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窄小的木板床赫然呈现在眼前,灰簇簇的粗布床单,上面放着一条单薄的被子。尉迟看见那张床,就像看见久别的亲人,两眼放光,把手里的兵器挂在门背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压的床板吱嘎直响。
然后,他就开始脱盔卸甲,转眼之间,一个英俊儒雅的白衣美少年就坦坦荡荡的呈现我的面前。“佛力,干吗愣着,明早还要赶路呢。”说着,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惬意的仰面躺在床上,看着他四仰八叉的放肆模样,我暗自心惊。
我把手中的青龙湛铜钺也挂在门后的兵器架上,四下一看,这该死的官驿,穷的连一张多余的凳子都没有。就是想坐一宿也没有地方,除非坐在床前脏兮兮的地上。
别说屋里没有凳子,墙壁上就连窗子也没有,如果有窗子,我好歹还能借口站在窗前欣赏一夜的月光。谢天谢地,尉迟看起来已是十分困倦,并没有闲心来观察我的鬼鬼祟祟。
他自觉的把身子往床里面一蜷,拉过被子的一角,侧身面朝里,嘴里咕哝着:“困死了,快睡吧……”很快就听到他响起均匀的鼾声。我没有理他,想去和那个官驿掌柜的讨张凳子,又觉得没有道理。
可是,我还是不敢冒险把自己身上的战甲卸下来,只敢把头盔去下,让脑袋稍微轻松一下。取下背上的宝剑,靠在床头,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我的面前。
上床睡觉吧,那样窄小的一块木板,薄薄的一条被子,势必要和尉迟紧紧贴在一块。万一睡的迷迷糊糊,起了什么化学反应……他可不是我心属的男人,我岂不冤死?
不上床睡吧,这站也没处站,坐也没处坐。想来想去,为了保险起见,就穿着战甲轻轻的坐在床头,靠着黑呼呼的墙壁——假寐——我怀疑上面一定粘附着许多臭虫和虱子,现在那管得了那么多?
和眼皮打架的结果是我甘拜下风,不知什么时候,就沉沉睡去。一觉睡醒,那根细小的蜡烛早已熄灭。一缕微弱的晨曦从薄木板门隐隐的透进来。
我本来就是是个懒觉大王,又在马背上奔波颠簸了整整一天,这一觉睡的特别深沉,连梦都没有做。要不是心存戒备,提着神儿,不定这会就能醒过来。
一瞬间的懵懂,蓦然,感觉自己似乎躺在床上,心中一惊,记起自己应该是坐在床头,靠墙假寐的啊。慌忙伸手摸摸自己的身子,还好,仍是穿着战甲——心中暗暗愧疚,因为,身上还盖着那条唯一的被子。
脑海立刻闪念:“尉迟呢?”翻身坐起,仔细一看,天哪,他竟然蜷手缩脚的被我挤在床头,倚墙呼呼大睡呢。我不禁啼笑皆非,看来也是一个大瞌睡虫。
悄悄地从他身边爬起来,把被子慢慢围在他身上,我下床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外面,那个小个子男人已经起来忙乎了。看我出来,努力睁大朦胧的睡眼,殷勤的招呼道:“将军,您起床啦?”
他始终一副殷勤小心的样子,和驿馆掌柜倨傲散漫,心不在焉的模样截然相反。他人生的矮小猥琐,一张面容又苍老又愁苦,肯定是个无处容身的孤寡苦人。为了能有一口饭吃,所以就如此殷勤谨慎。
不禁对他心生一丝怜悯,就随口答道:“是啊,大叔,您也这么早啊?”微弱的光线里,我似乎感到他受到了惊吓:“别……将军,折杀老奴了。”
他惊恐的四处看看,确定没有人听见我如此称呼他,才声音颤抖的说道:“将军,您就唤老奴的贱名倭三吧,有什么使唤尽管吩咐。”切,又是那什么——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
叫他一声大叔,就把他吓成那样,仿佛会有灭顶之灾,至于吗?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想到这几天所见到,所有人都是对瑞拓皇子无条件忠诚,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生命。
对皇权无限的崇拜惧怕,哪怕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背了一把皇子的宝剑,也要顶礼膜拜。看来我一个外来者,是不能轻易就能改变这些无法动摇的既定禁梏。
如此,只好入乡随俗,不拽也得拽。我开始发号施令:“茅厕在那里?有没有清水,我要梳洗一下。”他立即指给我厕所的方向,等我方便完毕,他已经帮我打了一瓦罐清水。
将就着洗漱了一下,最让我为难的是我的头发。哎,我的头发呀,我可真不清楚怎样才能弄好它们。虽然它们现在已经略微的蓬松了,本来,我从没有留过长发,我天生就不喜欢长发,嫌麻烦。
这下可算是明白什么叫遭了报应——满满一头长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就如性命一般重要,古人是不能剪头发的啊!幸好,我有一个头盔,只要戴上它,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有人陆续起床——都是国家的义务兵,倭三又忙着跑前跑后伺候别人,我估计现在根本就找不到梳子,就是找到了,我也梳不好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