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柯凡穿一身米白衬衫和褐色西裤回到客厅,却没有见到莞尔的人影。正在忧虑中,他闻到了一抹隐隐的熏香,便疾步走进了那间会客室。还好,莞尔没有走,她正斜躺在从前坐的那把座椅上。桌上那藏银色的鱼形香炉上是一支刚点上的印度香。莞尔微闭双眼,似要屏住心神,去体验那抹袅袅幽香所传递的信息。她带着需索的姿态,回味着,体验着,直至眼角漫溢出眼泪。她好像回到了那一段特殊的时光,耳边是柯凡温和笃定、富有磁性的声音:“世界上所有的抑郁症都是在关系上出了问题。当和一段亲密的关系断裂时,通常内心会感到空旷无助的凄楚,一旦无法抵御凄楚和痛苦,死亡便成为最彻底、最决绝的断裂方式。生命是一根链条,不妨试着将链条再接起来,重新建立关系。
”在一种朦胧而诡异的氛围里,莞尔听见了内心蛰伏了许久,逐渐清晰的声音:抑郁的日子终将过去,要敢于接受自己的阴暗面包括受伤的部分,愈不承认,它对你的影响愈大,你可以以一种健康的方式去接近和释放它的力量。“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莞尔的凄迷感伤,再次唤醒柯凡怜香惜玉的男性本能。他感觉到他体内的雄性荷尔蒙开始作祟了,不禁握起莞尔的手,疏导她。莞尔轻轻抽出手,擦拭眼泪,神态有点不好意思,嘴角浮起浅浅的微笑。那微笑看上去,仿佛很快就能被风吹散。“一切刚刚开始,不是吗?我是指你的事业。还记得你让我以冥想的方式,做意向的祈祷,写出心灵的誓词。我把它看成了一种获取心灵力量的训练。”她突然想为他做点什么。在那灰暗窘迫的日子里,她曾在这里住过,对这里,她很有感情。而男主人,曾经给了她温暖的力量。“谢谢你,我希望你能帮助更多像我这样的人。告诉我,你心理诊所的名称、定位,我想出点力。”莞尔吸了一口气,说道。
一霎,柯凡的脑海突然闪现莞尔吸气闻花的样子,所有的一些微小的细节都在印证,这一年的时光里,她的身份超越了一个来访客,一个普通朋友。“心理诊所在投入上,唯一破费的地方就是装修;装修失败,是很难吸引客户走进来的。房间和女人一样,要有特质,却不能太有个性,能贴合所针对那一类来访者的心理诉求。”一个下午,柯凡听了莞尔对房间设计的整个规划,大到色调、布局,小到材质、装饰品,既有新意,又很经济实用。仿若隔世,眼前这个女人既不是那个沉湎于一段感情变故中、消极委靡、极度自我否定的女人;也不是在高原阳光照耀下,那个脸颊红润、神采飞扬、感性浪漫的女子。“听说你在杂志社很受器重,真为你高兴,只是放弃原来的专业有点可惜了。”“这不,你给了我机会,我可以在我的专业上找回一点成就感。”“是不是重庆的女孩都很能干啊?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无限可能。莞尔,我为你高兴。”柯凡怔怔地说道,心底有些遗憾。他们只是特殊时空里的一对情侣,旅途结束,一切恢复到原有的生活轨道。
“重庆女孩应该是什么样子?要这么说,你就应该像北京男人。不过,你还是有一些北京男人的特质,不是吗?”莞尔看了看柯凡,微笑不语。“比如,努力使别人认为自己是知识丰富,上知天文、下通古今的男人。此外就是会逗闷子不会说甜言蜜语,心眼好,会做饭,但是比较懒。”柯凡开始调侃自己。“啊,真不愧是心理医生,琢磨自己的心理和别人的心理一样得心应手。不过,还不够深刻嘛,拿手术剪对自己时,难以藏掖内心的紧张吧。”“我知道你总是借机拿我开涮。”两人不禁一笑,那份默契和调侃又回到两人的谈话氛围。接下来的日子,莞尔利用休息时间,设计图纸,跑建材城,采购墙纸、装饰品。一日,莞尔正和柯凡一起采购家具时,接到苏雯的电话,一腔的热诚,差点被苏雯浇灭。“你和柯医生究竟是什么关系啊?周浩森找到我,表面是来看我的闺女,实际是打探你俩的关系。”那时,一旁的柯凡正试坐在一套沙发上,以征询的目光看着莞尔。她只有“嗯嗯”作答。“看得出他很在乎你,莞尔。
如果你要报复他,最终会伤了自己的,也会将无辜的柯凡带进来,听说他已经被医院辞退,只好另起炉灶。”苏雯在那头接着说道。“周浩森说的?难怪啊,我明白了。如果他再找你,你就转告他:看在我们多年感情的分上,给彼此留点念想。我们能不能走下去是我们自己的事,和别人无关。”莞尔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神态有点气恼。她不敢想象那个向柯凡医院邮递匿名信的就是曾经的枕边人。如果这种举动出于嫉妒,那么,这种嫉妒对于莞尔来说,早已经如变质的硬冷的馒头,咀嚼不到应有的味道。莞尔挂完电话,瞥到柯凡带着几分询问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跟着试坐了一下沙发,说道:“还不错啊,就是颜色有点浓烈,你看呢?”哪知,旁边的导购拿着一沓儿样布走过来说道:“太太,你们真有默契感,刚才您先生也有这个顾虑。看看,我们的颜色很多,一定能找到你们满意的。”离开家具城,两人往停车场走去。柯凡看着神态索然的莞尔,想要逗她开心,突然想起刚才导购的话,打趣道:“莞尔,你有潜质成为好太太的,干吗一副愁嫁的样子?”“柯医生,真佩服,勾引女人已经升级到大庭广众下了。”此时,周浩森霍然出现在面前,带着讥讽的姿态挡住了两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