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景熠不出声,顾绵绵转过头去看床上的言言:“她怎么了?”
说着顾绵绵用力想要扯回手过去查看,挣了一下却没挣开,惹得她顿时皱了眉,另一只手眼看着就有动作。
沈霖这时忙喊了声:“绵绵!”
顾绵绵顿一下,侧头看沈霖一眼,手又放下:“你怎么在这?”
不等他答,又对景熠冷哼一声:“若不是为了言言,我才不会对你手软!”
不料景熠却如若未闻:“我只问你,噬魂有没有解?”
沈霖上前一步,对景熠道:“全天下都知道噬魂无解,你先放开她。”
景熠的无声僵持让沈霖愈发火起,顾绵绵的性子沈霖了解,一旦她不管不顾起来,后果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于是为了他,也为了言言,沈霖直接朝着景熠一掌劈过去。
被迫松了手,两人当即过了两招,景熠的心思不在这儿,很快就被沈霖逼退了两步。
“说无解你听不懂?”沈霖收手,冲着景熠低吼,“就像你们的关系一样,无解!”
景熠愣得一愣,慢慢的朝顾绵绵看过去。
顾绵绵凝神看着这莫名一幕,走过去手搭上言言手腕的同时,回头迎上景熠的急痛目光,竟是拒绝不得,于是叹口气点了头:“本也不算什么毒药,只会满了时辰自行消退,并无——”
突然脸色大变,顾绵绵猛的朝言言看过去,很快又转为盯住景熠,急怒无言。
越过拦住自己的沈霖,景熠的声音惶急:“她先中了毒,又中了噬魂,是你的毒你的噬魂,你……”
顾绵绵站起来,眼里现了浓烈的厌恶痛恨:“她怎么会这样……是你害她的?”
景熠唇上一抖:“是。”
“为什么?她已经为你付出了一切,你为什么这么对她!”顾绵绵突然就朝景熠冲了过去,“她还怀了孩子,你非要她的命才罢休么?你还是不是人!”
“好了!”看着不躲不闪的景熠,沈霖又抬手拦了顾绵绵,“你们非要在她面前这样?要她到死不安心?”
停一下,沈霖垂眼不看那两个人,仿佛自语般:“是她自己选了这条路,我们从来,都伸不上手。”
顾绵绵倏然红了眼睛,转回头去蹲在床边,泪掉下来:“言言,你傻呀……我不是说过么,心里头放不下,干脆杀了他,哪有这样委屈了自己成全别人的……”
并说不了几句话,攥着言言的手,顾绵绵痛哭失声。
少顷,一个低沉颤抖的声音响在身后:“你们真的……没有办法救她么?”
“黎原——”顾绵绵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却是叫了沈霖,随着轻哼一声,又改口,“大概,你也不是黎原。”
跟着回头:“你与皇帝的身手相似,我是不是该问问,你是谁?”
“我姓沈,”沈霖顿一下,对上顾绵绵泪眼婆娑的眼睛,“沈霖。”
顾绵绵目光闪烁一下,她当然知道沈霖这个名字,忍了忍,还是没有把睿王两个字叫出来,只是复又低头垂眼:“好,沈霖,她的孩子有三个月了吧?”
“嗯,”沈霖应,给出更为确切的诊断,“尚不足,也差不了几日。”
“这三个月里,她又是长途日夜奔波,又是屡次大打出手,受伤中毒样样不轻,我们却没一个人看出端倪,甚至到现在胎相都还稳固,”说起这些,顾绵绵压抑不住的唇上有些抖,咬咬唇,到底吸一口气,道,“这孩子既能附得这样紧,也许——”
“也许什么?”追问的是突然靠近过来的景熠,“你有办法,是不是?”
顾绵绵慢慢的抬眼,却既不看沈霖,也不看景熠:“有一种蛊毒,可以吸附毒素感染胎儿,原是西域一种对待不洁女子的毒辣手段,用以致使落胎或死胎,搁在此时,少量使了,至少能缓解毒发,若是加大剂量,这孩子或许可以替言言——”
“绵绵,”许是本就不想说出来,沈霖不大的一声便成功的打断了她,迟疑一下,沈霖道,“正因为孩子附得这样紧,我们才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不能?”景熠怔了一下,转身一把扯过沈霖重重一推,“沈霖!你早有办法救她!可是你看着她死,你疯了!”
“我是疯了,”沈霖被推得退了几步,没有还手,也没有辩解,话说得很慢,“我疯了才会这么久都没动手拦住她,我早早的就在看着她往死路上走。”
“这是在言言身上找到的,”抬手举起一个小瓷瓶,沈霖面色有些泛青,“我验过了,是出自唐桀之手的落胎药,唐桀离京已经数日,如果言言早就问他要了这东西,贴身放着却多日不用,她图什么?”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只剩下这个孩子,她想带他一起走。”
“哪怕她有半分出路,都不会选这样的方式离开,莫说这法子无人用过,把握不足两成,便是真成了,未来的日子,你能给她什么?让她死了一次,再死几次?”
死死盯住景熠,沈霖满面悲伤:“你救她,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如果我们在她最后的时刻强行堕掉她的孩子,依然没有救回她,每一个午夜梦回,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孤独的言言?”
景熠全身僵着,面色难看至极,他明白沈霖在说什么,如果他们现在真的这样做了,无论成败,言言都会恨他。
并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转过头的时候,景熠几乎听到自己的脖颈咔咔作响。
看着顾绵绵,他缓缓开口:“顾绵绵,用你说的方法,救她,宫怀鸣会立刻被放出宫,否则,他活不过今夜。”
“景熠!”沈霖变了色,骤然大喊。
“沈霖,”景熠的声音沉下来,“想办法联络唐桀,你们把握不够,让他来,觉得宫里不方便,带她走,无论如何,我要我的皇后活着,若是不能,逆水是留给言言的,没有她,那些人也就全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停一下,景熠微微仰头,一字一顿:“君无戏言。”
朝床上的身影最后看了一眼,景熠再不发一言,狠狠的转身离开。
一步一步,心痛绞得血肉模糊,仿佛每吸一口气都滴滴答答的渗着血,直要当即昏死过去,但景熠明白,自己再痛痛不过那个宁肯合眼离去的女子,也知道自己放弃的是最后将她搂在怀里的机会,为那个女子赌一个生死。
言言,你爱了十一年,从此以后,我宁愿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