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宋庆龄在东京与孙中山见了面,随着交往的频繁,她发现在孙中山那平和良善的外表和温文尔雅的笑容后面,藏着不易觉察的深深的隐忧,她常常看见没人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廊下苦苦地思索。
袁世凯举起了屠刀,无数革命者喋血。孙中山痛感软弱、涣散、四分五裂的政党,是导致革命流产的症结所在,为了让自己的理想真正贯彻于革命始终,就必须有一个听号令的,纯而又纯的,甚至是必须遵从他个人意志的政党。
他决定抛开或解散从前的同盟会改组过来的国民党,这是一个痛苦无奈的抉择。
从1914年春天开始酝酿新党时起,孙中山与过去的许多战友间遽然产生了几乎是不可化解的矛盾。
矛盾的焦点在于孙中山的新党党章中有严格的服从纪律,入党的人必须向党魁宣誓,忠于党魁,要书写誓约,并用中指按上手印,以示矢忠。
这也许是孙中山矫枉过正的举措,可孙中山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拿他发动的二次讨袁革命来说,就处在一盘散沙、调度不灵的状态,孙中山命令广东独立,他最得力的助手胡汉民却犹犹豫豫说什么条件尚不成熟;命令另一员干将陈其美在上海起义,陈其美动作迟疑,瞻前顾后,坐失良机。
孙中山怎能不痛心疾首!连最亲近的人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他愈来愈痛感改弦更张的必要。他也知道,这会影响“人和”,会使他的旗下减员。孙中山已抱定了这样的宗旨,宁缺毋滥。
他与黄兴间的总爆发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虽然这结果是孙中山一再避免的。
1914年3月10日,孙中山又把黄兴约到了住所,商讨成立中华革命党的事情。先时两个人都尽量心平气和,脸上带着笑容。后来,随着争执的深入、激烈,那笑容越来越勉强、越来越不自然,终于都板起了面孔。
黄兴说:“陈其美把中华革命党的纲领草案给我看了。老实说,我也赞成整顿、改组国民党,但没有必要另组新党。”
孙中山强调,不建新党,只能是旧瓶子装新酒。两次革命,好多党员不听号令,全国22个省,国民党有8个总督,军队12万,在国会里也是第一大党,结果呢?不到两个月,败涂地,为什么,只因各行其事,想要组织第三次革命,又是阻力重重。
说到痛心处,孙中山竟然大声说:“这怎么得了!这个党还能要吗?这个党我不要了!”
黄兴很反感,他差点说:这是你的私家党吗?他还是忍住了。
黄兴说:“应当说,正义暂时为金钱所摧毁,并非真正的失败。”
孙中山阐释他的想法是,今后建新党,厨子多了煮坏了汤,宁少毋滥,淘汰一切假革命。他料想,不出5年,袁世凯非当皇帝不可,他要建新党,让袁世凯当不成皇帝!
“有时是真假难分的。”黄兴喝了一口茶,说,“山洪来时,难免泥沙俱下,纯而又纯,很难说的。他今天信誓旦旦,明天可能变了,人是可变的。”
孙中山认为正因为山洪来时泥沙俱下,才应当让它泾渭分流,清的自清,浊的自浊。
争来争去,说到底孙中山还是希望他的新党里不能没有黄兴这根台柱子。举国上下莫不把“孙黄”并提,如果他们分手了,那损失是不言自明的。
黄兴针对孙中山的担心,明确地表了态,即使非另起炉灶不可,他也决不赞成新的党纲!为什么让全体党员服从党魁一人?这与孙中山素来倡导的民主不符吧?这是为广大同志所无法接受的。
说到要害处,黄兴痛苦却又十分坚决地说:“你不是说孙黄并提吗?连我这个黄都反对这个不民主的党纲,何况别人?”
孙中山说:“朱执信也来质问过我。我是这样回答他的,服从我,就是服从我所主张的革命,服从我的革命,自然要服从我,二者是不可分的一体。”
黄兴哑然失笑了。
孙中山怒问:“你不能用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对待我。”
黄兴也忍不住了,拍桌而起:“这是独裁!你把自己当成了革命的化身,这不是让人对你个人顶礼膜拜吗?笑话,入党要按手印,这哪里还有民主的意味?过去你不是反对以权力相号召吗?按手印与囚犯画供有什么两样?和卖身契有什么两样?和秘密会党有什么两样?”
孙中山被彻底激怒了:“这样做,就是针对你这种思想的,你不是早就有归隐思想吗?你在二次革命时就不主张用武力,想用法律解决,与虎谋皮,结果是导致大量流血,你应当痛悔,你却来反对我。”
黄兴一怒之下,走了出去。
宋庆龄、宋霭龄这时才敢从另一个房间探头张望,只见孙中山气犹未消,怒狮一样在地上走来走去,他叫着:“不坚定的都走!都走!”
东京飞鸟山地处郊外,荒凉的山谷毗连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小河水在卵石铺底的河床上跳着浪花曲折流去。
黄兴流着泪,漫无目的地在荒野里走着,他内心十分痛苦。
远处,宫崎滔天和朱执信骑着自行车寻来,他们把自行车支在小河边,向黄兴走去。
黄兴只看了他们一眼,一语未发。
宫崎滔天劝慰道:“你和孙中山是老朋友、老战友了,你们如果吵翻了,让外人知道,那会有碍大局的。”
黄兴说:“你别担心,吵是吵,到什么时候我不会站出来攻击他。该说的我当面都说了,不吐不快。”
宫崎滔天劝慰他,孙中山采用极端手段,也是鉴于现状,不得已的事情。
朱执信更苦恼,现在国民党已经四分五裂了,都是对孙先生不满的,李根源、熊克武成立了欧事研究会,李烈钧、陈炯明去了南洋,组建了水利促进社,他也不想入他那个中华革命党,他要到欧洲去筹款,只能各干各的了。
宫崎滔天拉了朱执信一把:“你是陪我来劝黄先生的,你倒使起了反劲。”
朱执信这才不出声了。
黄兴说:“你们不用为我操心,也不用劝。我准备到美国去养病,离开他,我还是个革命者。”
3个人都不说话了,望着越来越浓黑的乌云从山那面滚过来,漫过头顶,大雨就要来临。
显然,孙中山的心情更为沉重。
宋霭龄、宋庆龄二人把饭菜摆到了餐桌上,劝他吃饭。
孙中山看了一眼,说:“我不想吃,你们吃吧。”
宋庆龄说:“人人都知道,孙黄是莫逆之交,吵过了,道个歉,握手言和不就完了?”她的话像小孩子哄劝大人的话,又带有少女的魅力,柔中有刚。
孙中山说:“问题是不能道歉。我不能向他道歉,他也不能向我道歉。是的,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同志、战友,他是国之重宝、士之精藻,连他都不理解我,我实在感到孤独,这样下去,怎么办?”
宋霭龄说:“宣誓盖手印的大有人在呀!陈其美、戴季陶、邓铿、朱卓文、胡汉民、汪精卫,不都履行了手续吗?我这的名单已有57个人了。”
孙中山说:“57个……57个……”他苦笑着,望着“卷土重来”的横幅,喃喃自语,“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吗?”他不知不觉地哭了起来,泪出痛肠。他一哭,宋庆龄吓了跳。
宋庆龄说:“我从来没见到过大男人哭,更无法想像我心目中最高大、完美的英雄会哭得这么伤心。”
姐姐拉了她一把,不让她说下去。
孙中山擦去泪水。宋庆龄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孙中山说:“那是不到伤心处。”
宋庆龄问:“孙叔叔是第一次哭吧?”
“不,”孙中山说,“我也是人啊。”
宋霭龄说:“黄兴先生要走,他说他要去养胃病,你知道吗?”
“不养胃病也会养别的病。”孙中山说,“霭龄,你去找你爸爸,替我在红叶馆订一桌酒菜,我要为黄兴饯行。”
“现在就去吗?”宋霭龄问,“再说,我认识红叶馆,用不着去找我爸爸。”
“你真不开窍。”孙中山说。
宋庆龄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孙叔叔请客,爸爸付账,不找爸爸怎么行?”
孙中山说:“还是庆龄反应快,知我者庆龄也。”
宋霭龄去找宋嘉树到红叶馆去订餐,宋庆龄就陪着孙中山说说话,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晚风吹过院庭,廊下的风铃争相奏鸣。
孙中山来到廊下,对宋庆龄说:“你买的风铃很悦耳,像中国古代的编钟。”
“这都是浅草寺的,”宋庆龄说,“听说奈良的唐招提寺的风铃更好,过几天我去买,我特别喜欢风铃。”
“你应当问我喜不喜欢。”孙中山说。
“一个人不酷爱雅乐和鸣金振玉之声,肯定是个低俗的人。”宋庆龄说。
“好啊。”孙中山说,“为了附庸风雅,冒充高尚,我也得装作喜欢风铃了。”宋庆龄笑了起来。
停了一下,孙中山问:“你毕业了,打算干点什么?”
“干革命啊,给你当秘书,你要不要?”宋庆龄问。
“有你姐姐在,我不能要两个英文秘书啊。”孙中山说。
“我姐姐要走了。”宋庆龄故意说得平淡,她要认真地试探一次。
“走?到哪去?”孙中山颇感意外。
“出嫁呀,”宋庆龄故意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孙中山,察看他表情的微妙变化,“姐姐今年都24岁了,24的女子不出嫁,叫人家笑话了。”
孙中山说:“有理。我该好好送她一样陪嫁的嫁妆。何况我还欠她一个贵重的项链呢。”
宋庆龄说:“嫁妆应该由我父亲准备。”
“叔叔也一样啊,”孙中山说,“都是娘家人嘛。”
宋庆龄陷入沉思,她不由得替姐姐难过,孙先生对姐姐的情感一无所知,看来爸爸是对的,她应该尽快地嫁人了。
东京芝公园红叶馆是一家驰名的中国菜馆,孙中山包了个单间,坐等客人到来。他不时地看表。
宋庆龄拉开通向里面的门,问:“还没来?我要不要去找找?”
孙中山轻轻摇了摇头。
宋庆龄说:“请客最怕的是客人不来……”
孙中山很有把握地说:“黄克强会来的。”
停了一下,孙中山对宋庆龄说:“一会儿你来作陪。”
“我就不陪了。”宋庆龄说。
“万一我们吵翻了,摔盘子摔碗的,总得有个人在场拉一拉才好。”孙中山用夸张的语气说。
宋庆龄说:“我在场,你们就不能敞开心扉来谈。”
孙中山再次告诉宋庆龄,黄兴是个精藻之士,为人正直到了极点。他讲了一个小故事。辛亥革命成功后,黄兴被袁世凯晋升为上将,黄兴不受,回到故乡去。长沙的社会贤达们商议,为了纪念黄兴对中华民国的不朽功绩,要把长沙的“小南门”改名为“黄兴门”。黄兴一听,哈哈大笑去制止,他风趣地反问乡亲父老:照你们这么说,“汉阳门”是不是也该改叫“元洪门”
,北京“前门”改叫“世凯门”了?
这当然是人们所不认可的了。
这时听门外的跑堂儿的在叫了:“这位先生,订座了吗?噢,是孙先生的贵客,请跟我来。”
宋庆龄放心地一笑,拉严拉门,退了出去。
前面的拉门拉开,黄兴出现在门前。
孙中山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门口。
两个人相面似地僵立了好一会儿,孙中山先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黄兴跨进来,不客气地坐下,说:“你若知道我肯定不来,你就不会摆这桌席了。”
“好!”孙中山说,“到底是多年的至交,你知我心。”他拍了一下手,说:“上好酒,有中国酒吗?”
跑堂儿的答:“有茅台。”
孙中山孩子一样的兴奋:“好,来茅台。”
孙中山在黄兴对面坐下,酒上来,孙中山满满地倒了两大杯。
黄兴不动声色地看着孙中山:“怎么,破戒?”
孙中山说:“来,干一杯。”他举起了大杯。
黄兴也举了起来:“为什么干杯?”
孙中山说:“什么都不为,又什么都为。为了你我都装在心里的……干杯。”
两只杯子当地一碰,孙中山竟喝干了一大杯酒。黄兴吓傻了,伸手去夺:“你……你不要命了吗?”
孙中山又倒满了酒,说:“有谁还关心我的死活呢?”说着眼里噙住了泪花。
黄兴垂下头说:“我们今天只喝酒,什么都不涉及,好不好?”
“赞成。”孙中山说。
两个人再次碰杯,喝干,再倒酒。
孙中山给黄兴夹菜,黄兴把一盘子广东烧腊拼盘换到孙中山面前:“这是你爱吃的。”
孙中山咧开嘴乐,黄兴也乐。
又喝了一口酒,黄兴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来,干!”
孙中山说:“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二人又一次碰杯。
孙中山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袁世凯不会长久作威作福的,我一定打倒他,我这人向来平和,为了这目标,原谅我采取了非常措施。”
黄兴说:“你犯规了!”他喝了一口酒,说:“袁世凯不灭,天地不佑!也请你原谅我,不入你这平和之人创办的严厉的党。”
“你也犯规了。”孙中山说。
二人相对苦笑,尔后又变成大笑。
孙中山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对跑堂儿的叫:“有纸笔吗,拿来。”
“有。”跑堂的应了一声,马上搬来纸笔,却是一只耍了叉的破笔,一张普通白纸。
孙中山只好将就说:“你要走了,我写两句诗给你。”
黄兴在一旁抱膀看着,孙中山题了这样两句:“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
黄兴感动地抱住了孙中山,二人都是眼含热泪。
孙中山告诉他,已经给在美国的林森拍去了电报,告诉他们善待克强,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如同待自己一样。并说小儿孙科也在美国,他在等着给黄叔叔当翻译呢。
说到这里,黄兴已经撑不住呜咽出声了。
隔壁的宋庆龄感动地看着这一幕。
宋教仁案让赵秉钧在国人面前成了过街老鼠,出于保自己和推卸罪责,袁世凯不得不舍车保帅,罢了赵秉钧内阁总理的权柄。
赵秉钧当然感到很失算,袁世凯不敢深得罪他,免他职之前即许了愿,一俟风波平息后,即让他官复原职。
赵秉钧躲在天津家里深居简出,当了一年多的“寓公”,看看仍无动静,就打上门来找袁世凯讨个说法来了。
一见了赵秉钧的名片,袁世凯立刻明白了来意,他一面喝令大开中门亲自降阶相迎,把他延入专谈机密事的中式小客厅里相见,一面叫人到仿膳去订一桌丰盛的酒席,他知道赵秉钧最得意满汉全席了。
袁世凯与赵秉钧谈笑风生,身为大总统这样热情,很令赵秉钧感动,平日里满肚子牢骚也就消减了一半。
袁世凯说:“为了宋教仁一案,叫老兄委屈了,我对不起你。”
赵秉钧借酒盖脸,说:“他们抓住了上海姓应的,把洪述祖供出去,弄得我在全国人面前成了罪人,不得不辞去国务总理,我还不是替袁大人挡风遮雨吗?”
“这我岂不知道!”袁世凯说,“你别委屈,我袁某人知恩必报,日后还会让你再当总理,过过风头再说。”
赵秉钧酒喝得多了些,他说:“袁总统,我听说年初应桂馨从上海越狱出来了,来找过大总统,想让你兑现诺言,要钱要官?”袁世凯矢口否认:“无此事,你听的是谣言。”
“不对吧?”赵秉钧道,“什么都瞒不过我。应桂馨毕竟是为你剪除过异己,为你坐过大牢的人,你不给他官也罢了,干吗要下毒手杀他灭口呢?”
“你喝多了。”袁世凯又恐惧又气恼,他说:“我去给你弄一杯浓醋来解解酒。”走了出去。
赵秉钧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如果从此销声匿迹,让世人忘了他,他本来可以安全地尽其天年。
可他偏要与袁世凯较劲!
袁世凯能够让他复出吗?那就等于在国人面前不打自招,袁世凯才是刺杀宋教仁的主谋。看他今天来的架势,大有兴师问罪的性质,倘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还能继续为袁世凯缄默吗?
袁世凯在敏感地觉察到风险后,赵秉钧的悲剧也就注定了。
少顷,他拿了一碗醋进来,扶着赵秉钧的下巴强行灌入:“来,喝下去就醒酒了。”
赵秉钧已经酩酊大醉,任凭袁世凯灌他。
袁克定走了进来,问:“灌下去了吗?”
袁世凯说:“快把他用马车运回家去,别让他死在这儿。”
袁克定一招手,进来几个大汉,把赵秉钧扶了出去。
“多嘴的好处。”袁世凯狠狠地说,“他还想再当总理呢,去找阎王爷讨官去吧。”
袁克定说:“去东京的人我已经找好了。”
“可靠吗?”袁世凯问。
“可靠。”袁克定说,“是我的朋友,叫蒋士立。”
袁世凯说:“他的使命既有分化,也有暗杀,能杀了孙中山、黄兴最好,免得他们东山再起。”
他们父子已经尝到了暗下毒手的甜头,现在又由国内向国外延伸了。
这一天,宋庆龄回到宋嘉树在东京世田谷的临时寓所,在门口放好了自行车,看见宋霭龄脸上有泪从屋里出来。见妹妹下了车子,勉强问了一句“你回来了?”便想走开。
宋庆龄问:“你怎么好几天不到孙先生那里去了?你打的文件打了一半扔在那不管了?”
宋霭龄垂着头说:“好妹妹,你替我打完了吧。”
“办事要有始有终,这不是姐姐常对我说的吗?”宋庆龄说。
“我……恐怕不能再回孙先生那里去工作了。”宋霭龄说。
“为什么?”宋庆龄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泪痕犹在,她十分诧异,“姐姐,你哭了?
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说完逃也似地走了。
宋庆龄正迷惑不解,宋嘉树夫妇送一个长相富态的年轻人出门来。那人操一口山西口音不断地对宋嘉树说:“伯父请回,请留步。”
待客人走后,宋庆龄走上台阶问:“这是谁?”
“他叫孔祥熙。”宋嘉树说,他的父亲是山西巨商,山西人很会经商的。这个孔祥熙也是留美的学生,是耶鲁大学攻读经济学的,和宋霭龄在纽约就相识了。现在当着东京华人基督教青年会的总干事,人很精明,为人也平和,文质彬彬的……宋庆龄又好气又好笑:“爸爸,你一连串说了这孔祥熙这么多好话,是为什么呀?”
倪桂珍说:“你爸爸看上了人家,想招个女婿,就托了个人从中给你姐姐撮合了。”
宋庆龄联系起姐姐悲戚的音容,不禁皱起眉头,她拿来骗孙中山的想法居然真的闪电式变成了现实!她想起父亲偷看姐姐日记的事,自然要疑心父亲是在玩弄阴谋。宋庆龄说:“这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姐姐,这等于是对姐姐的叛卖!”
“你这丫头疯了,你胡说些什么呀!”倪桂珍一时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宋嘉树说:“你替姐姐打什么抱不平!你姐姐已经同意了,并且已答应孔祥熙,要回山西去操办婚事呢。”
这等于给宋庆龄当头一棒,她叫了起来:“不,不可能,你们骗人。”
“你真是疯了!”倪桂珍说,“不信,你去问你姐姐。”说完进屋去了。
剩下宋嘉树和宋庆龄单独在一起时,宋庆龄逼视着父亲,问:“爸爸,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的计策?”
宋嘉树的回答倒挺老实:又是又不是。若是所择之婿她不满意,他能强逼着她就范吗?宋家是那种封建****的家庭吗?
宋庆龄不语。
宋嘉树说:“这样的家世,这样品貌双全的人,打灯笼也不好找。庆龄,我可警告你,你什么都不要插嘴,别在你姐姐面前动摇军心。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你若不懂事,我可不饶你。我可就白疼你了。”
宋庆龄说:“只要姐姐愿意,我当然什么也不说了。”不知怎么回事,她心里如同压了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