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伦蟒古斯逃回洞穴后,用绳索绑好萨日朗其其格,准备等伤愈后,先吃掉萨日朗其其格,然后再去斗哈尔其嘎少布。聪明的萨日朗其其格心想:哈尔其嘎少布迟早会来救她,现在只能斗智,不能硬拼,那时里应外合杀死嘎伦蟒古斯。一天,嘎伦蟒古斯喝得八分醉,萨日朗其其格便试探着问道:‘嘎伦蟒古斯,你要不放我回去,哈尔其嘎少布是不会饶你的。’嘎伦蟒古斯听了,哈哈大笑道:‘我嘎伦蟒古斯,天下无敌。’萨日朗其其格心道:‘我是缓兵之计。’萨日朗其其格趁机将了一‘军’。‘施什么计都没有用。’嘎伦蟒古斯又喝了一缸酒,晃了晃脑袋说道:‘乌孙蟒古斯是水的化身,被龙驹战死了;初伦蟒古斯是石的化身,让穿石剑击毙了;而我是火的化身,谁也灭不了我,包尔罕山第三峰上有两块镜子,那是我的双眼,上面有一火球,那是我的脑袋,也是我的生命,只要它在,我永远是胜利者。过几天伤养好了,我要把哈尔其嘎少布烧化,解我心头之恨。’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嘎伦越高兴越喝酒,越喝越醉,最后呼呼地睡着了。萨日朗其其格忙把衣襟扯下一片,照嘎伦蟒古斯的酒后真言,画了一张草图,然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叫神鸟去送给哈尔其嘎少布。”
“那神鸟送到了吗?”韩仰子急切地问道。
瑶池婆婆笑道:
“你一听便知了。再说,自从嘎伦蟒古斯抢走萨日朗其其格,哈尔其嘎少布万分焦虑,他不分昼夜地四处寻找萨日朗其其格。一个晴朗的早晨,突然一只神鸟把衔着的一块丝绢扔下来,哈尔其嘎少布拾起一看,立即认出了这是萨日朗其其格的衣襟,上面画着明显的图解。他顿时明白了一切,他跨镫催马直奔包尔罕山第三峰。刚到山脚下,哈尔其嘎少布弯弓就是一箭,射中了左面的一块镜子。这时正在睡觉的嘎伦蟒古斯突然大叫一声,一跳几丈,立时左眼瞎了,它才醒悟到准是萨日朗其其格泄露了秘密,便恨不得一口把萨日朗其其格吞掉。可是,萨日朗其其格已经挣脱绳索逃掉了。嘎伦蟒古斯驾风追上来,一箭射中了萨日朗其其格,鲜血直流。哈尔其嘎少布急忙迎上去扶她上马,龙驹驮着受伤的萨日朗其其格向草原深处飞奔而去。这时,哈尔其嘎少布的箭又射中了右面的那快镜子,双目失明的嘎伦蟒古斯乘着一股红风疯狂地向他扑来。就在这一刹那间,哈尔其嘎少布对准火球的箭出弦了,嘎伦蟒古斯随即化作一团大火,向哈尔其嘎少布扑来,哈尔其嘎少布在烈火中升腾,变成了一只褐色的大鸟,展翅向草原上空飞去了。龙驹为了使萨日朗其其格脱险,跑遍了漠北茫茫草原。萨日朗其其格的血迹变成了朵朵红花,点缀着千里草原。她仰望着蓝蓝天空,追逐着那褐色大鸟的身影。而那盘旋在草原上空的褐色大鸟,总是俯瞰着草原上的红花,留恋着畜群和牧人。后来人们都说这红花是萨日朗其其格,而那褐色大鸟就是哈尔其嘎少布。”
故事讲完了,韩仰子还在仰头听着,仿佛在品尝故事余音留下的辛酸和感人的滋味吧!
而此刻,瑶池婆婆最为挂念的,却是阿盖姑娘。
那么,森孩儿离开阿盖和悟一子之后,阿盖母子究竟怎样,她们母子是否平安?
5
且说森孩儿一去多年,悟一子已经长成一个体格强壮的少年了,阿盖的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但她一直总在牵挂着森孩儿,祈求着丈夫平平安安地完成大业,阖家团圆。
但是由于阿盖身怀悟一子后,并不知晓,仍修炼心法,因此在生过孩子后,功力内息竟逐年紊乱,以致丧失了内功功力中的十之有九。
这一年冬天,风猛气寒,阿盖每天让悟一子找些枯枝干条,燃来取暖,不知不觉到了腊月。
这一天,阿盖依旧给悟一子讲述武功心法,教孩子练气运息。忽听窗外狂风大作,却不见窗户“哗哗”作响。
阿盖心道:“莫不是有人来了?”
阿盖急忙嘱咐悟一子道:
“悟一子,待会儿不论发生何事,你千万记住,不可出声,乖乖的躲在屋里?”
悟一子见母亲如此情景,已然明白,便点头言道:
“我听话便是,还望母亲多加小心!”
正在这时,有人在外面厉声说道:
“屋内有人吗?快快出来!”
阿盖一怔,觉得此人口音谙熟,似是在那儿听见过。
那人又狂言喝道:
“再不出来,我就闯进去啦!”
门一开,阿盖走了出来。
一眼,阿盖便已认出了来人。
阿盖沉声哼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任远行。不知此来有何贵干?莫不是又来抢夺少林舍利子?”
任远行哈哈怪笑道:
“果然被东方前辈说中了,原来你真在这里!我这次是专程为金骨王牌而来,顺便与你较量一下拳脚,你莫要再推辞哟?”
阿盖心中怔道:“金骨王牌不在我身上,怕他作甚?但要动手,自己武力失去大半,如何能够应付?”
想着,阿盖已然正声言道:
“金骨王牌,你这次拿不到了!较量拳脚,倒可以商量!”
任远行已在剑法上吃过一次亏,这次又见阿盖爽言答应较量拳脚,反而又是一愣。他不知阿盖武力内功已失去大半,只道近几年阿盖定会在不断修炼,所以他一时竟然语塞。
任远行旋即言道:
“我有一个小小想法,不知女侠可愿听否!”
阿盖从容说道:
“但讲无妨!”
任远行“嘿嘿”说道:
“女侠秀美非凡,目光流离,会令我心猿意马、难定心神。女侠能否将秀目闭上,如此较量,岂不同样公平?”
阿盖心中大怒:好一副狠毒的心肠!但脸上却毫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能闭上双目,以绝风流杂念呢?”
任远行哈哈一答,狞然说道:
“果然聪明,那就依女侠所言吧!”
掌随声发,已然扑向阿盖。
见时,掌风却是淫毒无比,击向阿盖的胸乳之处。
阿盖急忙沉身,并不出手,只是躲开这一锐掌。
任远行虽闭双目,却掌掌击得正着。
也幸好是阿盖机敏过人,骗得任远行紧闭双眼,否则就难于幸免了。
但也因阿盖内气失半,故而跳跃之中,足沉步乱。
任远行几掌之后,见阿盖并不还手,正惊讶间,突然觉得阿盖并无前次功力精湛,于是心道:“莫非这个女人已失去功力?”转念又一想:“不会,万不可上当。此女诡计多端,其中必藏机关!”任远行不由得加快了出掌速度。
阿盖见任远行把剑术运用于掌法之中,更是难以招架。突然,从阿盖袖筒之中,盈盈飞出一只金翅竹蜂,嗡嗡作响,起伏盘旋,甚是可爱。
金翅竹蜂一出现,任远行便已发现。他突然睁开双目,暴喝一声,一把抓向金翅竹蜂。与此同时,阿盖倏然出手,朝着任远行的面门,就是一拳。但这一拳出得速度缓慢,而且力道也不足,未能对任远行构成威胁。
任远行这才肯定,阿盖必是丧失功力无疑。
任远行哈哈一阵大笑,狞颜说道:
“原来你功夫殆尽,却还在蒙混于我!”
一掌疾出,锐风扑面。端的是绝厉无比的掌内玄功。
阿盖急忙后跃,希望避过这一掌。
但这一掌,在理法上确有来头,名叫“滚滚红尘”,系乾坤掌中的一式。一掌击出,身形闪电般跟进,掌气旋掀起一连九道罡风。你退,罡风即进;你退得快,罡风即进得快。
阿盖已然退不能防,眼见这一掌就要击上阿盖的面额。
阿盖芳心一横,向上纵跃,但纵到一半,任远行已然一掌击在了阿盖的小腹之上。
又见“滚滚红尘”的第七、八、九掌,尽数击中阿盖腹部的中脘、下脘两穴之间。
阿盖惨叫一声,被打出有三丈开外。
也就在阿盖中掌飞出的一刹那,任远行忽觉耳边风池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点中,随后面颊上的睛明、承泣、地仓三穴,也被倏然点中。
任远行在被点中耳侧风池穴的同时,转头看见那只金翅竹蜂正操刺如针,迅速非一般可比。只就此一看,睛明、承泣、地仓之穴已被点中,力道竟如江湖高手一般沉雄。
任远行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中也声音全无,他惨声大叫道:
“我看不见啦!也听不到啦!”
喊声比阿盖方才的一叫,更是奇惨无比!
但那只金翅竹蜂兀自不罢不休,仍然冲撞着任远行,如同驱赶一头眼瞎耳聋的野兽,一直把任远行追得没了踪影,方才振翅飞回,旋停在阿盖的身边。
只见悟一子爬在母亲的身体上,悲恸大哭,两手兀自使劲摇动着母亲的胳膊。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灰暗下来,凶猛的狂风已渐渐弱了下来。阿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恸哭中的儿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阿盖徐徐说道:
“孩子,你别难过,小心哭伤身体。我已命不长矣,有几句话再不对你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悟一子使劲擦了一下泪水,听着母亲这临终的嘱咐。
正是:
临终有言须静听,一字一句记心中;
任凭风雨变幻多,勿忘母亲在长空。
6
此处有一首诗,乃谈一个“悟”字。
诗曰:
红尘散处见芳华,绝路尽头起朝霞。
但能参透平常事,梦中定有佛道家。
此悟有三,一悟者,情空也;二悟者,名空也;三悟者,生命空也。
就听阿盖说道:
“母亲死不足惜,将来遇上你父亲森孩儿,你万不可随他再学任何功法,以免又要受累于江湖。母亲唯一希望的,是你今后发奋苦参佛道理学,做一文士,并要代代相传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去找天山瑶池婆婆,她见到你,会好生照料你的。这只金翅竹蜂,是你外祖父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阿盖艰难地抬动左手,那只金翅竹蜂立时飞落到阿盖的指头上,拍打着双翅,“嗡嗡”乱叫不已。
阿盖手托金翅竹蜂,缓缓交给悟一子,然后用手碰了金翅竹蜂一下,说道:
“今后,你就属于我的孩子了!”
刚一说完,便闭上眼睛。
悟一子就听见母亲的心跳声忽然响亮起来,“咚咚咚”跳完了最后三下。
悟一子放声大哭。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哺育自己多年的母亲,就这样弃他而去了。现在,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孤独、悲哀、思念、仇恨一拥而上悟一子的心头。
今后人生茫茫,需要他独自去闯了!
哭着哭着,悟一子忽然听到有人说道:
“别哭了,你母亲的灵魂还在身体之内,你一哭就把灵魂惊走了!”
这声音那么柔和,那么的使人无法抗拒。
难道是产生错觉了吗?悟一子停住哭声,四下看去,并不见人,但分明正有一个声音在说道:
“你不用惊慌,也不用寻找,我离你有数千里之遥,你是无法见到我的。只有我才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心理和体温。”
悟一子突发其问:
“你是谁,是人还是鬼?如果你真的有超人的本领,就请你救救我的母亲吧!”
那声音缓缓说道:
“你不用着急,我发功于你,就是要救活你母亲。等一会儿,我会告诉你我是谁,但我不是鬼,只是一个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交的朋友。好啦,你快去找些冷水,把你母亲的身体弄湿,再站到你母亲的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你看到、听到、感到什么,都不必惊慌,不要哭叫,静静站在那里,按我说的去作,千万别违反我的意思,否则,就救不活你的母亲啦!”
悟一子听罢,撒腿跑回客栈,端来一大盆凉水,朝着母亲就浇了下来。
如此接二连三,几盆水下去,已把母亲的尸体浇湿、浇透。
“好了,”那个声音说道:“你感到浑身刺疼了吗?”
悟一子急忙答道:
“没有!除了……害怕和悲伤,我再就没有任何感觉。”
“是的,你虽然是江湖第一人森孩儿的儿子,但却没有一点内功,又怎会有此感觉呢?”
那个声音接着说道:
“要想救活你母亲,只有依靠你自己的能力了。没有你,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也无能为力啊!”
“那又是为什么?我怎么才能救活我母亲呢?仙人啊,你快告诉我!”
悟一子带着哭腔问道。
“你只有违背你母亲生前说的一句话,那就是让你万万不可以学任何功法。”
“但是……但是我已经答应了母亲。再说,我也不可能学到功法啊!母亲在世时,只是教了我一些练身的心法和拳脚,我怎能以这点微不足道的心法来救活母亲呢?!”
那个声音缓缓说道:
“那也没有关系,我立刻教你功法,只要你有十年以上的内气功法就行了!”
“但我却没有什么内气,也丝毫不懂这内气功法啊!”
“那也很简单,要是你答应了,我可以把你母亲身上剩下的大约十五六年功力,送入你的体内!”
“那我母亲岂不成了废人?”
“没有别的办法,此乃上天注定!以后,你还可以把功力还给你的母亲!”
“好吧,到时我再还给母亲即是了!”
悟一子爽然答应道。
那个声音又说道:
“你抓住你母亲的手腕脉搏,听我讲些玄理,你用心记住,再如此如此……”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很有力地说道:
“手间阴阳之脉,起于大指之端,循指上廉,合谷两骨之间,上入两筋之间,循臂上廉,入臑处前廉,也髑前廉,上出于柱骨之上,下入缺盆,上交贯顶,回还口中,交人中,左之右,右之左,上侠鼻孔,下临肺盆,乃至丹田,其气可成矣!”
悟一子依照此脉路运气一周,果觉从母体内有一股残存之气,缓缓流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悟一子大喜说道:
“我真的感觉到内气热流啦!”
“不要讲话!”
那个声音旋即说道:
“完了,你还没有获得你母亲体内的全部内力,却要讲话,现在你只获有八年的内力,怎么能救活你母亲呢?你失去最后一次机会啦!”
悟一子大惊,急忙喊道:
“请你无论如何要救我母亲,哪怕让我去死!”
那个声音这才柔和地说道:
“嗳,可怜你一片孝心,但你母亲只有等几十年后,才能复活过来!”
又接着说道:
“也只有如此了!你两手抓住你母亲的手腕,千万不可惊慌,千万不可放开,否则,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孩子,你听清楚了吗?”
悟一子提高声音说道:
“你尽管放心,这次我绝对听从你就是了!”
“很好“,那个声音又缓缓言道:“那我就要发功啦!”
随着话音,悟一子立即感到有一股奇热无比的内力传入身上,又传入到母亲体内。
又过了一大阵子,天已渐渐黑了下来,风也慢慢平息了。只见阿盖已经僵直的身体渐渐冒出一股闪着弱光的白气。白气越来越浓,弱光也变成强光,阿盖已经开始有了体温。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悟一子又感到有一股奇寒无比的冰冷之气,从遥远的天际传入自己体内,又逼入母亲的脉息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是好还是不好?是福还是祸?
悟一子不敢问,生怕再一开口,连母亲的最后复活的希望也荡然无存了。
金翅竹蜂落在悟一子的身边,被一股奇寒之气掀动,振翅飞起,凌空看着悟一子已然浑身打颤,又忽然浑身发出透明之光泽。
悟一子心中明白,自己也已被冻在一层薄冰之中,但他兀自咬紧牙关,顽强挺住。
就这样,整整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色微明,悟一子借着光亮向母亲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阿盖已被三寸厚冰,坚固地封住了身体。
那个声音这才缓缓说道:
“大功告成了,你可以松开你母亲的手腕了!”
悟一子全然没有听见,他还一心牵挂着母亲的生命。
就听得那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又说道:
“唉,孩子,你不撒手,也无济于事。你母亲三十年后自会化开冰层,重现人世光泽。只是你这一不撒手,反而把我的功力又撤去一半啊!”
悟一子急忙撒手,说道:
“对不起,我只是沉浸于怀念之中,没有听清你先前所说。但你怎么被撤去一半功力呢?”
那个声音说道:
“我让你撒手时,自己也在收功,没想到你却没有住手,我发于沿途的功力,便白白断送掉啦!你不必介意,这点内功又有何珍贵?记住,在这世界上,珍贵的不是金钱,甚至不是生命。珍贵的只是一个‘仁’字,懂吗?”
悟一子点点头,又问道:
“那你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我叫白云子。”
那个声音传来的时候,已然非常微弱。显然,白云子已经离得更加遥远了。
正是:
神冰世界三十载,梦到铁树百花开。
信知人间仁为贵,白云侠胆赠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