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黑未黑时,林雄忽然没头没脑站起来冲宁小冰说,我出去一下!
那时候宁小冰正在看电视,宁小冰就把头侧过来,看了一下已经站在门口的林雄。
林雄当时什么表情宁小冰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宁小冰只记得门外的光似乎猛地亮了一下。
是什么光呢?反正不是灯光,也不应该是太阳光,宁小冰不是个喜欢动脑的人,宁小冰只问了一声,回来吃晚饭不?
林雄当时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吐出两个字来,不了!
宁小冰就又扭过头,继续看她的电视,不了最好,她可以不歇气地把电视剧看下去。
只是令宁小冰没料到的是,不光那天晚上林雄不回来吃饭,以后的所有的晚上,林雄都没能回来吃饭!林雄的饭吃到尽头了。
换句话来说,林雄出事了!
人是不能知道身后会随时发生什么事的,否则,你就是拿着冲锋枪也未必能把林雄逼出家门半步,平心而论,林雄是个恋家的男人。
尤其恋宁小冰!
那天的出门,就有点鬼使神差了,天都将黑未黑了,还出个什么门呢?若干年后,宁小冰回想起这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如果宁小冰愿意多动一下脑子,她是可以从将黑未黑这四个字眼上寻找到答案的。
她忘了,她和林雄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个将黑未黑的傍晚,在一个咖啡厅里,当时的宁小冰在林雄脑海里烙下这样一幅剪影。
在咖啡厅细碎的音乐声中,宁小冰不穿袜子,任一双玉足从凉鞋里探出脚趾来,那脚趾是明丽的,紫色的指甲油很能撩拨人的遐想,前提是如果你是个喜欢沉入遐想的人。林雄显然就是这类人,他遐想的是,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弥漫在自己的梦境中,那么,这个梦应该有个名词的——叫绮梦!是的,绮梦。
林雄就在那个将黑未黑的夜晚走近了宁小冰,一直近到宁小冰成为他的妻子。
多少个将黑未黑的夜晚张扬着在林雄身边缠绕,宁小冰依然光着脚,只是脚指头无须探头探脑了,它们光明正大在林雄眼前晃动着,至于紫色的指甲油,宁小冰嫌麻烦,早就弃如敝屣了。
咖啡倒还是在喝,但改在家里煮了。偶尔林雄会点燃一支烟,隔着烟雾看宁小冰卧在沙发上的慵懒神态,那神态也是迷人的,不过,在烟圈逐渐放大的淡蓝色烟雾中,林雄脑海中会冷不丁出现咖啡厅里宁小冰端坐的身影。
哪一种梦更为绮丽一些呢?林雄有点吃不透了,吃不透的林雄就在他们认识三周年那天出了门,那念头是突然间冒出来的,冒得连他自己都有点恍惚。
所以他出门时犹豫了那么一下也在情理之中了。
林雄就这么恍恍惚惚走出的家门,那会儿城市的夜幕已经不动声色地在往下滑落,街两边还能看清楚法国梧桐的叶片,在路灯还未亮起时闪着微绿的光。
那正是天将黑未黑的时分!
女人就是在这会儿闯进林雄视线的,女人很年轻,从她两条修长俊美的秀腿上可以看得出来,不穿袜子的一双玉足,和涂了紫色指甲油的脚指头,一下子惹起了林雄的注意。
宁小冰啥时也跑出来了,居然跑到了他的前面?
林雄放慢脚步跟了上去。
女人在咖啡厅门口一晃,人就被吞进去了,林雄也跟着进去了,进去了却傻了眼,女人不是宁小冰,或者可以说是宁小冰的翻板,但绝对不是宁小冰!
林雄脑子当时就犯了遐想的毛病,跟酷似宁小冰的女人一起喝一杯咖啡,会有什么感觉呢?旧梦重温?呵呵,应该是很绮丽的吧!
两人就坐在了一起。
女人不喝咖啡,吸烟,黑色的细长的女士专用烟,林雄在这方面知识比较欠缺,林雄对抽烟的女人的认识也比较欠缺,林雄只想找回一段过去的时光而已,那些知识和认识是可有可无的,他以为。
但生活中很多事情偏偏不是一个简单地以为就可以打发的!
女人是有背景的!
她是本地黑势力老大的情人,自打被那人包下后,女人就一直落落寡欢,因为,没人敢和她亲近,哪怕是和她多说一句话。
每天将黑未黑的时分,女人就把自己扔在咖啡厅里,开一瓶红酒,奢侈地打发着属于自己的青春,确切地说,那青春是没落的。
很多时候,女人觉得,生命尽头也许就是这一般模样了!
女人的落寞可想而知了!
林雄的接近让她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在那个将黑未黑的傍晚,来回跳跃的语言和眼神让他们之间有了莫以名状的亲近。
林雄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摸了一下女人涂了紫色指甲油的脚趾头。
真正的染足呢,这是!事后林雄这么开了句玩笑。
女人被这句玩笑一下子吓得面无人色,匆匆回顾一眼就惊惶失措离开了。
林雄有点不满,又点了杯绿茶喝完才走,林雄出门时,天已完全黑定了。咖啡厅里飘出的钢琴曲被门在身后猛然掐断的瞬间,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就从侧面递进了林雄的腰窝,林雄的叫声很短促,像钢琴的琴健在高音区响了一声,就淹没在黑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