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例如穿着装饰繁杂的服饰。毕竟,平民追随着上层社会的时尚,上层社会永远不会追随平民的品味。
——伊梅尔达·马科斯
我在天堂酒吧刚工作了没几周,小妈妈桑洁姬就不在酒吧露面了。我的新朋友谢里似乎对天堂酒吧的小道消息都很了解,所以我决定问问她,看她知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我听说洁姬回马尼拉生孩子了,”谢里说道,“不过,我不是很确定。”
“真的吗?”我很震惊,只是因为我讨厌听到和我年龄相仿的女人已经有了孩子,这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你有孩子吗?”谢里很认真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回答道,好像她在开玩笑似的。我现在还无法想象自己有孩子,尤其是我现在的生活方式根本不允许这样。
“只有她陪着我,”我掏出手机,让谢里看皮卡的照片,“不过,她现在在纽约和我父母在一起。她更喜欢那儿,因为那儿有更大的空间让她玩耍。”
谢里看了皮卡穿和服的照片一会儿,笑着把手机还给我,热情地说:“太可爱了!”
“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孩子的照片?”谢里问道,她抽着妈妈的维珍妮细长型香烟,看上去瘦得像个皮包骨头的孩子。
“当然想看了!”我很热情地回答道。
“他们现在在菲律宾,也是和我父母住在一起。”她说道,随后拿出她的手机给我看孩子的照片。按了几个键后,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有两个漂亮小孩的照片,他们笑眯眯地抱在一起。“我的儿子六岁,女儿四岁。”她对我说道。
“他们真的很迷人!”我对她说,虽然我知道她心里已经深信这一点了。“你在这里工作会想他们吗?”
“是的,”她伤心地回答道,“我非常想他们。可是我在日本工作,就是为了能供起他们吃好的、穿好的、并且受到好的教育。”
“噢。”我应了一声,心里还是很难相信这么瘦小的女人竟然肩负着这么多的责任。
“我做的所有事情,”谢里最后说道,“都是为了他们。”
我甚至有些嫉妒她,她有自己的生活目标,而我没有。然后那天晚上的第一批顾客走进了酒吧,我们不得不中断了刚才的话题,赶快站起来对他们行鞠躬礼,同时说道:“欢迎光临!”
和我一起工作的菲律宾女人,除了异国风情的美貌和令人不可思议的唱歌才能,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她们都有很多孩子的照片。那些孩子就是她们在日本工作的动力,这样她们才能支付起孩子们在菲律宾的花销。
她们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对于这些第三世界国家的女人来说,也就意味着她们非常年轻的时候就会生很多孩子。我觉得很讽刺的是,这些女人发现自己只能依靠从事色情行业。虽然这种酒吧级别比较高一些。来维持孩子们的生活,而这些孩子则是她们严谨的宗教信仰的产物。不过,这些就不是我应该管的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去见玛丽妈妈的顾客,并且那时妈妈桑也在场,这种情况很少见。那位顾客之前从来没有和会说日语的美国女孩聊过,所以才点名叫我过去。我们三个喝着一瓶葡萄酒,话题渐渐地转向了政治。
“我听说最近菲律宾要举行大选了,”我对玛丽说道,“现在那边的政府怎么样了?”我刚问完,就把这位顾客逗乐了,因为我把“政府”(seifu)和“钱包”(saifu)弄混了,在日语里,这两个词只差一个字母。
“不管怎么说,政府和钱包几乎就是同样的事情。”我笑着说完,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也大笑了起来。然后我们都朝玛丽看去,等着她精彩的回答。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说道,假装笑了笑。
“说说吧。”她的顾客打听着说道。
“好吧,”由于他付了钱,玛丽也不得不说了,“马科斯当政的时候,情况比较好。”
“是吗?”我问道,有点震惊,“可是为什么呢?”
“他当政的时候,国内更安全些。”她回答道,“至少那时每天晚上都有宵禁令,大家都不得不待在家里。现在马尼拉取消了宵禁令,这个城市里更危险了。”
“我以前不知道这些,”我坦白地说道,“那么,你觉得他的妻子怎么样呢?你肯定知道的,她搜集了很多鞋子。”
“我知道,”顾客说道,“伊梅尔达·马科斯真的有好几千双鞋吗?”
“其实,没有那么多,”玛丽严肃地回答道,“洁姬差不多也有那么多双鞋,一多半都在里屋放着呢,你可以去看看。”
“可是,她花政府的钱买鞋子,你们不生气吗?”我很迷惑地问道。
“如果伊梅尔达是菲律宾的第一夫人,”玛丽自信地说道,“那么她就应该穿得非常时尚精致。毕竟,她对外代表的是我们国家的形象,在菲律宾人们都崇尚昂贵高雅的流行时尚。这和美国的情况有所不同,”她对我说道,“美国人都喜欢休闲随意。”
“那么我可以叫你小伊梅尔达吗?”顾客问道。
“不行,请别这么叫。”玛丽回答道,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
我一生都理解不了到底有很多鞋子怎么会那么有吸引力。不过,如果我来自别的国家,情况就会有所不同。或许,别人会猜想到,正是因为我的国家不够富有,我才穿得那么寒酸,这时我就需要装扮得非常时尚,来回应他们的敌意。
“你为什么不喜欢戴装饰品呢?”当天晚上玛丽问我,语气很平静。
“我也不知道,”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道,“我对那些首饰不感兴趣。”
我这样说是想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事实上,我讨厌装饰品,尤其憎恶大街上千篇一律的路易斯威登手提包,超过一半的东京女人都一致选择了这种方式来炫耀自己昂贵的品位。出了酒吧,我对这些都可以直言不讳。
然而,在这家有很多外国陪酒女郎的酒吧里,穿戴着名牌装饰品有着独特的重要性。也就是说,装饰品的品牌价值同时也是顾客愿意为我们出价的衡量标准。说实话,安吉拉就有一个我见过的最大的路易斯威登手提包。“正是因为我有太多的东西,”她会这样说道,“我才喜欢大个儿的手提包。”安吉拉的“怪物”手提包就是一位顾客花了一千美金送给她的礼物。
所有顾客都知道我讨厌名牌,因为我就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因此我也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玛丽妈妈追根究底,不停地问我原因,我尽量回避她的问题,直到她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递给了我。
“试试这个,”她说道,“这个戒指不是很贵,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
这枚戒指上嵌着一颗很大的宝石,比一般的结婚戒指或订婚戒指上的宝石都要大。我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然后把手伸给她,让妈妈桑看看戒指怎么样。
“看上去不错,”她说道,她的表情不易察觉地变得温和了一点,“你应该经常戴着它。”毕竟,妈妈桑想让我看上去更吸引人。
“好的,妈妈,谢谢你!”我同意道,“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吧。”
“这是我们的订婚戒指吗?”我开玩笑地说道,最后她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我和朱尔一起打车回家。天堂酒吧晚上没有车送我们,因为我们人少得一辆面包车也坐不满,所以酒吧只好给我们打出租车的车费津贴。
“婕蒂,”我说道,“你醒着吗?”
“嗯。”她嘟囔道。
“我觉得玛丽对饰品那么着迷,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件装饰品。”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没有抬头看我,接着问道。
“我的意思是,她就好像带她出去的那些男人身上的一件装饰品,所以她才着迷于穿戴很多昂贵的装饰。”
“你还是没说明白,”婕蒂回答道,“埃莉,你喝醉了吗?”
“嗯,很可能是醉了。”我承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