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院长顿了顿,然后望着安静下来的学子们,继续说道:“学宫自建以来,有无数学子在此求学。在我看来人生在世只有三件大事:立德、立功、立言,做到任何一件必是天下人之楷模,我教导无方,数年来仅有数名弟子可勉强做到此三项之一,他们是你们的榜样,你们更要记住他们的名字。为了表彰这些杰出的学子,我学宫特制‘立世表’,建起学祠,讲述其平生事迹,以供后人学习!”
开学式上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将这些杰出学子一一表彰,目的是为了鞭策这些新入学之人,也是为了让天下人记住这些有德有功有言之学子。落草坪上的学子望着贾院长手中的卷轴,每个人眼神都亮了起来,他们都知道那被称之为“立世表”的卷轴代表着什么。洛冲和吴七八依旧也瞪大了眼睛,听着周围人那热烈的议论声一头雾水,他俩确实不知道这“立世表”是什么,洛冲从来没听何拾提起过。
贾院长说话间,,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那卷轴看似普普通通,丝毫无金银装饰,连世家常用书信的材质也比不上,但它用的却是百年蚕丝制成,耐水火、入墨三分,那百年蚕也是学宫中人所养,不过为制这份卷轴已费用大分百年蚕丝。
“天启六年,张洞水,燕北郡西山村人士,十岁入学宫,十四岁结业,专攻于水利,曾于秦咸郡弱水大兴水利,造福一方,一生建水利六十八项,后积劳成疾,亡于弱水,逝年二十七岁,知民生之苦,造水利一方,是为立功!入学祠!”贾院长本来如黄钟大吕的声音这时突然又高吭了起来,任谁也能听出这声音之中的赞美之情来。
“天启九年,徐落草,东陵郡流川村人士,八岁入学宫,十六岁结业,专于兵法,十九岁入西蜀,统兵对抗天启王朝大军,大战七十三场,救下数十万流民,最终死于暗杀,逝年二十四岁,知战祸苦,不为生死力争义字,是为立功!入学祠!”
贾院长这番话让落草坪下众学子都震惊了,这徐落草原来是对抗当今天启王朝而死,但贾院长居然丝毫不忌讳朝廷,竟当着天下人表彰其功德。
“天启十八年,皇甫瀛洲,王邑人士,十二岁入学宫,十八岁结业,专攻于剑道,仗剑于天下,于燕北郡一夜灭尽伏魔宫恶徒七十八名;于塞烟郡力战北荒第一勇士刀马将七天七夜,阻刀马将南下;于秦咸郡战魔都三长老,杀之;于东陵郡观潮日邀鼎炉峰顾长亭一战,不分高下;于岭南郡乘舟入海……德为人之初,剑杀陨德之人,为世人竖武德之本,是为立德!至今生死未明,暂不入学祠!”
……
贾院长又陆续的提起多人,最后才缓缓地合上了卷轴,望向落草坪上的诸学子,说道:“自我学宫立世一甲子来,立功三十二人,立德十三人,却未有一位立言之人,希望你们当中有人能担此重任!”
落草坪中众被贾院长的目光一扫,顿时便热血沸腾了起来,若非这是学宫的开学式,他们不敢放肆,早就大声叫唤了起来。
“天启七十四年,程东平,塞烟郡流民,十八岁入学宫,未曾结业,专攻于农事耕作,前后帮助魏韩郡、燕北郡农户开荒四千二百亩,救活两郡百姓十万余,长年奔波两郡,于天启七十九年为调麦种入燕北得罪于侯姓世家,被毒打至死。其有功于百姓,有德于两郡百姓口碑,当入‘立世表’!更当入学祠!”
落草坪右侧的授业馆处突然响起一少年琅琅之声,那声如海涌,气息悠长绵延,将那些正沉浸在贾院长感召下的懵懂少年们惊醒,纷纷抬头寻那声音来处。
一柄古朴长剑突然自那少年手中扔出,方向却是贾院长,古朴长剑并未出鞘,可以看得清楚那剑鞘上笔走龙蛇般细腻的雕纹。剑甫一出,便引来一阵惊呼,而礼台上的众师长皆未动,那贾院长则望着那柄长剑,也未动。
“叮!”长剑带鞘直直插入贾院长所立身前之地,剑身上光华浮动,却丝毫无杀气。
立在一旁的柳昭望着那柄古剑,厉声道:“枫宿皇,你的眼里可还有师长?”
那被称为枫宿皇的少年,约摸二十岁,一身枫红长袍,枫红长发,剑眉星目,手中抱着一柄枫红长剑,正不屑地望着落草坪的众学子,听得柳昭师长的话,从授业馆上跳了下来,缓缓跪了下来。
“授业馆弟子枫宿皇,为庆学宫六十年开学式,特呈上侯万倾佩剑!”
贾院长看了一眼那柄古朴长剑,继而眉头一挑,并没有计较枫宿皇的无礼之举,而是问道:“这剑是如何得来?”
“激战三日,不负学宫,败侯万倾,取其佩剑,一为开学式贺礼,另为程东平鸣不平!”
这两人说话丝毫没有避讳在场的众学子,洛冲听闻侯万倾之名,心头一惊,这可是何拾曾提过秀士林弟子。侯万倾乃是魏韩郡世家侯家之人,剑法卓绝,本该入选秀士林四奇才,但因不屑于那虚名,辞而不受,没想到居然被眼前这个枫宿皇败了!
“这礼,老头子我收下了。程东平在天有灵,也会记得你这师弟的。你退下吧,以后再这么张狂,我便让你去觉悟台好好思过!”
枫宿皇一听觉悟台,心头也颤了一下,不过却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
“院长,学生认为程东平之名应上那立世表,该入学祠!”
贾院长望着枫宿皇,轻笑道:“程东平生凭之事,我已经了解,有些细节还需要确认,所以今年并未让他入‘立世表’!”
枫宿皇没再多问,贾院长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他再跪行学礼,转身便朝学宫外走去。
“你要去何处?回授业馆去!”贾院长身边的一中年师长突然喝道。
“我为学宫惹下麻烦,自当我一力去承担。费师长,还请恕我自作主张!”枫宿皇目光坚定,头也不回的往学宫大门走去。
“回来!”贾院长也开口。
枫宿皇这时突然停了下来,并非是他想停下来,只是院长这一说句让他身体再也动不了了。
“你们都是我学宫的人,是老头子我的孩子,也是我的心头宝,在外面打打架什么的有多大点关系,又不是要了人命。要有人因为打不过你们,找上门来,那我老头子自然要去跟他们理论理论。你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费师长的话也敢不听,可还记得我学宫之学规?”
枫宿皇听得贾院长这番话,身体颤了颤,眼眶也酸了起来,他本是孤儿,哪有什么长辈可言,从小也没什么人替自己出过头。
“学生知罪,请院长和费师长责罚!”
“你给我滚去打扫舍区!”贾院长不再看他一眼,挥了挥手。
枫宿皇回过身朝礼台上的贾院长再行跪礼,然后朝舍区而去。他来得飘然,去得也潇脱,虽然刚才那番言谈实有冒犯贾院长之意,但众学子望着他那苍白的脸,光是一句“败侯万倾”已让在场诸多学子都震惊了。
学宫本就在魏韩郡之中,而魏韩郡最大的世家便是侯家,侯万倾就是侯家之人,整个魏韩郡无人不知侯家,更无人不知侯万倾。侯万倾自视极高,入秀士林也深得师尹之器重,更有单剑赴塞北战北荒群将之威名,他行事乖张,杀心极重,但凡与人交手,对方非死即伤。
这一身枫衣的枫宿皇居然打败了侯万倾,而且还能好好地站在这落草坪之上,更夸张的是他居然将侯万倾的佩剑带了回来。每一名修士的佩剑都代表着他的荣耀,无数行侠四方的修士都遵循那一条亘古不变的道理——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如果礼台上真的是侯万倾的佩剑,那么侯万倾是否已经死了?那侯家之人会做如何反应,贾院长刚才那番话就等于是要庇护枫宿皇。
诸多的疑问从贾院长与枫宿皇短短的对话中泛滥,在众多来自魏韩郡的学子心中翻涌开。
贾好学这时也注意到落草坪那帮看热闹的学子,挑了挑眉头,说道:“你们也一样,闯祸可以,不准干缺德之事,只要占着理,还怕我老头子护不住你们?都给我散了,各自去登记报到。”
费宁和柳昭望着贾院长,摇了摇头,侯家毕竟是世家,枫宿皇今日算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折了侯家的脸面,此事断断不会就些罢休。费宁的眉头拧了起来,不过当他望向那高大苍老的背影时,凝重的神情突然又舒展了开。这一甲子的时间贾院长都在跟天启王朝对抗,难道还怕那区区的侯家吗?
只不过,贾院长这最后一番话倒是让礼台上所有师长们都泛起了苦笑,院长还是这样,这为人师表的风范总是装不到最后。不过,不这样,哪能是贾院长呢!
“学宫之人听着,交出那枫宿皇来!不然今天要你们好看!”就在众学子陆续离开时,学宫门外,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门声响了起来。
贾院长皱了皱眉头,对费宁说道:“你去办!”
“还请院长明示。”
“叫上门来了,还不打他,这还问我?”
“打多重?”
“能走回去就行,不过得让他好好的长长记性。”贾院长说完,头也不回便走了,“秀士林的人居然敢上我门来找打,姬铢衣,你教不好这帮王八蛋,就让我的学子好好帮你教育一下……爽啊!今天得喝两瓶,不……四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