抓住她,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哪里能那么自私,而且,你喜欢谁我还不是很清楚,至少还能多留几年。而瑟兮……”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瑟兮喜欢七哥并非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她的心思,埋的太深,所以爱的太真切。
僩兮应了一声,便再没开口。
这句话真的说在我的心坎里,我是担心七哥,可是瑟兮在那里我便可以放心许多。至少七哥不是一个人,还有人相陪。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倔强且带着一副不服输的神情,绿色的衣裳,眉目如星。“除了瑟兮可是还有人跟随着七哥?”
僩兮轻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难言,但是依旧道:“就是因为那个小丫头,所以瑟兮才不肯回来。”她说不肯回来时咬字清晰,清晰的让我认为是瑟兮在赌气。
“那个小丫头?”我会意的笑了笑,“可是那个七哥的侍墨已歌?”
“嗯,如今已经不是侍墨了,好像七少爷打算娶她。”僩兮缓缓的道,语气中带着一份不满。
我很是惊讶,“娶她?就一个小丫头,七哥要娶她?”
僩兮道:“是。”她回答的很简单,却让我心里更加的疑惑。
七哥他向来算计的清晰,放荡不羁的样子根本不可能随意找个丫头便成亲。若是他们在一起,那一定有一条让我们都看不清的线连着,那线究竟是什么,我很难猜透。
见我不说话,僩兮也不开口。两人就那么默默的坐着,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来,她究竟还是忍不住了,问了一句前些日子送来的山楂糕。
数天前的确有人送来过,而且我也挺喜欢。可是听僩兮说,那东西则是对孕妇不宜。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了后宫常用的争斗之法。无子嗣与产下皇子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甚至可以威胁到所有人的地位。
皇上永远都是只有一个,而后妃则是无数。
僩兮走后屋内,重新剩下了我一个。静悄悄的感觉带着一份压抑,周围更是让我感觉有人在监视我。我装作很累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然后缓缓的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一声轻声的响动证明了我的猜测,这里的确有人监视。虽然心里很乱,但是依旧在迷迷糊糊间睡着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往往都是这样认为的。
再次醒来却听屋内有人说话,仔细一听是独孤轩的声音,他在唤我的名字,“絮儿,醒来一下,絮儿……”我微微皱起了眉,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我摸索着想要坐起,然而独孤轩却已经伸出手来,“絮儿,已经晚了,该吃些东西了。”
我迷糊间只是感觉到疲惫,听他如此一说才知道我似乎睡了很久。被他扶着坐起,然后靠在床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酉时三刻了。”僩兮倒了一杯水放入我手心,似乎早猜到我会问时辰一般的回答。
我笑了笑,端着水杯喝了几口。“我睡的时间还挺长。”
僩兮笑了笑,“的确,小姐睡了好几个时辰,姑爷吓坏了,过来后就不停的喊。奴婢说小姐只是累了,可是姑爷却不相信奴婢。”
我听她话间似乎包含了委屈,不由得笑骂道:“僩兮如今也会告状了,听你委屈的。”我将杯子递出去,被独孤轩接过。细长微热的手指划过我的手面留下一抹温痕,这点与僩兮是不同的。僩兮的手每到冬天都会很冰,只有早晨的时候才会热一些,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出哪个是她,哪个又是别人?
僩兮一听,不满的接口道:“奴婢只是在说姑爷比较紧张,别的似乎什么都没说。小姐,你如今似乎睡的有些沉了,是不是让奴婢把脉确诊一下呢!”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然后我对着独孤轩道:“阿轩,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呢?”独孤轩不答话却将我一把抱起,吓的忙抓住他的衣襟,“干什么?不能老是这样抱来抱去的,若是以后你不在,我岂不是很难走路了?”
独孤轩笑了笑,“哪里,我只是看你今天累,所以打算抱着你去用膳。今天可是北国的菜肴,是你喜欢吃的。”
“我喜欢吃的?北国菜肴?”喃喃自语道,谁知却让独孤轩以为是在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