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景熠果然没有过来,听水陌说是去了贵妃那,比起几个丫头的忿忿然,我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再两日就是中秋,宫宴开在长阳殿,自然是贵妃早早置办妥当,据说比往年都要盛大隆重些,我坐享其成的顶了个中宫恩泽的美名,有没有人领这个情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这一场歌舞升平让我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景熠。
以前所见的他,不是威严迫人,便是凌厉狠绝,说话的时候大多淡冷,就算我有幸见过些许他略失威仪的模样,却从未想过他会有慵懒闲雅的一刻。
太后坐了一阵子提前退席之后,殿内妃嫔逐渐的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起初还因着我在场而略有拘谨,在景熠的默许甚至怂恿下,一个一个的都开始献歌献舞,软言献媚起来,无论是敬酒还是邀宠,景熠大多来者不拒,甚至明显的纵容着一些妃嫔为了获得他的注意而玩起的小把戏。
我始终闲适居于一旁,用一片似笑非笑的漠然掩饰着心里的目瞪口呆,可以说酒肆之时的景熠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让我突然就生了一些恐慌,无论是冷静寡言还是精明狠烈,我都可以试图达到,但如果他喜爱的是这类娇媚依人的女子,我又该如何自处。
尽管早就知道他是喜好女色并且身边充斥莺燕的,真到了跟前,还是难免起了眼不见为净的冲动。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提前退席的资格,想来如果是容成敏,她大概会像看守猎物一般的守住自己的领地,不可否认,脱去了那袭冷酷面庞的景熠拥有着更加慑人的无上魅力,相信天下任何一个女子见了都会怦然心动,爱情对他来说的确是泛滥成灾又毫无价值的东西。
一直到蔡安凑上前低声报了政元殿的急务,景熠听了侧头一顿,眼睛里几乎瞬间就现了严厉精锐,再看不到半分谈笑柔情,有眼色的妃嫔都迅速退开,有两个大概是刚进宫不久的慢了片刻,立刻就有如刀的目光扫过去,让人倏然冷到透骨。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把两种状态划分的如此清晰,变换的如此纯熟。
心里一松,忍不住笑一笑,这才是我熟悉的景熠,以前他身上最让我排斥的那份冷峻生硬,此时在我心里竟然变成了令人期待和欣慰的东西。
同时,又是彻悟。
景熠并不是容不下我,而是政务之上的他,身边容不下任何女子,如果我没有绕一个圈回到起.点,得以看到这一幕,也许怎么都不会懂。
第二日起,开始有亲贵王妃和高品级的诰命入宫觐见。
一派端庄典雅的见了许多人,其中慧妃的娘,正二品监察院左都御史张正良的夫人被我如法炮制的单独留下,这回连毫无诚意的试探都免了,就只喝茶闲谈,好一会才称乏了给打发走。
景熠一连几日并不到我这边来露面,我不紧不慢的布着我的局,时不时的对来请安的慧妃展现特殊的优待和重视,有一回还刚好叫人瞧见我入了夜独自一人往慧妃的清延宫去。
八月二十,清延宫里经密报查实,搜出了巫蛊之物,历朝历代皇家最忌讳的东西,摆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满面震惊,迟疑着试图拖延,贵妃哪里肯依,闹到景熠和太后面前,自然是罪无可恕,慧妃直接废为庶人进了冷宫,言语间仿佛连我也难逃袒护之责。
景熠下旨的时候是在漪澜殿,面对着那个瘫软喊冤的女子,帝王面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贵妃微扬着下巴震视全场,我则始终一副淡淡的微笑模样。
其实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平妃是不是德妃的人我不清楚,但慧妃以前却的确是容成敏的人,这是容成耀提供给我的消息,只不过容成敏死后慧妃为了保住性命地位,转投了贵妃麾下,她爹张正良官位不低,却是个墙头草,一直在薛家和容成家之间前后摇摆,左右逢源。
我大张旗鼓的现了拉拢之势,实质上却不给她任何承诺,话都不说几句有用的,让她想靠过来无从开口,想去贵妃那边表忠心又恐欲盖弥彰,至于私下相见的事,她更是无话可说,因为在她眼里,我根本就没出现过。
贵妃的耐心比我想象的还要少,她与容成敏的缜密布局后宫不同,她靠的一直就是太后,手段狠辣有余,心思却不够细腻,容成敏死后她一人独大,尽管表面上接受了一些容成敏旧部的依附,但恐怕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这些人,而我要的,就是让这些人都看清自己的处境,才好让我重新拆分后宫。
贵妃想要迅速动手把我与她分庭抗礼的可能扼杀在萌芽,不想却正中我的下怀,进宫不到十天,我就把景棠对太后使过的手段重复了一遍。
都说后宫是另一个朝堂,在我看来,它也是另一个江湖。
无论我是落影还是容成锦言,胆小怯懦?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