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天空降下的不再是泪水
而是鲜血……
这是吸引大家注意的唯一方法。”
——卡伦·芬利,《旱灾》
那天晚上在天堂酒吧,我就开始妥协于一个事实,那就是那些频繁光临酒吧找陪酒女郎的男人,跟和我约会过的男人,不管怎么说在一点上很相似:他们都是骗子。可是至少在银座,我们都明白这只是个游戏,所以没人会像我一样,和奈杰尔分手,还遍体鳞伤。至少在天堂酒吧,大家都清楚游戏规则,所以剧情发展中,不会出现破坏性的转折。
那晚的天堂酒吧让我很满意,它为我满脑子的幻想找到了一个可栖居的新场所。
那天晚上工作了六个小时,我喝得像一条河豚,不停地和中年男人调情,完全忘记了奈杰尔的存在。伴着点唱机里别人点的所有曲子,我唱啊跳啊,还鼓动其他人和我一起纵情享乐。整个晚上,我活力四射,笑声不断,这很符合我的工作性质,直到我觉得自己心情已经一点点变得和顾客看上去一样的高兴。
周五晚上的努力没有白费,我遇到两个可能成为我长期顾客的男人。工作时间一过,妈妈桑几乎是求我下周一能回她的酒吧工作。
我很怀念做陪酒女郎的日子,也很乐意回去。不可否认,在午夜酒吧做女招待和我性格中的一些方面很相符。我渴望表现自己,设法赢得其他人的肯定,想成为关注的焦点。
然而,生活中有很多种表现自己的机会,并且不是所有的表现形式都是让人愉快的。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很难解释。我和婕蒂跌跌撞撞地走回她的公寓,醉得一塌糊涂,倒在床上。我不能保证所写的都是正确无误的,考虑到我当时的状态,过度饮酒严重影响了我的记忆。只能说世事无常吧。
我觉得很丢脸,竟然选了这样不合适的时间、地点,还有方式来缓解我的狂怒,因为我已经被奈杰尔一直以来对我的欺骗气得脸色发青。我对这种欺骗的行为非常鄙视。
记得当时等到婕蒂睡着,我就拿了把寿司刀,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寿司刀的上沿太钝,没有在我左胳膊的皮肤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上高中时,我就经常把左胳膊割伤。从上次自残到现在,也已经超过一年了。
由于想把自己割伤却没成功,我极度沮丧。我抓起刀子,戳着这间小房间的木门。我异常愤怒地拔回寿司刀,又用力戳向旁边的墙壁。墙壁就像装箱似的,把我困在了里面。
然而,这时握着刀柄的手没有力气了。寿司刀又一次刺破墙壁,我手里的刀抓不住,滑了出去。这时,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锋利的刀刃,顺着刀片的底角割伤了。
我震惊的尖叫很快把婕蒂吵醒了。
“你做什么呢?”她一边问道,一边开了灯。她一戴上眼镜,就看见我手上的血不停地流到地上,而我正笨手笨脚地试图用卫生纸擦着地板上的血。
无论我怎么解释我不是故意弄伤自己的都无济于事,婕蒂压根不相信我的话。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婕蒂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愤怒。
“我不想活了。”我醉醺醺的,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血还在从我手上顺着手腕往下滴,把婕蒂的地毯都染红了。
“那是白痴才说的话!”她真的生气了。婕蒂特别讨厌血,不过她还是尽可能地给我包扎好伤口,然后扶着我躺到床上,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丽亚,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我们都躺回到床上,她对我说,“我真的无法理解。你长得漂亮,脑子聪明,也很风趣。你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呢?”
“婕蒂,对不起。”我只尽力说了一句话,就开始陷入纷乱、接连不断的睡梦中。
第二天早晨,我用右手费劲地刷洗着地毯上的血迹,两周之内,我都只能用这一只手了。婕蒂不断地尝试说服我,我不能回奈杰尔的公寓,甚至去取回行李也不行。她坚持让我给奈杰尔发了信息,让他把我所有的东西打包,送到她家门口。她还让我强调指出,这也是他用假年龄骗了我七个月后唯一能为我做的事了。
我们正坐在电视机前,喝着我刚调的果汁,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们面面相觑。
“天哪,他想进来!”我惊叫道。
“快进去,把门锁上。”婕蒂几乎是把我推进浴室的,“我会告诉他,你不在家。这次千万别乱来了!”她强烈要求道。
“我一定会的。”我非常真诚地向她保证道。
听到我的保证,婕蒂走到公寓门口,在门厅站了大约五分钟,可能在和奈杰尔说话吧。
我在浴室里待着不动,这里空间很小,就像在棺材里一样很憋闷。我没什么可做的,盯着墙上划出的两道刀痕,盘算着下周怎么才能把它们弄掉。
然而,我很快就听到了他的说话声,他和婕蒂正把我的行李拖进屋里。我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她真的说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不了,你确定吗?”我无意中听到奈杰尔说。
“绝对是这样的!”婕蒂肯定地对他说道。
接着,我听到奈杰尔在外面开始哭诉。即使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那时我还是拼命地想打开浴室门冲出去。我想告诉他,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爱他,我们之间的问题一定能解决,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可是,我没有那么做,只是因为我知道,那样做肯定会让婕蒂对我失望,所以我安静地待着,任由他们搬着我的行李。
几分钟后,婕蒂对我说现在安全了。打开浴室门,我虚弱无力地从里面走出来,坐在婕蒂摆好的蒲团上,开始号啕大哭。
奈杰尔离开一会儿后,婕蒂也坐在我旁边。她没有说“丽亚,没事的”,因为很明显不是这样的。她也没说“高兴点”,因为她知道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虽然,前一个晚上我激怒了她,婕蒂还是坐在我旁边的蒲团上,紧紧地抱着我疯狂颤抖的肩膀,只是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当时,这是别人能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