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预料,于禁入伙。
皆大欢喜。
望着面前三人,萧信也不由生出一缕“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的豪气。
一名,是觉醒“蛮荒碎颅者”血统,天赋仅是略逊“天谴之箭”太史慈的食人魔;一名,是足以担当与“神之右腕”管亥比肩的太平道渠帅,被自己截胡的骊山刑徒;另一位,实力最为逊色,却是未来的五子良将。
眼下,虽算不得良臣如云,称呼猛将如雨,不算太过吧……
萧信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不为人道的得意。
依旧一路向东。
除却天谕修行,萧信花了更多的时间向于禁讨教,学习选卒、训练、治军、用兵、阵势等诸多谋略方策,犹如一块海绵,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经验和知识,补己之短。而于禁也颇为大度,并不藏私,每一次解答,都是言无不尽。
总体而言,于禁的核心观点,可以囊括为两个字——“庙算。”
骑兵冲锋,对峙的步兵方阵,是轻步兵、或重装甲士、甚至食人魔步卒,其结果天壤之别;两军陷阵,敌方的远程力量,是长弓手、是魔射手、乃至于魔法师,造成的局面截然不同;至于两军的将领,圣骑士的光环、萨满的图腾、甚至万人敌的猛将,都会在战争的天平上,加上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砝码。
庙算,就是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些砝码,让胜利的天平倾向己方。
萧信和杨凤听得认真,偶尔也能举一反三,只是时常能听到食人魔煞风景的鼾声。
临近昌邑时,萧信不止祭术渐渐触碰到星枢中境的门槛,兵法上,也是受益匪浅。
不过,愈是临近昌邑,他能感觉到,暗地里注视自己的目光,也愈来愈多。
不是没有想过拔掉这些令人不快的“眼睛”,毕竟初来乍到,萧信并不想与本地势力闹得太僵,也就听之任之。
萧信的祭司直觉告诉他,望向他的目光少有善意,这也意味着整个昌邑的态度对外来者的态度,并不欢迎。
……
“明天,那个新任县尉,就要到昌邑了。”一名面容俊美的少年重重陷在椅子上,眼神中透出彻骨恨意,“爹,难道,我们就这样不闻不问?”
“李、常两个氏族,有什么动静么?”年纪较长的中年人正在专心地修剪盆栽,他同样生着一张不俗的面孔,深赤若火的瞳仁幽邃莫测,宛若两枚夜穹中的猩红星辰。
“他们,他们哪会有什么动静?”少年鄙夷地撇撇嘴,“这两个氏族一贯鼠目寸光,除非危险已是迫在眉睫,他们都会安安心心地当他们的缩头乌龟!”
“那我们,也一样。”中年人一脸漫不经心。
“这怎么行?”少年人仿佛被人扎了一下屁股,当即跳了起来,“傻子都能看出来,满家的矛头,明显就是指着我昌邑吴氏!”
这少年人名为吴肇,正是昌邑吴氏的少主,而那中年人,自不必说,昌邑明面上的第一强者——“龙息者”吴归。虽封号“龙息者”,但吴归身上,其实是觉醒了隶属精灵一脉的“火蜥蜴”血统,只是其成名魔法——“龙破斩”酷似龙之吐息,才得此名。
吴肇见父亲丝毫不为所动,眼神中怒意喷薄:“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这满家,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他们满家当初不过一介贫户,仅仅几年间,已经是昌邑排名前十的家族了!这一次,又明摆着在昌邑安插楔子,傻子都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咱们再装作看不见,就被人家骑到头上来了!”
“稍安勿躁。”吴归摇摇头,“这伙人,你不能动!”
“为什么?”吴肇皱紧眉头,一脸狂躁不安。
吴归剪下一根出头的枝叶,淡淡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满宠仅仅是一名掌管监察的小小督邮,他哪来的权势和力量,在昌邑安置一名手握半数兵权的县尉?”
“嗯?”吴肇脸上露出疑惑神情。
“因为,满宠得到了圣光意志的认可。”
“那又怎样?”吴肇一脸不服,“天赋,也不一定意味着力量!”
“得到圣光意志认可的满宠,被‘渊蛇之瞳’许劭称作‘佐世’的刘晔,被‘溯命者’何颙评价‘王佐’的荀彧,这些人,可不仅仅是在仕途上快了一步!”吴归深邃的火瞳里,掠过一抹寒光,“这些人,其实是已经内定的,将来的庙堂砥柱!肇儿,不要得罪这些人,他们还很年轻,力量只会越来越大!你以为李、常两个氏族是傻子?相反,他们精明得很!”
吴肇握紧了拳头。
“少主,主上怎么说?”一名等待多时的年轻剑士健步而上,小心地问道。
“老头子不同意!”吴肇一脸颓然,摇了摇头。
“那,咱们怎么办?是不是要把布置退回来?”那名年轻剑士试探问道。
“这个时候,退不得!”吴肇狠狠捶了一把大腿,“老头子年纪愈大,胆气愈小,已经没有十年前一战破百骑的锐气了!明天,咱们领上五十名‘火焰卫士’,好好地招待招待他们!”
“但是……”年轻剑士依旧犹豫。
“怕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吴肇眼中透出冷厉,“我动不得那位前途无量的‘光明刑狱’,难道还动不得他的一条狗?”
……
天很蓝,晴空万里。
但气氛,却是有些古怪和诡异。
一方剑拔弩张,而另一方,则风轻云淡得有些过分。
“大人,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庙算么?”
比之臧霸显亲近的“头儿”,杨凤示尊崇的“主人”,于禁的称呼,是不偏不倚的“大人”。
“庙算多者胜,庙算少者败。”萧信点点头。
“剑士一般分轻剑士和重剑士,轻剑士着皮甲,擅奇袭,重剑士着钢盔,擅守备。而眼前这些剑士,却是着类似法师的布衣,从纹理来看,似乎是某种火系法阵,应该是有特殊效果。”于禁的声音清朗,徐徐飘洒,“再联想其称呼‘火焰卫士’,应当是‘献祭’、‘阳炎护体’之类。对抗此类敌手,箭矢和魔法效果都不太好,近身搏杀也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好的方法,是以掷矛,在中距离处了结他们。”
随着他娓娓道来,身后的二十余名“冒刃曲”巨魔战士,掷矛自腿上取下,握在手中,虎视眈眈。
火焰卫士的两列军阵中,出现一阵莫名的骚动。
“不止是庙算,更有攻心之道。”萧信心中了然,对于禁愈发钦佩。
天朗气清,吴肇却感觉到后脊梁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脸色铁青。
原本打着羞辱对方念头的他,现在却需要担心,如何不被对方羞辱了。
他决定,回去后一定要将负责打探消息的探子给吊死。
一名魔剑士?怎么不说这名魔剑士的气息,隐约已在星枢上境?
一头食人魔?怎么不说这头食人魔的体型,几乎接近传说中的山岭巨人?
一群巨魔?整肃的阵型,严格的纪律,明显身经百战的雪亮杀气,怎么都是只字未提?
至于气度风雅的萧信,则被无情地忽略了。
“阁下是?”萧信踏步向前,轻声问道。
“昌邑吴氏,吴肇。”吴肇握紧了满是湿意的剑柄,压制住心头的怯意,冷然说道,“萧县尉,我是专程前来欢迎你的。”
“那就多谢了!”萧信微笑着点点头,心中则是鄙夷暗道,“欢迎?鬼才信!”
“请入城!”
吴肇扬手做出恭请动作,城门两侧整齐排列的火焰卫士发出齐声呐喊,一道道惨绿色的火柱渐次腾起,形成一道耀目的火焰廊道!
“于禁所说没错,果然是献祭!”萧信眼中精芒一闪,“这就是所谓的‘下马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