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景熠的手,我用力的吸气,再吸气,依旧觉得快要窒息。
喉头梗得生疼,我知道该说什么,偏是说不出来。
一直到有凌厉剑风迅速迫近。
被一股力道推开,回头的时候,萧漓和陆兆元的剑影已经包裹了景熠。
身上一颤,我张了张嘴,到底没能出声,已经动作了的身子生生止住。
看得出萧漓和陆兆元尽了全力,在这样一个新仇旧恨的局面下,景熠的身份让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动手,我却没有立场去阻止。
当然,景熠也足以自行招架。
习惯了在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的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旁观过景熠出手,那一袭白色身形依旧如多年前的记忆中一般挺拔洒脱,剑意挥洒行云流水,卓然锐利。
夜色之下,擎光流转,气势非凡之余又赏心悦目。
这个时候我想到,这样一个上可指点江山,下可游刃江湖的帝王,也许从一开始,他身边就根本不需要一个我。
垂眼转身,我没有理会走到我身边要开口的顾绵绵,慢慢离开。
背后剑声骤然乱了,伴随着顾绵绵的声音:“你先回去也好,外头没事了,剩的这个我们帮你清理掉。”
倏然止住脚步,我没有任何停顿的纵身反转,手里的暗夜一扬,叮当打落两支泛着诡异光芒的小镖。
面上一凝,我冲那个面色妖娆的女子低喊:“绵绵!”
她云淡风轻的看着我挑眉:“怎么?”
唇上抖了一下,我没有说话,咬咬牙,抽身切入后面那三人的缠斗,把萧漓和陆兆元各挡回一招,逼他们退一步停了手。
站在三人中间,对着那两个仗剑不肯罢休的人,我声音不大:“放他走。”
萧漓顿一下,抬眼略带凉意:“还是凭自己本事走掉的好!”
默然片刻,我扫一眼他们,声色不改:“这里是不是我说了算?”
“自然是你说了算,”萧漓还没出声,那边的顾绵绵清淡的接了话,“只是,你不插手他也不见得走不掉,你确定非要替他出这个头?”
我略略歪头:“不要逼我动手。”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萧漓和陆兆元收剑离开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
我知道自己的选择一定让他们寒了心,可是这样一个时刻,我能怎么办。
再度转身,手再一次被抓住。
“言言——”
我没有回头,迅速道:“景熠,谢谢你能来,只是我再不能留在你身边了。”
他的手轻颤,刹那寒凉。
我闭了眼:“对不起。”
才要抽回的手被他重新握紧,他的声音略略惶急:“言言,为什么?”
“她坚持的时候是你放了手,现在又来缠着做什么!”
在场仅剩的顾绵绵犀利出声,同时一支镖破空而来,目标正是景熠拉住我的手臂,旨在逼他放手。
顾绵绵的镖从来都不是玩笑,我不及开口,忙着想要去挡,奈何他笃定了毫不松动,正手一时抽不出,反手又不便,这样一个耽搁,那镖眨眼已到跟前,这个时候只要他松了手,躲过去轻而易举,可是景熠却如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口里重复着:“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一道血迹触目惊心的出现在那个纯白衣袖,带着一道狰狞,叮当落地。
血飞快的顺着景熠的手臂流到我手上,让我骤然惊恐。
恰逢对敌,照方才被我打落的那两支镖的颜色来看,顾绵绵今日用的毒就算不是见血封喉,也好不到哪去。
另一只手一把按住他手臂上穴位,我转头叫着:“绵绵,快拿解药!”
顾绵绵脸上亦是变了色:“我没带着……”
见我猛然惶急,她紧跟着:“这种日子对敌哪会带着解药,谁知道他要自己找死——”
我失声:“绵绵——”
“我去拿,让他抵住了,不一定——”
话没说完,顾绵绵盯着我看了一瞬,扭头离去。
“言言,”景熠这个时候开口,“没——”
“你闭嘴!”我看了眼顾绵绵离去的方向,心里愈发的慌,转回头冲他大喊,“哪里那么多为什么!你想死是不是!不闪不躲的逞什么强!该你说对不起才对!你欠了我那么多,一辈子都还不清,你敢死在这里,我——”
忽然收了声,我感受着他抓我死紧的手,又开始气短:“你快松手,别再用力了,她的毒不是闹着玩的……”
想要赶紧帮他封穴逼毒,又不敢与他较劲,一旦他再使内力加速了毒性蔓延,那才真是回天乏术。
“景熠,你别这样,”我有点懵了,颤抖着语无伦次,“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我等了你那么久……可是……”
“言言,言言,”景熠一只手抓了我的肩膀,低下头来,“你别着急,听我说。”
怔怔的看向他,我听到他的声音小心温和:“没事的,这镖没有毒。”
随着眼泪的滑落,我愣住。
“的确是该我说对不起,”他深看我,墨色眸子一片晶莹,“言言,那么多年,我都错了。”
“我不停自责,为什么一个那么爱你的女子,没有珍惜,要不是知道你还活着,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爱的能力。这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一直问自己,你受了那么多伤害,我该怎么面对,怎么补偿?”
他说得很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我都可以重复着背下来,后来我又听到他说:“可是言言,我不希望你是在慌乱的时候做下决定。如果你拒绝,我不会勉强,我说了不会再去打扰你,但是会一直在那里等你,无论多少年。”
“而这一刻只要你点了头,”他将我的手抓到他的胸口,双手握了,“我不会再放手,一定不会。”
我看着那交握着的沾满鲜血的手,泣不成声。
后来我问顾绵绵为什么要那样做,她说:“那种情况,知道你一定会替他挡,你那个身子,再中毒大概真的会死,不敢冒险。”
“我把宫怀鸣弄丢了,不想你再难过,左右你早已做了决定,推上一把不算费力气。”
然后我问她:“你怎么知道?”
她只是笑的邪魅:“你已经把道别表现得那般明显,我再看不出来,凭什么率领逆水称霸江湖。”
“哦,”她扬起纤纤玉指,复又邪恶,“是替你率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