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永安帝不顾文武百官的反对,执意要送小太子入玄元观学道,今日就是小太子离开京都的日子。
京城,城墙上。
皇后怔然地看着兵将开路和随后的车马,尤其是那中间的黄色大马车,她眼中流露出极度的不舍。
她身旁的永安帝见状,轻叹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来握着皇后的手,劝慰道:“你不必如此,待靖儿长成后,自然是要回来的。”
皇后却摇头苦笑道:“皇上,那要等多久啊?再过一个七年?还是十年?唉,到时候,我已经是一个老婆子了,没几日可活的了。”
“哈哈哈。”永安帝大笑,轻拥着皇后道:“按你这样说,朕比你还要大些,你都成了老婆子,朕不也成了老头子了?”
可不是嘛,如今永安帝已经五十了,她自己也四十有六了,再过七年十年的,他们可就真的成了老婆子和老头子了。
当然,皇后只笑笑不语,然后轻靠在永安帝身上,和永安帝一起看着那逐渐变的越来越小的车马,担着同样的心。
……
路上,皇子马车上。
赵靖的皇子马车自然是宽敞舒适至极,里面除了赵靖和几个伺候的太监以外,甚至还有软软的卧榻和如厕的地方,他这马车可以说是一个移动的小房间了。
但是这样舒适的地方,赵靖却还是觉得马车摇晃的头晕,坐久了就只能躺下来半死不活的。
那伺候的小太监见赵靖如此模样,心里就急了起来,在赵靖卧榻上不断询问:“太子殿下,您可还好?可要去请随行的御医来?”
赵靖眯眼看着焦虑的小太监,不答反问道:“小高子,前几天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赵靖要小高子打听的是关于如妃的出身,他一直觉得亏欠如妃太多,如今如妃去了,那他想要弥补些许,就只能弥补他那外家了。可如妃是民间女子,家世并不显赫,再加上皇后的管控,几乎皇宫里无人敢提如妃,更不要说如妃的娘家了,所以赵靖这才要小高子去打听一二。
小高子听问,狗腿地笑道:“太子殿下,奴才都打听好了。”
“嗯,说说吧。”赵靖满意地点头道。
“是。”小高子回道:“如皇贵妃娘娘,本名唐静如,生于江南扬州繁华之地,是唐家一商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偶遇下江南的皇上,这才进宫的成了如妃娘娘,后来如妃娘娘有了身孕又被晋为如贵妃娘娘,再后来,生下太子殿下后,血崩而死,又以皇贵妃尊号入葬皇陵。”
说完,小高子就闭嘴不说了。
良久,赵靖又问道:“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小高子一脸苦涩道:“太子殿下,宫里都不准提如皇贵妃,事情又过了七年,小的能够打听出来这些已经是不易了。”
赵靖当然知道宫里的如妃是皇后的心病,也是皇宫里禁止谈论的人,所以对于小高子只打听出来这些即使他有些失望,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想了想,呢喃自语道:“江南?扬州?”
然后他又吩咐小高子道:“叫停车,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让老国师来一趟。”
“啊?”小高子大惊,惶恐地问道:“太子殿下,您哪里不舒服啊?您可别吓奴才,奴才可是在皇后娘娘那里立了军令状的,您少了一根头发丝,奴才就要抵命的啊。”
说着说着,小高子就哽咽地哭了起来。
赵靖面露无奈,笑道:“我没事,只是请老国师来问一下,我记得玄元观就是在江南丰源,我们要不要经过扬州,要是要,我想在扬州休整一下。”
闻言,小高子收了眼泪,用衣袖擦了擦鼻涕和通红的眼睛,说道:“原来如此,就这事,太子殿下直接吩咐奴才去问就是了,太子殿下何必动不动就说您不舒服呢?您可是不知道,您这样一说啊,奴才的心肝都颤了颤,生怕您有个三长两短,那样奴才可没法回去交待了。”
说完,小高子就出了马车,指挥着一护佑马车左右的士兵去叫前面开路,担任此次护送的冯将军。
不一会儿,冯将军骑着马来到大马车旁边,问道:“公公,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小高子道:“吩咐倒是没有,只是问一问冯将军,我们这去玄元观的路上,可要经过江南扬州?”
冯将军想了想才道:“按照国师交待的路线,确实要经过扬州,怎么了,公公?”
“嗯,太子殿下说要是到了扬州,想要休整一下,毕竟殿下身子弱,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受不住。”小高子面露担忧道。
冯将军拱了拱手,也眼中有了忧色,众所皆知,太子身体极弱,一直是永安帝和皇后祖宗一样供奉着,养在深宫里,这次出远门,还真怕有个三长两短的。
所以冯将军也万分忧心,他凑过去低声问道:“太子可还好?要是不好,莫到了扬州再休整,下一个小镇上或者小村里,末将就立刻停下来,让太子殿下休息几日再走。”
“不用。”小高子摆手道:“太子殿下一切都好,你只需在扬州停留休整就好,不必在路上过于耽搁。”
“是,末将遵命。”冯将军领了命,这才又回到前面继续去开路。
然后,就这样,护送赵靖的队伍走走停停,赵靖一路上接受了无数大小官员的朝拜和热情谄媚的招待,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他们终于到了江南扬州的城门口。
可能是扬州的知府早已打听清楚了今日他们就要到了扬州了,只见此时一个个穿着官服,人模狗样地在那里一排排站着,等候恭迎着。
“哒哒哒”的马蹄声停止,然后开路的冯将军抬起右手喊道:“停!”
瞬间,这长长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然后扬州城门前来恭迎的大小官员都跪了下来,口中呼道:“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黄色的大马车里,本正在打瞌睡的七岁孩童听了这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立刻惊醒了,睁开眼问道:“小高子,到哪了?”
小高子正在给赵靖扇着扇子,听问,就笑道:“殿下,昨儿奴才不是说了,今儿就要到扬州城吗?怎么,殿下忘了?”
“哦,这就到了扬州城啊。”
赵靖清醒了些,接过一太监递过来的湿布巾擦了擦脸,起身又任由伺候的人理了理衣服,这才道:“去问问那些大小官员里有没有如皇贵妃的亲戚什么的,若是有,你禀报于我,我见一见他,若是没有就罢了,我懒的应付这些官员,直接进城就是。”
“是,奴才知道了。”
小高子应了,就下了马车,来到众跪着的大小官员面前。咳嗽了一声,装腔作势道:“你们其中可有哪位是姓唐的?”
“这。”众官员眼中犹疑不定,不知这位公公问这个做什么,所以一时不管是姓唐的,还是不姓唐的,都没人出来应声。
见状,小高子撇了撇嘴,就要回马车去回禀,突然这时,一个敦厚的声音响起道:“在下姓唐,名唐宝玉,不知这位公公有什么事情吩咐?”
“嗯?”小高子疑惑了一下,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见说话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大胖子,穿着一六品的官服,大约四十年岁左右,颌下有一小撮胡子,面容发福。
看清了说话的人,小高子又问道:“你家以前可是商贾?”
闻言这大胖子顿时脸色一变,显然他不愿意提起他的家世,毕竟经商的商贾身世入了仕途后到底被人非议。
可是,这是宫里的公公询问,大胖子不敢不答,闷声道:“是,下官是出于商贾之家,因一些特殊缘故,这才能够入了仕途。”
这又对上了,小高子点点头,又问道:“你家中可有一位名为唐静如的小姐?”
这次大胖子脸色更是剧变,眉头紧紧皱着,却是不回答了。
却不想,他旁边一相熟的官员却替他回答道:“回公公,若是下官记得不错,那唐静如正是这位唐大人的家姐,早年进宫后,就没了消息,不知公公问起这个做什么?”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是皇后所出,是中宫嫡子,却不知里面还有另一番故事,小高子之所以问的如此详细,自是为了摸清楚了赵靖的心思,帮赵靖寻唐家之人。
如今,几个关键的地方都对上了,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大胖子就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了,但为了稳妥,他还是再次确认般的问了一遍:“你姓唐?是商贾家世出身?有一个名为唐静如的姐姐?可对?”
大胖子不知小高子问这些的问题的深意,满头大汗地垂头轻声应了,又低声问道:“公公,家姐进了宫后,就没了消息,可一切都好?公公可知道一二?”
原来如妃进宫后就与世隔绝了,她甚至死了,都没有再见家人一面,以至于如皇贵妃薨逝,唐家人都不知那如皇贵妃就是唐静如。
现在听这大胖子问起如皇贵妃,小高子暗自一叹,走过去扶起大胖子,不愿多说其他,只道:“太子殿下要见您,您跟我来。”
说着,小高子就搀着诚惶诚恐的大胖子往明黄色的大马车里走去,只留下一群跪着的大小官员低着头猜测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