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娅一时并未及反应,被我拽住手臂猛的一扯才叫出声,惹得周围人群有了刹那停滞,见了刀剑又倏然混乱,我将那娅护在身后,抬手挡了两招,略略皱眉。
眼前两人身手不差,不是三五招内能解决的小货色,四周一扫,我回身拉了那娅就往最近的一处墙边撤,也许在旁人看来是自寻死路,但要想护得全无抵抗能力的那娅周全,又不知对方到底几人,就必须让敌人涌来方向越少越好。
那娅也算见过场面,见状忙贴住墙边,冲着我背后喊着:“小心!”
我自不必等她提醒,凝神判断方位,回身招架,尽管此时对手变成了三个,在我这里依然不算吃力,切过一把剑到手之后,很快便控制场面占了上风。
侧身的时候余光扫到远处的景熠,忍不住望过去,果然目光相对。
于是转头喊那娅:“快回去!”
那娅听了毫不犹豫的拔腿就跑,我回头将缠住自己的三人一一重手逼退,再回身却发现那娅被突然出现的第四个人拦住了去路,眼看就要被抓到。
心里暗叫不好,周围人群明明已经散了,方才并未察觉还有旁人,怎得还有埋伏不成?
忙再看景熠那边,只一刹,便是大惊。
能看得到有不少人在迅速朝他和那牧靠近,竟有了合围之势,景熠俨然也发觉逼近的威胁,不再看我,和蔡安那牧两人步步后撤。
景熠没有带剑,蔡安是个没用的,那牧——
便是他给了我再多意外,动起手来也不能指望他。
瞬间我是有些犹豫的,距离景熠并不算远,自己一个提纵便可回去,但是眼前——
咬咬牙,下一刻我还是冲过去一把搂了那娅旋身,堪堪避过一把呼啸而至的大刀。
心里急起来,面对再扑面袭来的刀锋,和那边已经缓过来的三个人,一时脱身不得的我发了狠,凝神选了个角度,闪身避过刀,抬右手剑向上格挡的同时,左手亮出暗夜,从上至下,只冲着对手的手腕砍下去。
能发此招,便是没有给他转圜的余地,下一个瞬间,那刀便落了地,连带着的,是一只尚未松开刀柄的断腕。
场面血腥,那娅见了忍不住惊叫一声,我也不理,知道这里便是解决了,尽管并未杀人,但再敢追来的都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几只手几条命,果然有效震慑了场面。
当即回身提纵,有一个算一个,从这边的包围圈轻松撕开一道口子,很快带着那娅回到景熠身边。
就在我想要跟景熠商量如何突围的时候,忽然外围又有了动静,旁边一直伸着脖子查探的蔡安大汗淋漓的如释重负:“来了!来了!”
望过去,来的竟是带了一群便衣内禁卫的傅鸿雁。
这里离灵山有一段路程,傅鸿雁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当然不可能是临时去搬的救兵,并且分明也无人回去报信,那么就只可能是提前预备好的,将人手驻扎在附近以备所需。
傅鸿雁和内禁卫,能指使得动这些人——
之前我还诧异景熠为何只带了蔡安。
“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能漏。”景熠淡然吩咐着傅鸿雁。
低头,我将暗夜隐入袖中,没抬头去看景熠,也没有问他问题。
“昨日接报称有不少江湖人聚集灵山附近,那山上重兵,自是没可能生事,但非常时期,便备了人手,不想竟真是朝这边来的。”
危机解除,看着傅鸿雁走远,景熠淡淡的开口,不知是说给那牧听,还是说给我。
那牧忙着安抚惊魂未定的那娅,那娅好像还跟我说了句什么,我低着头,全作未闻。
所以一时,并未有人应景熠的话,一直到他轻轻把手放在了我的腰上。
“那牧,”我忽然抬头,盯着那牧问,“你这次出来,都有谁知道?”
那牧听了一愣,我跟着问:“你对这边民情这么熟悉,是如何得知,又是找了谁替你安排行程,预定客栈?”
“是……”他俨然就要说出一个名字,很快又是满面疑惑,“这不可能。”
那娅见状看看那牧,又看我:“没有找别的人,都是哥哥身边的一等护卫经手,是以前父王身边信得过的人。”
我静默一下,抬头看景熠:“那边那四个,个个都有几分身手,特别是最后冒出来的一个,绝不是随便就能打发的那种。”
说着,我示意一下周围这些不战自败的人众:“这些,却全都是草包。”
抬眼,我对上景熠已经开始深邃的眸子:“这件事,是冲那娅来的。”
方才我们几人只有我动了手,在这方面景熠当然相信我的判断,闻言蹙了眉,没出声,那牧那娅则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觑。
“你身边有熟悉中原的人并不稀奇,”少顷还是景熠开口,问那牧,“但若是个护卫,自是无法常年停留关内,他又是从何人处得知这些民俗路线,会不会有旁的可能?”
“这……”那牧此时也现了凝重,“此人并未跟着出来,还在灵山驻地,要回去问问才知。”
景熠点头:“如此,便这就回去。”
那牧自然称好,蔡安引着我们几人正要乘马车离开,忽见傅鸿雁小跑着过来。
他跟在景熠身边多年,极有分寸,知道我们几人微服民间绝不可泄露身份,特意将警戒圈散得极大,仿佛方才只是一场寻常的江湖纷争,确保无人起疑或靠近听到我们的对话。
此时他能突兀着返回来,我觉着是有事,脚下一停,景熠便也停下来,看向傅鸿雁。
傅鸿雁垂一下头,低声道:“皇上,那边有个人说要传话给北蒙国王。”
“此人伤重,卑职想他清醒不了太久,怕耽搁了,”说到此他顿一下,解释着,“就是断腕的那个。”
我一怔,在景熠有反应之前抢道:“叫他过来说!”
傅鸿雁看了我一眼,又去看景熠,景熠点头:“带过来吧。”
那人被拉扯着带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行走,本是个大汉,因着失血过多,面色惨白的瘫在地上,断腕处用衣服胡乱包着,依旧有血在嘀嗒渗出。
如此情况,就算我有意留了他性命,若不尽快包扎止血,这条命也是危险,这一点,我知道,这人不可能不明白,但他依旧要求来传这一句话,可见是多重要的一句话。
“有话赶紧说!”景熠和那牧当然不会亲自问话,开口催促的是傅鸿雁。
那人费力抬头,目光并无聚焦,也无喜恶,声音不大:“国王若能遵循遗训,此事便可了结。”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愣,那人却再没别的话了,慢慢的将目光挪到我身上,眼神在疑惑中带了怨恨,看过了我的脸,又盯向我隐在衣袖中的手腕。
我在他说话之前开口,语出惊人:“你与洛虹山庄有什么关系?”
那人没答话,但瞬间收紧的眸子已经给了我答案,我淡淡摇头:“若非你弃剑用刀,现在那手还好好的在你腕上。”
那牧这时候突然开口:“你是什么人?受了何人指使?”
“国王若能遵循遗训,此事便可了结。”
同样的一句话,再没有多一个字。
眼看着问不出什么,景熠吩咐:“带下去,别让他死了。”
随后对我们淡道:“走吧。”
“国王若能遵循遗训,此事便可了结!”
声音远去,依然能听得出是咬牙所出,我不懂功败垂成的他为何还能有此等气势,不惜拼一条命来叫嚣,这种垂死挣扎,俨然毫无意义。
忽然我又停下来。
“那牧!”我提高了声音,“你刚才说那个一等护卫,在灵山驻地?”
“是。”那牧不明所以。
我没出声,只转了头去看景熠。
景熠看了我一瞬,对那牧道:“他们要你办的事,你定不愿妥协。”
这话说得有些深意,仿佛景熠知道对方所图,知道所谓遗训的内容,那牧听了一顿,并未应声。
“那些人定也知道如此,所以绝不会轻易打草惊蛇,要做,便是破釜沉舟,这边功亏一篑,那边恐怕已经得手。”
那牧此时变了面色,虽尚有疑惑,看样子却已信了大半,只有那娅还在糊涂,看看景熠和那牧,最后还是选择来问我:“言姐姐,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些人要逼你哥哥妥协,特意在大夏朝的地界上生事以增添筹码,为防万一,自是有备无患,”见那娅依旧一知半解,我直接言明,“至于人质,没能抓到兄妹情深的公主,还有举案齐眉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