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打电话啊?”李世华问。
“还疼吗?”
李世华嘻嘻一笑,说:“你要不要看啊。”
李德华立即严肃起来,说:“少蹬鼻子上脸。这天的工作怎么样啊?”
“程征很放心的把单子交给我了。”李世华高兴地说。
“你还有点本事啊。”李德华说。
“你要让我在基层体验民情多久啊?”李世华突然喊道。
“才两天你就受不了了?”
“我只是想知道多久。多久啊?”李世华急不可耐地问。
“你看,公司里哪有空缺的位置?”
李世华想了想,坐下来,大声说:“这么说我要体验民情很久啊。那我不管,你补贴我。一个月十万。”
李德华不说话。
“你补贴我啊。”李世华拉着父亲的胳膊喊道。
李德华继续不说话。
“爷爷当初也没让你体验民情啊,凭什么啊。”李世华嚷道。
李德华仍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电视里放的是一部与魔鬼契约有关的美剧。几乎与魔鬼达成契约者,都在梦想成真之时,付出了灵魂。
“你怎么时候口味变了?”李世华盯着电视问。
“爸的口味一直没变,只是你不知道。”李德华说。
“那是,我十二岁时,你就把我丢到美国了。”李世华说。
李德华把眼睛转过来盯着儿子看,陷入了思忖。
李世华感到气氛不对,松开了父亲的胳膊,遂起身朝楼梯走去。在二楼过廊上,他往下看,忽然觉得父亲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子里,是那么的孤独。再想想曾经的往事,李世华只感到内心如一潭酸水荡漾。
李世华关上了卧室的门,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了母亲和她的合影相框。十多年过去了,相框边的小熊脚印已模糊不清了,浸满了李世华的眼泪。而里面的照片,保存完好,九岁的孩子和年轻的母亲灿烂的笑着,衬映着背后的山峡,蓝天和绿水。
李世华眼睛模糊了,一滴眼泪落在了相框上,他忙用手擦拭。每次,当泪落在上面,他都会迅速地将其擦干净,以防泪水渗进相框,浸蚀了照片。这是母亲惟一的照片,也是他和妈妈惟一的合影。
忽然,他想到自母亲死后,他从来没有和父亲有过合影。在母亲死后,她幼小的心发下了毒誓,绝不和父亲一起照相。因此,在美国,父亲带他游公园,玩乐园,要和他照相时,他立即把脸拉下来,或者弯着嘴,转头就跑。
几次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带他玩了,而是女佣带他玩,父亲总远远地看着。他和女佣玩得倒是快活。现在想来,李世华感到震惊,只有十二岁的他,已经懂得如何伤害父亲了。他当着父亲的面和女佣照了很多很多照片,录制了很多很多玩耍的录像。
回到家,他又假装眉飞色舞地向父亲展示合影照和录像。同时,他还不忘观察父亲的脸色。幼小的他显然缺乏察颜观色的技术,并没有从父亲高兴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痛楚。
现在,他想父亲当时一定很痛苦,而且一定把他那颗恶毒的小心儿看得清清楚楚。回忆,总是痛楚的,而且痛楚的回忆,又时常夹杂着愧疚和怨恨。李世华索性关上了记忆的闸门。就在他把相框放进抽屉时,听到父亲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父亲的脚步声过去了,走进了自己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