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群人熙熙攘攘下了楼,杀往乐器行,张浩兴奋的拿着礼炮,走在走前面大喊:“法师加状态!战士准备冲前面!集体加buff……”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了大哥,消停点儿吧。”
人们总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到了最后都去结婚了,可见婚姻是一场伟大的革命,它可以让一对儿男女堂而皇之的闹出人命。
从姐夫周毅然家里到老姐的乐器行,有一段路程,中间还经过了上海的一条主干道。我们的车队浩浩荡荡从周毅然家里出发,婚庆公司的拍摄车,从天窗上戳出来一人一机,在车队前后拍来拍去,这就要求婚车司机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而我们主要保持匀速就可以。所以说结婚的时候最忙的还是婚庆公司,谁让他们谈价钱的时候宰人最狠呢。
在路上的时候,我们又遇到了一个迎亲车队,说明今天结婚挑的日子是对的,人们都想在建军节这一天建立婚姻,表示自己的忠诚。到了乐器行门外的街上,车子都在路边停好,我们一干人等,纷纷抄家伙下车,此刻旭日东升,我们手里提着五颜六色的道具,就像是一帮不伦不类的黑社会。
我走到周毅然身边,帮他整理了一下妆容衣服,结婚的人还是最帅的,身材飞扬的。周毅然笑了笑,还是有些腼腆,他说:“小白,我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一会儿就靠你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是结过好几次婚一样。我笑了笑,说:“放心吧。”乐器行今天没有营业,整个小楼房整理打扮的像是一个婚纱摄影楼,不知道是谁的创意,在门外的墙壁上挂了一副巨大的两人结婚照,不知道这算不算有碍市容。
我们进了琴行,然后我和张浩围着周毅然上二楼,其他人等都在楼下等着接新娘子。二楼的门关着,我伸手敲了敲门,里面先是一片静悄悄,然后就传来了欢声笑语,端的是春光明媚,生机无限,莺歌燕舞。这一阵欢笑顿时让外面等着的小伙子们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大有冲进去一人抢一个回去当老婆的架势。
现在这一道门就成为了主要的障碍,敌我双方将隔着这一道门,展开一场艰苦卓绝的攻坚战。
我敲了敲门,门里面有人说话,声音若黄鹂鸣柳,一听就是洛水。我原本有些退却,听到是洛水,但后来一想,今天是结婚的大好日子,想这么多干嘛。洛水声音听上去很高兴,她说:“外面的是谁呀?”
我让开个路,周毅然开口笑道:“是我,周毅然,来接我的新娘子,梁冰倩。”洛水像是刚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声音拉长,发出一个长长的“哦”,然后继续问道:“请问周毅然先生,你爱梁冰倩小姐吗?”
我和张浩都笑了起来,周毅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爱。”
门里面立马传来一片银铃般的笑声,洛水又起哄道:“听不见呀,能大声点儿吗?”周毅然笑了笑,忽的立正朝着门大吼道:“爱!”
这招狮子吼功力十足,惊得我和张浩连退三步,顶在门上。门里又是一片笑声,我能够想象得出里面的姑娘们的样子,就像是青楼里招呼客人的姐姐们一样。笑完后,洛水又问:“有多爱呀?”
看来今天邀请洛水来玩儿,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她的声音听起来显然是很开心的。不过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主人公,周毅然皱着眉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古往今来,有多少情侣被这一句“有多爱”给难住了,更不要说憨厚的周毅然。
想了一下,周毅然忽然开口,说:“我不知道有多爱,但我知道,在这一辈子里,我离不开冰倩,在下一辈子里,我还渴望遇到她。”周毅然面色沉稳,一字一句的说出来,门里面顿时安静了。显然这个答案虽然一般,但很感人。我对着他翘起了大拇指。
洛水在里面又说:“应新娘子的要求,要考考你,听好哦,周毅然先生,你还记得第一次牵梁冰倩小姐的手,是什么时候吗?”
周毅然瞠目结舌,完全愣在那里,显然不会想到还有这样的难题。我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本来就是个陷阱嘛,如果你回答了这个,下面就会有一堆问题问你,什么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烛光晚餐,甚至第一次背你,哪个男人能够将所有的纪念日都记下来?
又是这个纪念日,又是那个纪念日,对我们来讲,纪念都是虚的,能日就行。
新郎官愁眉不展的,这个时候,就是伴郎出来救场的时候了。天空一声巨响,小白闪亮登场!
我走到门前蹲下,然后在门缝里塞进去几个薄薄的红包,里面立马传来一片惊呼之声,然后是短暂的沉默,接着有人在里面叫道:“好小气啊,才这么一点。”又有人说:“这么点钱也好意思拿出手,你们真抠门,还是回去吧。”
周毅然一听这话立马慌了神,求助似的看着我,我摆了摆手,张浩在一边让他不要担心。怕什么,俗语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媳妇儿。
门里面一片闹哄哄的声音,这个早已料到。此刻我不慌不忙,但语气故作为难的说:“哎呀,这个大红包倒是有,也想给你们,可是这门缝太小啊,姐姐们,你说这……”
洛水听出是我的声音,她笑着说:“这什么呀?”我忍住笑声,说:“还能是什么,这门缝太小,塞不进去啊。”
里面的别的姐妹们立马闹哄哄的喊:“想骗我们开门,想也别想!”洛水小声说道:“放心,就一个门缝而已。”
里面折腾了一会儿,似乎达成了一致意见,过了几秒,门终于慢慢的开了,门缝变大,竟然还有一条明晃晃的链子锁着呢。从门缝里伸出一只如玉手臂,洛水说:“来来来,我们要大红包,快拿过来。”
我左手拿起红包,慢慢伸过去,在放在她手上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强势插入,直接去拉那链子,同时一声大喝:“兄弟们上啊!”
在我的一声令下,楼下那群急不可耐的大哥们如同猛虎出闸,恶狗扑食,哗啦啦一片冲了上来,张浩大吼:“战士快上来顶伤害!法师用眩晕!”
一群人已经冲了上来,直接顶住我的后背推我,另一些人在旁边准备撞门,我的手摸索到链子,里面的姐妹们马上毫不留情的开始掐揉搓挤,幸亏我用的是左手臂,强大的左手臂。
我龇牙咧嘴叫道:“姑奶奶们,可别再闹了!错过吉时可就闹大了!”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在我的攻心战术下,地方的防守稍微滞后,我抓紧时机,一把解开锁链,兄弟们一哄而上,推开大门冲了进去,好一片鬼哭狼嚎。
二楼原本就小,一群人冲进去更是拥挤,我闪到一旁以免误伤,在混乱中,洛水站在那里。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纱裙,配上原本就傲人的身材和脸蛋,怪不得最先冲进来的哥们愣了一下,不知道哪个是新娘子。
洛水站在那里,看到我,摇着头笑了笑,表情像是在责怪,又像是在赞赏。我也呵呵笑了起来。
老姐坐在床上,脸上一片娇红,她穿着白色的婚纱裙,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漂亮十足。毛主席说得好,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我指的不是门链,而是新娘子。老姐当然已经暗示过这群小姐妹们,不要玩的太过火,结婚可是头等大事,出了什么大事情,可就不好玩儿了。
婚礼是最烧钱的一项活动,但人们还是不得不去做,烧钱的内容不只是租场地,办婚礼,搞酒席,还有就是发的红包。
我明明记得自己的口袋里有一沓红包的,而且我还故意将一个比较厚实的红包放在最里面,准备留下来给自己的。结果在乐器行二楼兜兜转转,口袋里就基本空了。接下来的环节比较老套,不知道是不是老姐老家的风俗,要让新郎官找东西。
新娘会将她与新郎官的一件定情信物放在二楼房间的某个地方,然后让小姐妹们给新郎官提供线索,新郎官和伴郎一起去找。当然这个线索不是免费的,你必须给小姐妹们钱。
这是一个会让新郎找到吐血,伴郎找到翻脸的环节,所幸这些小姐妹们还算明白事理,将我口袋里的红包瓜分完之后就告诉了我们地方,周毅然火急火燎的找到了当初送给老姐的一块手表,这就是定情信物。
我从警一朋友的身份参加过一个高中同学的婚礼,其中也有一个这么类似的节目,那个蛇蝎心肠的伴娘,将东西藏得太深沉,红包足足赚了有五千元才让新郎找到。我当时站的远远地,看到新郎的脸色铁青,估计再找不到这个婚都不结了。
后来这个伴娘再也没有出现在别人的婚礼上,这就教育了我们,放长线钓大鱼,走可持续发展道路,杀鸡取卵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干。
周毅然找到手表之后,走到坐在床边的老姐面前,将手表交给她,媒人婆在旁边兴奋的大喊:“好兆头啊好兆头,送手表,新郎官时时刻刻在想着新娘子啊。”
看来媒人婆也是个很辛苦的职业,要耍好嘴皮子。我特别想知道,如果有谁结婚的定情信物是个闹钟,媒人婆会怎么说?送终?
梁冰倩拿下手表,和周毅然站在一起,在屋子的一边,坐着老姐的父母。他们都是从老家坐飞机来的,还是我去接的。两位老人一直在盼着老姐赶快嫁人,已经老大不小的了,现在看到老姐找了一个这么好的本地男人,还有房子,还是公务员,当然是笑得合不拢嘴,他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皱纹都慢慢往外散开,就像是两朵喜气洋洋绽放的菊花。
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老爸老妈,如果我结婚那天,他们会是个什么样子?
两位老人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两个新人说了一些感激的话,然后收发红包,擦抹泪水,再然后就要下楼出门了,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终于卖给,啊呸,终于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
一片欢声笑语中,周毅然抱起了老姐,然后一步一步往下走,我跟洛水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楼下一片欢呼雀跃,一,二,三,啪啪几声,礼炮打出一片碎纸屑,洒落在我的头上。前面的人先去打开车门,周毅然还是不肯放下老姐,两个人默然相视,一副幸福死你不偿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