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川睁开双眼,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眸中有精芒闪过,呼吸间周身丈许内灵气翻滚。
“凝了神魂,种下了源眼,意味着你正式踏入了修仙一道了。”崔嵬微微颔首。
“此道崎岖曲折,须坚守本心,此道晦涩难言,要尽心求索,此道孤寂,须愿忍常人所不能忍。”
岳川认真听着。
崔嵬接着道:“此刻起,你便是我昆仑上清一脉第十七代弟子,真传之位。我昆仑山本来规矩不多,现在就更别提,尊师重道铭记于心即可。”
“你是为师的第三位弟子,也是关门弟子,往后我不会再收徒了,你的两位师兄一个神魂俱灭,一个下落无踪。在第十七代真传中,你行七,只有太清一脉在你这一代未收满弟子。”
“师尊安心,只要岳七在一天,就不会怠慢您老。”
崔嵬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确定了岳七的昆仑真传身份,老道又拿出一页古卷递给他,古卷呈淡黄色,最左端有五个古拙墨字。
“黄庭内景经?”
“仓颉文?”
少年有些意外。
“恩?你认识?”,崔老道也有些意外。
“戏老头教的,当初我还以为是鬼画符呢?”岳阿骨眨巴眨巴眼。
把号称道痕的古文当成鬼画符?太乙真人哭笑不得,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许多了。
“这是吾上清一脉的吐纳法门之一,也是最适合你的吐纳法门。”崔嵬说得极为笃定,岳七猜测应是自己是什么黄庭道胎有关,不过少年识趣的没有插嘴,而是静静等待下文。
“你现在虽气海已开,灵气充盈,但这些灵气只是刚才你所吞服的青莲莲子所化,并不意味着你能从天地间汲取灵气,只耗不补,你的气海早晚会枯竭。”
“这篇《黄庭内景经》能助我汲取天地灵气?”少年反应很快,连忙询问。
“不错,这篇《黄庭内景经》乃是顶尖吐纳法门,你参悟之后自会吸纳天地灵气,吐出体内浊气。”
岳川接过古卷,少年心性,急着摊开古卷,古卷宽一尺,长三尺六寸。岳川粗略的扫过古卷,发现这《黄庭内景经》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一篇百多字的口诀,极为晦涩难懂,自己看了几句就头晕脑胀。第二部分也是一段口诀,九字一行,共九行,第三部分倒不是字了,而是几十个简笔小人,身上全是红线,画的极为传神,跃然纸上。
汲气,养神,焠体。
“师尊,这最后的是拳谱?”,果然是少年心性,岳川对这十几副简笔图的兴趣要更大些。
崔嵬笑着点点头,“这第一段是你要揣摩领悟的吐纳法门,第二段是一固识咒,你也要熟记于心,这最后的的确是一门拳法,焠体时可用,你自行去练习。”
“是,师尊。”岳川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什么大神通呢,没想到师尊只是随口说说,好像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你需记住,修我昆仑法门,需牢记‘循序渐进’四字,练气前先炼魂,再以吐纳之术温养经脉肺腑,当泰和境阴阳交合方可修习功法,不可贪功,一步错,步步错。切记,切记,”
岳阿骨听见师尊强调了数遍,连忙点头,示意自己牢记于心。
“今日便就到这里,你回屋去吧。”
……
少年回到简陋的木屋,把柔软蒲团立着靠在墙壁上,自己则坐在地上被背靠着蒲团,翘起二郎腿,捧着古卷。
刚看清第一个字,耳畔传来一身笑骂,“蒲团是你这么用的吗?这套《坐鹤》给我老老实实学着,坐好,以心神观读典卷。”
话语刚落,一道光幕出现在岳七眼前,上面有六道图,皆是一个鹤发鸡皮的道士在打坐,坐姿有细微差别,所结手印各不相同,上面写的明白,分别为安识,神游,枯荣,观心,浅闻,聚灵。
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看起了《坐鹤》,最终选择聚灵盘法坐好。
将古卷放在身前摆好,双腿盘起左足置于右足上,再将右足置左足,脊柱坚挺,身子不偏不倚,空直中正,双手置于脐前,结一饱含道家气韵的手印。
坐定,整个人心思空灵,周身有氤氲灵气汇聚,神识外延,此时再去“看”那古卷,看那篇仓颉文,又有大不同,那些笔画极简的古老文字像是天地所孕的灵精,在跳动,在变换。
先去看那第一部分的一百零八字汲气之法。
字岳川都认识,但现在看来却又很怪异,每个字都像是一篇新的文章,第一个字没理解透,下一个字也看不懂,加上古文游曳跳动,像是要印到神识里,格外耗费心思。
连着“读出”第两个音节,周身灵气开始渐渐被引入体内,从口鼻和皮肤渗入,精纯的灵气流过岳川的四通八达的经脉,然后以一个特定的路线运行一周,最后化为淅淅细雨落入灵湖,灵湖以微不可见的速度扩张着。
灵气多数落入气海,又有少数渗入血液,腑脏,脉络,这是在洗髓,一点一点蜕去凡体。
但等到他去解读第四个文字时,疲倦袭来,神识自主收回,一点芝麻大小的金色神魂沉到姬水内。
疲惫不堪,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血腥厮杀。
双手立即结安识印,周身灵气散去,整个人的气势一变,像是一方静静躺在深潭底的石头,思绪空灵,无物无我。
……
接下来几天,年轻的上清门徒便一直枯坐参悟《黄庭内景经》,悟到了第十一字,灵气渗透达四肢百骸。
收到师尊的传唤,岳川起身,前往竹林。
此时,崔嵬却不在竹亭内了,方桌和蒲团被搬到了池塘边一株柳树的下面,而竹亭内则是堆满了整整一亭子的玉简和卷轴。
或是猜到了师尊的用意,岳川吞了一口唾沫。
“这些都是关于修行的典籍,或灵法遁术,或风土人情,或灵物鉴赏,或大宗门阀,你都要看完。”
艰难点点头,这才坐下。
崔嵬不再过多赘叙典籍之事,话题一转,“可有喜欢的兵器?”
少年眼睛一亮,“戟,方天画戟。”
“有什么要求?”
“恩,长六尺三寸,径两寸,重,锐。”
少年离家之后,或是开灵洗髓的缘故,个头又蹿了不少,现在足有五尺六寸高,修长匀称。
崔嵬沉吟了一下,然后道:“想习剑吗?昆仑剑术浩瀚如烟海,留存下来的好剑也有不少。”
岳阿骨摇摇头,“不用了,我只习戟便可。”
老道士点点头,“再选择一辅术吧,丹器阵可任选其一,若你要御兽炼尸也不无不可,当然,上清一脉阵道造诣最深。”
“就阵道。”
这小子还在挂念来时的那道传送阵呢,何等神奇!
这时,一个窈窕女子从竹林另一侧走来,一身纯色的青色衣裙,面容姣好,说不出年纪,说少女不妥,说妇人又嫌过,给人感觉便是温婉大方。
“这是你青姨。”老道的声音及时响起。
师尊可以端坐不动,自己可不行,岳川起身,执凡间晚辈之礼。
青鸾所化的女子本名文棠,声音空灵,“川儿多礼了,坐下吧。”
文棠没有伸手去扶岳川,只因她手中还抱着一个小东西,看样子是一个尚未睁眼的狮仔,睡着了,憨态可掬,只是毛发雪白的有些刺眼。
崔嵬随手一指,旁边便多了一个蒲团,文棠坐下,将狮仔递给岳川,后者下意识去接,然后茫然对老道看着。
“这是吞阳的子嗣,也算我昆仑弟子,这孩子的母亲在大战中伤到了根本,小东西也因此先天轮盘不稳,阳基被寒毒浸染,这几个月来,你青姨一直在为他洗练妖元,寒气被压制住了,日后你便带他修行。”
年轻人苦笑,自己对修行都还一窍不通,怎么还带一个妖族修行?
似是知道弟子心中所想,崔嵬开口:“他先辈出过大圣,修行之法藏于血脉,你不必过问,我的意思是你两以后结伴修行,相互照应,毕竟昆仑人可不多了。”
“就像您和青姨一样?”岳七接过话来。
文棠展颜一笑,明媚动人。
太乙真人摆摆手,“自今天起,三天打坐修行,两天观读亭内典籍,不得懈怠。”
“哦。”
岳川起身,抱着狮仔准备回自己的小木屋,走了两步又停下,回首道:“师尊,这小家伙叫什么?他吃什么呀?”
“叫什么你给他取个小名就是了,至于吃什么,你这几天吃过东西?”
少年悻悻回头,感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对了,这些日子你可将那两套拳法练习练习,日后未尝不是一个御敌手段。还有,日后打坐可多在九溪旁,那里灵气要更为充裕,并多以溪水洗目。”
“恩,知道了。”
……
修行不辍,时光忽忽,眨眼三个月后。
九溪山竹林。
一个青衫少年趴在地上,双手交横枕着下巴,眼前是一个长长的赤色丝帛长卷,少年看得津津有味,在他背上趴着一直家猫大小的雪白小兽,小兽把头枕在少年肩膀上,琥珀一样的眸子也盯着丝帛看着,摇头晃脑,颇为有趣。
在少年身体两侧,是堆积如小山般的玉简古卷。
少年自然是上清一脉的仅余真传了,岳七,雪白狮子如今也有了一个名字,喜九,源于两者于九溪山结缘,又隐喻喜九能达到九头之身。
一人一兽一起相处足有六十多天,早已亲密无间,而崔嵬与青鸾在两个月前便突然离开,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傍晚时分,老道士驾鸾而归,感觉有些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