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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再(6)

1.

三年后的2012年,韩国男子天团EXO出道。

灰暗的小房间里,李姝忆蜷缩在角落,如果没记错的话,院长已经整整七天没有看到她出来走动过了。

轻轻地叩门。院长身后走出来一对夫妇,两人的穿着都很精致,只是看到李姝忆这副模样,不免惊讶。也难怪,现在的李姝忆双眼浮肿、蓬头垢面的,一点看不出她曾经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理科学霸。

“院长,”女人先开口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是的,女士。”院长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看到您的那段视频之后,立刻就想起了这个孩子——但是最近她有点、那个了……”说着院长在自己太阳穴那儿画了一个圈,然后低下头苦笑一声。

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个男人忽然一声不吭地走到李姝忆面前,蹲下,轻声问说:“孩子,你会背圆周率吗?”

李姝忆抬头看他……

“3.14159 26535 89793 23846 26433 83279 50288 41971 69399 37510 58209 74944 59230 78164 06286 20899 86280 34825 34211 70679 82148 08651 32823 06647 09384 46095 50582 23172 53594 08128……”

女人听着听着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出了小房间。男人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李姝忆便停止了背诵,重新把头埋进膝盖里。男人接着毫不犹豫地对院长说:“就她了,办手续吧。”

院长有点惊讶:背个圆周率就决定了?这玩意儿真神奇,看来要组织孩子们学了。

宽敞舒适的轩逸车开出郊区、穿过城市,路上风光甚好,李姝忆却依旧迷茫。坐在她身边的女人不断轻抚着她的头,呢喃着李姝忆无心去听的话语。看得出李姝忆的不适应,男人转过头:“老婆,别吓着人家孩子了。”没想到女人很是激动,几乎歇斯底里地喊着:“她不是人家的孩子!是我的馨洋!我的!”然后不受控制呜呜呜地哭起来。

男人无言,只是轻轻叹气。

这时候,李姝忆递过去一张纸:“阿姨,别哭了。”

女人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认识到一个事实:这终究是领养的孩子。接过纸巾,细细地整理了自己的妆容,然后她掏出钱包。

“孩子你看,”女人的脸上是满满的幸福,“这是你姐姐,头发很长吧?在中国是不是老是有人说‘头发长见识短’?可你姐姐就不,她学习成绩老好了,特别是理科,圆周率能背到100位呢!是不是很厉害?”

“嗯。”李姝忆看着照片,“姐姐很漂亮,随您的吧?”女人听到这话似乎很高兴:“宝贝儿嘴巴真甜,不像你姐姐,整天就只知道吼我,说我吵到她学习了,呵呵。”

“孩子,我们快要到家咯,快认个路,以后啊你就要在这边生活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打开车窗,笑着对李姝忆说话。

女人似乎来了精神,情绪饱满地给“女儿”介绍起路边的学校街道商店。

车子先停在了小区的后门。李姝忆习惯性地去拎自己的行李,却被男人笑着招呼开说:“快去和妈妈看一下我们的小区!”随后他关上了后备箱,让女人领她去售楼区。

售楼区里有整个小区的模型,李姝忆看到这里有泳池馆、体育场、美食街和娱乐区,正当她沉醉于这些漂亮的模型时,女人拉过她指着其中一个高楼的某个阳台说:“孩子啊,这里从此就是你的家啦。你会和爸爸妈妈一直住在一起,按照你的人生路线,读高中、读大学、结婚生子……接下来的生活肯定会变好的!……会变好的……”

女人又不受控制地啜泣起来。

不知道走过什么路、走进哪些门,到了那个家,李姝忆淡淡地打量着这间房子里的一切,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姐姐曾在这里玩耍、成长、学习、哭泣的画面,仿佛嗅到了她刚做完家务身上的消毒液味、刚洗完澡三千青丝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又仿佛那个姐姐、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晚饭之后,李姝忆知道了男人姓凌名隽,是一名成功的创业者,目前正在准备第二家公司的上市,女人叫上官清沐,是一名高中教师,就在李姝忆即将转学去的学校工作,他们是李姝忆新的——爸爸妈妈。

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李姝忆的名字了。为此,在上官的妹妹、也就是李姝忆新的小姨陪李姝忆出门购买衣服和日用品的时候,夫妻俩爆发了一场最为激烈的战争。上官清沐坚持要李姝忆改成逝去女儿的名字,而凌隽认为孩子不是复制品,这件事情不能这么随意地决定,要按照孩子的意愿来。后来逐渐转变成上官清沐骂丈夫冷血,有了新的孩子就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女儿,凌隽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干脆直接窝在沙发上装睡……这事儿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

那天李姝忆是头戴宽边波浪帽、及腰的黑长直用红色皮筋松松地扎成两个麻花辫、天蓝色休闲中袖卫衣和淡棕色短裤搭配上粗帮高塑料底皮鞋地走回来的,整个人看上去和普通的女高中生没什么差别。

她在自己旧的INS账号上发布了一张让小姨帮自己拍的照片,此刻阳光也柔和了许多,时尚的新衣服和略施粉黛的脸让她的侧颜看上去更美了。

图下配文:新生活会让我华丽归来。

2.

重新回到那个暑假。

旅游高峰期,机场显得异常闹腾,不过这依然影响不了温黎萧兴奋得跳脚。她及肩的栗色头发微微卷曲,耳朵上戴着白色的耳机,头戴皇家西洋帽,身穿粉红色豪华中袖裙摆及膝的连衣裙,雪白的长棉袜下是粉红色的凉鞋式皮鞋,像一个萌萌哒的小女孩,让周围的乘客纷纷注目。

……然而温柳熙很想告诉他们:“别想了!她就是一个会在飞机上穿着肥大睡衣和红色人字拖到处乱窜的怪胎!!”

北京时间,5 p.m.

飞机降落,温擎威早已携夫人等候在出口。俩孩子一出现在玻璃门后,阮熙就抑制不住兴奋,拼命挥舞手臂,回头与温擎威对上眼,两人都抿嘴笑了。然而温柳熙早就看到玻璃门外的两人,立刻冷下脸,对温黎萧招呼着自己走快点视而不见。

MD,烦死了。温柳熙拉上行李箱,却被滑行轮子绊了一下,心情本来就不好,她对着行李箱就是一脚。

温黎萧正在跟爸爸妈妈撒娇,弄得温擎威和阮熙心情更悦,相反看到连招呼都不打的温柳熙一副冷脸直接坐进车里,心理落差自然大了。

“这一年在韩国过得怎么样啊,熙熙?”发动翼虎,温擎威假装无意又亲切地问坐在左边后车位上的大女儿。

“……”车里出奇的静。

提问者和旁观者都在紧张,反倒被提问者像没事儿人一样,不予回答。

阮熙尴尬地笑笑,首先打破沉寂:“呃嗯,熙熙啊,你爸问你话呢,妈妈也想知道你在新环境里适不适应啊?”

“……”车里依旧安静。

这一路上,街道旁的灯红酒绿都无法吸引温黎萧了。她本来以为姐姐经过这一年可以接受爸爸,没想到情况不但没有好转,还恶化了。她现在才注意到,姐姐特意坐在驾驶座后面,一个“相互屏蔽对方”的位置。

呵呵呵,真是interesting呢。温柳熙轻扯唇角。能不能那样叫本姑娘那老头儿心里没点13数?

回到家,两姐妹的大房间里堆满了新衣服,温黎萧都顾不上兴奋了,扔下行李就开始试穿,接着发现这些衣服我都好喜欢啊!于是跑到温擎威面前嗲声嗲气地感谢父王……然而等阮熙告诉她其实她喜欢的衣服都是买给她姐姐的、她自己的还在桌上那个快递纸盒里还没开封时,温黎萧撅起了小嘴巴,装作生气的样子。后来慈爱的“父王”摸摸温黎萧的头保证也给她买之后,某只就开心地屁颠屁颠跑开。

就算在房间里待着悄咪咪整理练习地点转移手续,他们说话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温柳熙的耳朵里。温柳熙向身边的那堆衣服一瞥,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些闪耀的logo,啊,真是太刺眼了呢,简直就是父母沉甸甸的爱的体现呢!

想到这里,温柳熙觉得自己要被自己恶心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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