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子眠和龙光烈的境界已经超过天班其他学员一大截,马惊风借此原因安排了沛新月作为他二人的指导教习。常灵璐却是很重视自己的这两个学生,听说要下派教习专门指导,那是死活不肯放手,还去找马惊风理论了好几番,但是最后见派来的教习是沛新月,竟然不再抗议这项决定,让龙光烈是大呼有猫腻。
龙光烈在天班中已经混的风生水起,众人纷纷称其为大师兄。每日忙着开辟第一脉轮,还能偷闲去指导各位师弟师妹,尤其对三位师妹是分外上心。
林子眠自从在生死间走出自己驾驭天地源气的第一步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愈发的熟练,在源液湖里仿佛如鱼得水。沛新月这些年来一共成功的在体外运行过七部功法,但都是最简单的源法秘籍,这些天林子眠也在钻研这些源法.
沛新月在岸上给林子眠演示金衫缕的源气运行的筋脉图,哪怕是最简单的淬体功法仍是十分的繁杂玄奥,林子眠花了一旬的时间才完全弄清了金衫缕的势。所谓势,即源气的运行轨迹。同时林子眠类比水流以源流来称呼流动的源气,沛新月对此是十分的赞赏。
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湖中以源流走势,失败了无数次后,总算是成功的拓印了金衫缕的大势。
每次失败的时候,单条源流的势能平稳的运行,但势多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两条势交织在一起,继而引发整个大势的崩盘,在湖里形成无数条紊乱的源流,林子眠因此不止一次的被卷入湖里,沛新月也束手无策。
龙光烈开辟了第一脉轮后,林子眠也被按着强迫着开辟了第五脉轮,这次只昏迷了三天,让程老感慨终于是有所进步了,甚是欣慰。
两人几乎同时开辟了脉轮,这事传到常灵璐耳里,以喜事成双为由,带着剩下的五个弟子闯进沛新月家里,硬是要给二人庆祝一番,沛新月也不好拒绝。
林子眠和龙光烈作为此次的祝贺对象,自然不参与宴席的准备。甲班里的另外两位男生,叶游园与黄月昏负责烧火,常灵璐掌厨,在厨房里忙的是热火朝天。
在后院里支起一张大桌子,常灵璐端上最后一碗菜后,众人急不可待的拿起筷子品尝起来,吃多了食堂里的饭菜,十分难得的尝到了记忆里的家的味道,实在没想到常灵璐在厨艺竟有着如此不错的造诣。
本来常灵璐的过分热情让林子眠和龙光烈感觉到有点受宠若惊,可是常灵璐过来和林子眠换位置后,众人就明白了原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林子眠坐到了俞亦雪和程清浅中间,而常灵璐换到了沛新月旁边,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这是我去年秋天采集崚嶒山上的浆果酿制的果酒,各位快尝尝吧!”
常灵璐一心一意的缠着沛新月,众人看出了她这场宴席的叵测居心,也不去参合。
程清浅喝了点酒后脸有点微红,仍是要敬林子眠一杯,嗔斥道:“这杯就算你上次失约的惩罚喽!”
“实在是师命难违,着实不是我故意失约,不过烈哥儿幽默风趣,想必和各位也是聊的十分愉快,绝不会让你郁郁而归们。”说完一饮而尽以示歉意。
俞亦雪插口说道:“林子眠,上次本来是想请你跟我们说说淬体境的精要所在,毕竟我们马上就要晋升了,没有得到你的指点真是遗憾呢!”
龙光烈坐在沛新月的另一边,听着常灵璐的各种肉麻的话,还要看着林子眠在女生堆中言笑晏晏,心里不平衡的连菜都不吃了。林子眠注意到了龙光烈的寂寞孤独,向他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气的龙光烈立马性情大变,大吃特吃。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向林子眠请教自己修行中的不解,林子眠却以破境如破竹,没有细细的感受境界的玄奥为由,推给了龙光烈。
黯然的龙光烈一下子神采飞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众人是茅塞顿开,恍然大悟。闲聊了不少趣事后,沛新月终于是忍受不了常灵璐的死缠烂打,也开始加入众人中。
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月挂高空,林子眠和龙光烈被沛新月留了下来,常灵璐是恋恋不舍的带着学生们离开,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去搞定这块木头。
三人坐在凉亭,沛新月泡了一壶茶,暖茶和凉风吹散了酒意。
龙光烈已经进入轮海境,沛新月特意的请求马惊风弄来天禄阁里最顶级的轮海境源法——源象功。龙光烈却撇着嘴说道:“沛教习,你当年那么厉害,肯定有什么好东西,就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啊!”
沛新月笑了笑了,郑重的从袖中拿出一个紫木盒子,说道:“我师父马彧当年乃是凉州人间境第一人,龙光烈,你要知道,他可是体修哦!”
龙光烈大喜道:“莫非沛教习要传授我他老人家的看家源法?”
“八九玄功乃是我师父的成名绝技,他在游历途中机缘巧合下得到。八九玄功可以说是体修的最顶尖源法之一,我师父同境界中难遇敌手,全赖这八九玄功。‘修成八九玄中妙,任尔纵横在世间’说的就是它的神奇之处。”
“这个源珠里蚀刻着八九玄功,本来是我师父为我准备的,可惜我是用不上了,希望你能将它发扬光大。”
龙光烈接过紫木盒子,眼中的炙热仿佛要将其点燃,咽了咽口水,擦了下手上的汗,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枚栗子大小的晶莹剔透的圆球。龙光烈已是按耐不住,一口吞下源珠,“沛教习,我就先参悟参悟这颗源珠,你们先聊啊!”
“小眠,你现在还是只能在源液湖里驾驭住源液,想要走出这片小天地,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沛新月沉默很久才说道:“我怕连累马惊风,没有让他隐瞒你的境界,这会你的天赋应该已经被上面所知了,十几年前我的例子还历历在目,而你又是我的弟子,他们肯定会派人盯住你的。”
“师父,烈哥儿不走我不走。”
“小眠!”沛新月怒喝道。随即沛新月平静下来,说道:“罢了,我当初又何曾坚定过自己的信念,又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定离开的理由么?”
“当年我师父没有告诉我缘由,只是一直以自由诱惑着我。我后来也思考过很久,一直没想明白我师父的理由,为什么连自己的命赔上也在所不惜?直到我有了你这个弟子,才想明白。”
“我师父自少痒结业后便在九州河川中闯荡,我想九州应该没有他不曾踏足的地方。百余年的游历中,看尽了人生百态,各种人性丑恶。当他再回到家乡的时候,凉州王对这样的一位强者自然不忍弃之不用,师父不可能去硬抗一州之王,但也只愿做一点点事。”
“就是这么一点点事,让他窥见了他在世间底层不曾看见的罪恶,比他百年所见的所有丑恶还要多。但他已经老了,没有足够的热血去反抗了,只有日日痛惜,甚至为虎作伥。”
“如同我看到你一样,他明白了这个孩子不能去涉足那片罪恶场。你和我那时一样,眼里只看到到夜空中的星与月,却对几乎充斥整个天际的黑暗视而不见,心里还怀着正义的种子,从未走出过自己的世界瞧瞧外面是什么样,以为那里是洁白无瑕的天堂,可是那里是吃人的修罗场,你进去只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那个心中道义尚存的老人,怜惜我的天赋,不忍看到我在无休止的斗争中磨灭自己的锐利,想方设法的要将我送到外面的世界去一点一点的成长。”
“你明白了吗小眠?你这张白纸在那里还没有被染黑就已经变成碎片,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沛新月近乎癫狂的吼道。
“少痒里有多少将门大家族的子弟,他们有人出谋划策,有靠山背景,而你什么都没有,天赋在那里不是万能的。”
“你的一切认知,你的世界观会被颠覆的不成样子,你最后会痛呼着这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要么道心崩溃被扫地出门,要么麻木的如同木头,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因为你太天真,没有成熟到去冷静的看待这一切,不能守住自己的内心。”
“小眠,离开的这条路很难走,会失去很多。许我不该干涉你的选择,但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忍看到自己的弟子被毁灭。”
“师父,烈哥儿和我说起将军府的时候,就是单纯的觉得厌恶。当时,我难以想象,竟然有人会拿母亲去胁迫他的儿子,感觉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想想自己小时候,别人欺负我家没男人当家。乡里的大户来山里狩猎在村庄里纵马飞奔踏死人,全村人一个月猎得的兽皮被人巧取豪夺走。我见不得这些事,我也不能想像出师父你说的恶有多么恐怖,但愿我现在别看到,待我日后撞见,杀得一个不留!”
“师父,我听你的就是了,我相信师父不会害了我的。”
“师父,你不要跟烈哥儿说起这件事,我不想让他为难。烈哥儿那么仗义,万一一时糊涂跟着我们走了,他的家人该怎么办?将军府会放过他们吗?”
“师父,我们还会回来的吧?”
“会的。”
林子眠看着不远处的龙光烈,慢慢的抽噎起来,眼泪却是只在眼眶里,怎么也不肯留下来。林子眠捂住嘴巴,不想让龙光烈知道自己的哭泣,哭不出声的身体在颤颤发抖,泪水终于是冲破了脆弱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