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镜花水月【第八章:欲求不离·不弃之】
月遥二十八年年关,我徒留阳关亲自镇守,烈日提出停战一月,也算是体恤了将士,士兵也是人,本就不能归家,若是连年都过不上,未免太不近人情,于是,烈日率先退兵三百里,退回了曲岩关。
星辰探子来报,那萧落辰没死,已经回到星辰,不过他病的不轻,据说发现时已经没气了,不知谁轻声唤出映月长公主的名字,他忽而又有了生气,不过如今只是将自己关在宫中,拒不出户。四儿听到此消息的时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我心中隐隐作痛,不是因为萧落辰,是因为四儿眼睛里那一抹哀伤。
年关临近,便是我的生辰,我向来不喜热闹,便从未对梅兰竹菊等人提起过,我遣了他们一众人去附近小镇置办年货,食材、布料之类,好让将士门即使是远在边关也能体会到家的温暖。
我生辰当日,亥时开始下起茫茫大雪,晌午十分雪已止,窗外一片白茫茫,仿若苍天都知道我今日寿诞,送了我一场大礼,早起梅兰竹菊、莺歌燕舞便带着四儿去了镇上,自从阳关取回之后,梅兰竹菊对四儿大有改观,只是梅深知我心思,时常提醒我,若是太在意的话,日后受伤还是我自己,理由自是不用多说,单凭我是星辰祭月王这一点,便无法与之并肩。
起床后屋子早已空无一人,我便百般无赖的站在院子里观雪景,素手一担,冰凉的雪花在掌心缓缓融化,我不自知的脸上扬起一丝温柔,真美,当年在星辰亦未觉得雪景是如此干净纯洁,让人心静神凝。想到今日生辰,理应让自己放纵一回,今日亦无大事,索性回房间换回了一身女装,银月玄纹里衣,外罩一层寒花薄棉,外衣是层层曼纱用银线绣的朵朵琼花,凡锦雪靴,银花腰带,白炼撘肩,这是我多年未曾沾身的女儿装,一头极地长发与额头处挽了一朵绢花,鬓角处锦带起鬓悬于脑后,一条繁花白缎系上,徒留于长发齐长的缎带迎风轻舞。看着镜中早已亭亭玉立的妙人,无奈一身男装早已让我忘却女儿家的曼妙,轻点朱唇,素手画眉,一身白衣仿若天仙下凡,一抹红唇更是犹如雪中争艳,轻抚面颊,若可以一世安好,终其女装,无关皇室,只是平平淡淡的与自己心上人儿安稳一生,膝下儿女成群,日日田园风光也是极好的。这样想着不由得念起了四儿,心头微微颤动,不知这番装扮,他可喜欢?
午时已至,他们一行人依旧未归,我只得独自洗手做羹汤,煮了些清粥,一点小菜就此打发,独坐独食这般滋味甚是心酸,若是其他日子尚可,今日是我生辰,这般想着,竟开始落寞起来,草草的吃了午饭后,我继续去庭院与那皑皑白雪作伴:还是你们好,知道我生辰,便来陪我了。对着地上那些被日光照的晶莹的雪花侃侃而谈,戏说了一番无奈之后,甚感无聊,只得哼上了小曲。
苍苍山连远暮色只归西
郁郁黄沙至袅袅流云涕
斑斑皆拙劣齐齐堪雨兮
落落无人处仅有月相惜
一番笙歌后,时间竟不知不觉的入了暮色中,我愤愤的念着这群混蛋竟然将我抛诸了一日之久,不由得眼眶红了红,算了孤芳自赏无人知,为自己献舞一只,已表生辰之礼吧。
莲步轻移,与雪上绽开一朵白莲,曼袖轻舞,于翩翩蝶儿飞冉,我长发随风飘起,白炼尽化绕指柔,周身溅起的雪花亦如伴舞般的随我起落。
日落余晖之下,阳关驻守院内,皑皑白雪肆起,衣袂飘摇的女子,一脸失落。
“啪~啪~”院门处掌声响起,我停止飞舞的动作,周身雪花飞扬,我宛若天人立于庭院望着那来人,他停下掌声,缓缓向我步来,我一脸埋怨,目有仇容,他伸出微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面上是温柔,是含情脉脉,是惊艳,是珍视。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我语气冰冷如雪。
他身子微微一怔,抚在我面上的手稍稍有了些温度。“我怎会不回来,我说过,不会离开殿下。”
我别过头去不以为意,他从衣襟里缓缓掏出一团用锦布所包的东西,缓缓拆开来,里面,是一对紫色碧玉,呈半月形状分开,一只凤舞,一只龙腾,两块美玉合起来便是满月,缺一即是新月,我不由得看得呆了,那紫玉上似乎冒着丝丝寒气,但通透的光泽与质感,皆让人惊叹不已。
四儿缓缓拿起凤舞那只系在我颈项之上,无意见看见我颈项处的鲜艳花朵,手指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我望着四儿满眼的疑虑,不由得用手扣住了那个位置,四儿望着我似乎有一丝惊奇,一丝颤抖,他缓缓拉开衣领,他右颈处,恰有与我一模一样的图案,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伸手去触摸他颈处的鲜艳花朵,也许是我指尖过于冰冷,他身子忽而一颤,仿若触电般的感觉遍布我全身。
“殿下,生辰快乐。”一吻落眉心,心中甚是温暖,原来他都知道。
我缓缓拿出他手中的另一半龙腾碧玉,他识相的俯身,于我芊芊素手将那碧玉系于他颈上,他抬眸微微一笑,这玉,真是很适合四儿,我轻轻抚摸着他颈项处的龙腾碧玉,宛若抚摸着心爱之人的脸颊,他伸手将我拥入怀中,一时之间,天长地久,刹那芳华。
他伸手邀我与他去别处,我娇羞的低下头,缓缓将手搭在他已有温热的掌心,他撰的紧,我心亦是暖的,转而到了驻守议事堂,屋子里黑隆隆的,四儿示意让我进去,毫无防备,我便踏了进去,忽而背后门瞬间紧闭,黑蒙蒙的议事堂内,只有我胸前的凤舞碧玉在发着幽幽的蓝光,此时我才发现一个问题,原来脱离了雪缎,我就是个夜盲,伸手不见五指的议事堂内,时不时传出轻微响动,我猜想定是有人,便立身于进门处久久未动,忽而,灯火通明,闪的我眼睛发白,我定睛一看,彩纱幔帐,烛台蝶影,俩边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八张食台,上面酒菜皆备,大堂中间一顶八面锁鼓,红绸坠地。忽而俩段红绸从天而至,莺歌燕舞一人手持一缎飞身于鼓上,顿时传出“咚”的一声,我不由得看呆了,这是何故?难不成给我表现杂耍来了?忽而梅兰竹菊皆从暗处出现,一人手持一物,白玉扇坠,赤钢炼头,雪蚕炼纱,还有.暗月.我不由得紧紧抱住那小家伙,它依旧是一双水蓝色的眼睛仿若笑咪咪的看着我,菊见我笑了,便解释道:“上次莲儿的事之后,我见你无暇顾及其它,便将暗月带在我身边了,如今我看也是还给你的时候了。”说罢轻轻抚着暗月的小脑袋,一脸温柔,想必,是依旧有感情了吧。
兰拉着我到食桌前坐下,并示意我只要看着就行,毫无疑问,他们定是知晓我今日生辰的事情,不然何必大张旗鼓?
我直愣愣的看着莺歌和燕舞亦如行云流水的舞步,想不到这两个小丫头也已经蜕变的如此完美,不由得暗自欣慰不已,转眼望去梅兰竹菊,也皆是越发俊秀越发稳重内敛,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我端起食台上的铜尊,一饮而尽,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有了这么多想要守护的东西,我的子民,江山,我的父皇,我的梅兰竹菊,我的莺歌燕舞,还有,四儿.想到此,不由得四周打量了一番,八张食桌,梅兰竹菊莺歌燕舞加我,总不会是给暗月留的吧,可是他去哪里了呢?
莺歌燕舞一番惊艳四座的舞姿之后,我们一众人皆落座,手持铜尊,梅起身与我对视,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王爷,生辰快乐。”说罢,忽而又闪过一丝失落。
我笑着举起铜尊,脸上是宽容,是满足,是习惯。
一夜笙歌醉酒,梅兰竹菊皆被院中侍卫送回了各自的榻上,莺歌与燕舞亦是醉的步履阑珊的回了内房,独剩我一人依旧留在议事堂内自饮自酌,今日是我生辰,四儿竟都没敬我一杯生辰酒,这样想着,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半月碧玉,暗自叹了口气。
一双苍白而温热的手伸了过来,缓缓将我拉起,拥入怀中,轻轻吻着我额头,扶着我脑后的青丝,将我打横抱起,步回了大殿,一路未语,我亦是有几分醉意的,昏昏沉沉的躺在他胸口处,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般安逸的感觉,不问世事,只有我与他,若此时可刹那芳华已是不虚此生。我抬起头看着他飘渺悠长的目光,他好似有几分不快,却压抑在心中未语,只是抱着我继续走着,步过花厅,已是枯枝满叉,步过亭台,亦是雪染清溪,步过楼阁,皑皑白雪景致一览无遗。
“你竟还有心情欣赏美景。”四儿语气有些冰冷。
“有何不可?”我打趣的抚摸着他的唇,他身体一僵,心跳声更强烈了。
“殿下今日胆子大了许多。”他依旧是带着几分怒容继续前行着。
“往日,我胆子就不大么?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飘入耳中,不由得心头发痒,疾步渡回大殿,将手中的妙人儿放在凳子上,端出早已煮好的长寿面,放在桌上。
我忽而一僵,这.是他亲手做的?我抬起头,正对上他不温不火的表情,拿起筷子,面色涨红,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吸着面条。嗯~真好吃,该不会真是他做的吧?
“殿下,好吃么?”四儿见我吃的开心,不由得脸上缓和了些。
“好吃。”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俩个字,四儿见我大口朵咕着面条,终于绽开了一张笑颜,伸出手轻轻擦拭掉我嘴角的汤汁,十分玩味儿的依着手臂偏头看着我。
一番风卷残云,一大碗长寿面尽入我腹,我满意的摸了一下肚子,抬起头像只猫般的睁着耀紫色大大眼睛打量着四儿,他先是微微一怔,忽而又扯出一丝坏笑,将我拉起又推到榻上,一连贯的动作让我来不急思考,他大手抚摸我微白的脸庞,亲昵的一蹭,真想不到他皮肤竟如女子般细致。我不由得暗自感叹,脸上便露出一阵呆萌,四儿好笑的看着这般娇憨的我,不由得心头一阵欣喜,将我挪了挪,正身于榻上,栖压在我身上,伸手缓缓卸下我头上的金珠银花,修长的手指按了按我蹦驰了一天的头皮,温热的气息扑在我面上,我心跳越来越快,呼吸甚是急促,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看着神色迷茫的我轻轻吻在唇边。
“殿下可是在勾引我么?”四儿的手缓缓伸向我的衣襟。
“别.我.”我忽而不知所谓,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么?亦或者,是我根本就没想反抗?
“乖.我们继续上次未完成的那件事。”四儿的一只手轻抚着我的额头,另一只手缓缓揭开我的外衫,我忽而一颤,一种十分危险却又欲罢不能的感觉袭便全身,不由得开始颤抖,他并未停止手下的动作,从而温柔的吻上了我的唇,唇齿挣扎间,里衣已经褪尽,羊脂玉般细滑的肌肤一览无遗,双峰傲然的抵住他的胸膛,即使隔着衣物,依旧感受到他的温热,他用一只手撑着床榻,另一只手缓缓解开衣襟,头顶发冠抛诸于塌下,瞬间一头黑发垂流而下,与我的发丝在床榻之上纠缠了起来,这便是所谓的.结发么?
经过漫长两天三夜的战斗,四儿终于宣布停战,而我已是寸步难行,最终遗留的后遗症便是他只要伸手解我衣襟我便是冷汗直流,天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体力,竟然丝毫没有任何疲惫感,倒是我,越发的憔悴让他心疼不已,只好休战几日,听闻此话我可算舒了口气。
转眼已到年关,阳关城内家家户户皆是灯火通明,集市与贩商处更是热闹非凡,经过几日休整我可算得以下床,未告知四儿便独自一人偷偷跑了出来,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声,车马声,士兵也皆在其中,好似一家人一般,我不由得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般安稳平静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我骑着马儿绕着城巡了一周,在南阳殿东门被挟持了--,没错,挟持之人就是四儿,见我消失一个时辰之久,大肆发怒了一次,上骂梅兰竹菊疏忽值守,下叱莺歌燕舞不尽忠孝,吓煞了我那一众可怜的侍从,我不由得瞪了四儿一眼,他倒好,没反应似的起身上马,从身后拥住我,满大街人都看着这惊奇的一幕,阳关的驻守大人被一蒙面男子拥在马前,二人十分亲密,堪比断背,甚有猫腻!
我惊恐不已的劝了又劝,他就是不肯下马,一脸微怒的将我带回了驻守院内,一进院门,梅兰竹菊与莺歌燕舞便是一脸怒容的看着身后的四儿,转而又哀求似的看着我,我回头看了看,依旧是面无表情,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几个人关系刚有所缓和,就又成了敌对,我看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我欲翻身下马,四儿一把将我搂起,打横的抱回了屋内,只剩梅兰竹菊一脸不悦,莺歌燕舞暗自叹息。
回到屋内,他自行脱下披风,一脸严肃的与我四目相对,我犹如犯了大错的孩子一般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许久,唯唯诺诺的问道:“你这是作何?我只不过.”未待我说完,一吻落唇,带着凶狠,我用力的推开他,怯懦的往后推了几步,他步步紧逼。
“我有说过你可以出去么?殿下。”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却温柔的很。
“我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我扁着嘴,不削的回答着。
他栖身上前一把将我推到床榻上。
“殿下这是休息够了?又有力气了?”眼中尽是魅惑。
“不.不.我没休息好.只是,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我目光清澈的望向门外,转而又唯唯诺诺的看着四儿,自从与他有过那一夜肌肤之亲后,他像变了一个人,只要是跟我有关的一切,他都亲力亲为,越发贴心,管的也是越来越严,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想我堂堂祭月王竟然被他拿的死死的,不由得自爱自怜了一番。
“下次若是想出去走走,叫我便是,自己出去,若是敌国趁年关混入人群害你可作何是好?”他温柔的抚上我的面颊,然后亲昵的吻了吻我的额头,将我拉起,坐于桌前,自行去帮我取了些许食物,皆是他亲手做的,我不得不承认他厨艺非凡,比起我映月的御厨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安逸的贪享着四儿带给我的温暖,这让我暂时的忘却的战乱引来的民不聊生,和硝烟,忽而觉得这样的才是新年,与四儿相伴,梅兰竹菊相依,莺歌燕舞相辅,这样的圆满似乎突然变的越发让我害怕起来,我害怕真想背后是不堪与欺骗,正如我一直不要求四儿摘下面具一样,这面具下是否物是人非,我不想去考究,他是否就是他,我亦不想知道,即便曾经慌乱过我的幼稚韶华,如今我已然是他的人,亦或者他是我的人,我与他之间有着说不清剪不断的缘分,如若是孽缘,我也认了。
除夕当夜,四儿与莺歌燕舞一起下厨做了一桌子的佳肴,我身着男子火红色劲装,金丝纹绣的宫羽花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梅兰竹菊又是舞剑,又是唱戏的,明显是担忧我这个年过的太过萧瑟,驻军年关之前已被我安排撤退,我自家的几千精兵年关之后便会赶往阳关与我一同收复山河,几年内,当初的几千轻骑如今已是映月叱咤风云的月卫,手中的万人被划分后各自也有了各自在朝中的势力,我想与最快的速度收复其余四镇,然后尾随撤退的烈日国兵进入烈日境内,伺机去问候一下那个为了我不惜违抗父名的情种大哥。
子时一过,天空鞭响阵阵,把夜空照亮的于白日般通透,我出神的望着窗外,四儿一件锦毛披肩落于我身上,我莞尔一笑,这样安逸的日子,恐怕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