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街道上总是会吹来一些落叶,环卫工人不耐其烦地扫掉。戚无莜却觉得有点可惜,没有来由地,为那些落叶有几分难过。
车站人来人往,戚无莜背着大包包,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伴随她的,还有旁边一句句怪异的嫌弃声——
“这什么怪气味,我送你回去就好了,在这破地方挤什么。”
“那…那什么鬼东西,活鸡活鸭?我没眼花吧。靠!”
“戚无莜,你慢点走,慢点。喂喂喂——”
戚无莜没有管身边的人,只是盯着进站口。“请前往x县的旅客,在3号窗口等候,汽车马上就到达……”广播里传来一个机械女声,戚无莜眼睛一亮,连忙去排队,跟着一群人挤上了客车。
呼——
戚无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行李扔到头顶的架子上,在窗户边坐了下来。
“难道你每次回家,都要靠这种方式?车呢?”夏青崇好不容易挤上车,挨着戚无莜坐了下来。
“没钱,买不起;怕死,买了也不敢开。”戚无莜一边回答,一边将窗帘拉好,她打量了一下夏青崇,试探地开口,“你不会没有挤过客车吧?”
“这个……”夏青崇假声咳了咳,“我一直是司机老刘送着上学的,所以——”
“没有兴趣听,你最好闭嘴,我要休息一会儿。”戚无莜打断夏青崇的话,歪头在座椅上打起盹来,夏青崇眼睛停在车内“XX客车”那四个字上。只见他走到一旁,播了一个什么号码,低声说着:“夏管家,没错,就是XX公司……没错,您动用下老爷子的关系,就是现在,立刻,马上办好。”
戚无莜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感觉这趟车,车程怎么比平时长了许多。待她醒过来,戚无莜纳闷地睁开眼,迎面正对上一双眼睛,正笑眯眯地盯着她,戚无莜一把推开他,再看看四周——
没人?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司机大叔,到哪里了?”戚无莜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跳起来,连忙喊道。
不见司机,车上什么人都没有。真是见鬼了。
“已经到了X县汽车站,你猴急什么,没见识。”夏青崇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
戚无莜皱起眉头,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这趟车太安静了,自己虽然睡得沉,但是也能感觉到,这车不像平时那样吵闹,安静地太诡异了。戚无莜探究地打量着夏青崇。
“我好看吧。”夏青崇抄起双臂好心情地说道。
“你搞什么鬼。”戚无莜嘟囔一句,不再管他,踮起脚尖用手去够头顶上的大包包。夏青崇叹了一口气,将她的包包取下来,斜挂在自己身上,推攘着她下车,“走了,我就是要夏管家跟XX的老总反应了一下,说我们这趟车上有危险分子,要其他旅客换台车,这台客车今天被承包了。”
危……危险分子?!戚无莜一脸无语地盯着他,转念一想,的确是有危险分子,她不就正和一个炸弹走在一起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戚无莜冷哼一声,几步跳下了车,夏青崇回头冲她一笑,伸出食指摇了摇,“反正是老头的钱和关系,不用白不用,还有你那句话说错了。”
“哪里错了,我读书不多,你不要骗我。”戚无莜白了他一眼,站在路边,向马路上的出租车招手。
夏青崇笑嘻嘻地说:“现在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
坐在出租车上,戚无莜心情有点复杂,以前戚家和郁家都住在大院子里,那时候他们还是和睦的两家人,如果没有后来那件事,或许双方都不会搬家吧。郁家搬家后,听说郁叔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很多钱。而自从郁叔叔家搬走后,自己的爸妈老是吵架打骂,最后离婚。爸爸变得爱赌,花天酒地,妈妈不再管他,一个人带着自己住在X县,这里是妈妈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她住在老房子里,不想再搬出去,每天和阿姨们打打牌,喝喝茶,这么多年,也乐得自在。可是有一次,戚无莜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中在妈妈的床底下发现一柄斧头,忽然觉得很难过,一个人孤单久了,也会害怕吧?
出租车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戚无莜下了车,夏青崇还在向司机说着什么。他下车,将包从肩上取下来,顺手挂在了戚无莜脖子上,然后宠溺地摸了摸戚无莜的头发,“进去吧,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多像一句告别。戚无莜呆愣了下。
“你不进去?”虽然觉得是句废话,戚无莜还是说出了口。夏青崇向她抛了一个媚眼,委屈巴拉地说道,“奴家没有名分进去,爷给赏个么?”
戚无莜一阵恶寒,夏青崇将她转了个方向,往前推了几步,“以后有时间再来,我回C市处理点事。”回头一看,夏青崇冲她挥了挥手,已经跳上了车,看来是真有事,按照他平时的性格,就算不进去,一定还会磨蹭半个小时。
走在熟悉的地方,戚无莜的脚步也快了许多。
“哎呀,莜莜回来了啊,快来陈姨家坐坐,这孩子,都好久没见着了,心里想的慌。”正在院子里剪花枝的陈姨,连忙放下剪刀,就想来拉戚无莜。
“不了陈姨,我先去看看我妈,等下再过来。”戚无莜笑着回答,又想到了什么,拉开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从院子的栅栏递过去,“陈姨,这是我带回来的一点松露,熬汤喝很营养,可以给小胖补补身子,东西不贵,一点小心意。”
陈姨急忙推辞,“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陈姨不收。再说我就生气了。”
“陈姨生气了我再道歉嘛。”戚无莜蹲下来,从栅栏缝里将东西放在地上,“您没事多来窜窜门,我妈喜欢热闹。”,戚无莜说完就离开了。
陈姨还在后面喊些什么,戚无莜已经听不到了,她起了小跑,跑到了自家的门前。戚妈妈正在阳台晾衣服,看到无莜忙放下盆来开门,戚妈妈眼神有点幽怨,故意板着个脸,侧过身去:“死丫头,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这个妈了。”说的是抱怨的话,声音里已经有了笑腔。
“呐呐呐,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戚无莜马上贴上去,抱着妈妈,像只小狗一样蹭着,看到戚妈妈还是不笑,她故意嘟起个嘴,“这么不欢迎我,下次我可不回来啦。”
“你敢。”戚妈妈说着,作势要打她,戚无莜马上求饶,害怕地说道:“不敢不敢,母后饶命。”
戚妈妈被她逗笑,戳了一下她脑门,“鬼灵精怪,都是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了,不怕羞,还撒娇呢。”
“是啦是啦,我是老姑娘,要赖着你一辈子。”戚无莜说着,亲了戚妈妈一口,又转身将包包放下,将一大堆东西拿了出来,一边念着:大枣、牛肉……戚妈妈一边接过东西,一边笑骂着:“那我可就作孽了,耽误了你一辈子。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又乱花钱,上次你寄回来的还没有吃完。想吃什么家里都有,等下我做给你吃。”
“妈妈做的饭菜好吃,把我嘴巴养得这么刁。”戚无莜将东西全部翻出来后,打开电视,窝在了沙发上。戚妈妈已经起身去了厨房忙活。
“妈,遥控器呢?”戚无莜在客厅里喊。
“你看看桌子上和沙发缝里。”戚妈妈在厨房里回道。戚无莜刚抬起沙发座垫,就看到一个信封,谁寄的信?戚无莜好奇地拿起它,发现沉甸甸的,脸上一寒,心里一下有了底。打开,果然一叠厚厚的崭新的钞票,似乎正嘲笑着看着自己。
抬头正对上戚妈妈的目光,她手里正拿着剥了一半的大葱,看到戚无莜手上的信封,显得有几分尴尬和不知所措:“每个月都寄过来,房间抽屉里还有很多,不过我没……”
“妈——”戚无莜将钞票塞回信封,笑吟吟地走过来,挽着戚妈妈的胳膊安慰道:“对自己好点,本来就是他欠你的,他以为用钱可以弥补,那就让他弥补吧。我没关系,你心里不难受就好,这些钱有用到的地方,你花光也没事。”
戚妈妈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你爸爸……”
“那个人我不熟,我有妈妈就很好了,这些年来都是妈妈撑起了这个家。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好啦,我快饿死了。”戚无莜催促着,将戚妈妈推回了厨房。
以为会有很大的怨念,关于那个被称作父亲,却丝毫没有尽过父亲职责的人,如今提起来的时候,竟然也能够接受了。时间高高在上,但笑不语,那些肆意宣泄着的不甘心和委屈,时隔多年,原来也可以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只是偶尔会在被刻意提起来时,有那么一点难过,一点心痛。
戚无莜已经没有了看电视的心情,晃悠着上了楼,蜷缩着在阳台的躺椅上。裹着一张薄薄的毯子,盯着远处的夕阳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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