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熬药的苑云听到司空堇这话,当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久居山中,跟外面的世界都失去了联系,心里感觉到不安?”
苑云放下手中的蒲葵扇,起身款款走了过来,“这几日见你心绪不宁,想必你心中也藏着什么事。”
司空堇抬手喝下一口酒,才微微皱着眉,“跟自己的兄弟失去联系数日,自然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尤其是现在边境这么乱,难保他们不会遇上什么不测。”
苑云神秘的看了司空堇一眼,那样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你的兄弟们如何,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听说西风烈已经出兵压进崇州塔兰城边境,集聚在塔兰城内的那群乱民将再一次掀起暴动的热潮,崇州城内现在恐怕是急得焦头烂额了。之前听说大雍副阁领司空堇率兵前来将这边大整了一遍,原本以为他会将塔兰城的乱民一举拿下,以解崇州之急,不想,他一听说西风烈率大军讨伐自己,如今是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一个……”
此话一落,司空堇顿时稍稍一怔,心中暗自叹息,本官要是把事情都解决了,估计又被召回皇城了,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
想到这里,司空堇秀丽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淡淡的苦笑,便也没说什么,暗自低下头,继续喝她的酒,而一旁的苑云却是叹了口气,“我们江湖人,也不知道这些你争我夺的皇权争斗对那些执政者来说有多重要,只是看到挑起的这些战争给百姓们所带来的痛苦和灾难,这一切的残酷和惨象都在触动着我……”
闻言,司空堇顿时轻轻挑了挑眉,转过视线扫了苑云一眼,只见她面纱之下的那双清凉的明眸已经微微染上了些许的黯淡,眸光之中是那难以言明的不忍和叹息。
司空堇心中忽然莫名的一沉,轻轻的靠着冰冷的栏杆,抬起头望着外面一片烟雨笼罩的苍茫的天际,低声一笑,“人类的战争大多都是来自于人心中的欲。望,比如,对权力的欲。望,对金钱的渴求,对感情的争夺……和平年代固然是好的,但是谁都知道,永恒的和平是不可能的,你只能怨自己生不逢时,偏偏赶上了这乱世之年。”
说到这里,司空堇忽然顿了顿,她忽然转过头看了苑云一眼,叹息道,“况且,江湖的争斗也不比这战争逊色多少,尤其是你也身在洛阳城,应该体会更深,不是吗?”
“听你这话,总感觉你似乎觉得自己生对了时候?”
苑云笑道。
司空堇无辜的耸了耸肩,一本正经道,“怎么可能!我那么怕死,当然希望盛世和平了,你看我之前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现在肯定已经一命呼呜了,我还没娶妻生子,哦,不,我还没找得如意郎君,怎么甘心就这么交代了?”
“如意郎君?”
苑云低低的念着这几个字,饶有兴味的望着司空堇,笑道,“南辰姑娘心中怕是早已经有了人选了吧……”
此话一出,司空堇额上立马浮起几道黑线,轻咳了几声,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忽然惊呼道,“哇,你看那只鸟好大啊!”
“听说过两天就能出太阳了是吧?”
“云姐,你衣橱了那件绣着黄色小鸟的小肚兜真好看,让我想起了那首青春小鸟的曲子,怎么唱了,让我想想……”
对于司空堇如此转移话题的本事,苑云这几天已经习惯了,看着司空堇隐进房中的身影,便也只有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过去熬药。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山间的傍晚十分的冷,尤其是这般阴雨天气。
喝过药之后,司空堇便是一觉睡到了傍晚,苏醒过来的时候,茅舍里已经没有了苑云的身影,不过旁边的锅里还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人哪去了?”
司空堇合上锅盖,又在房中到处寻找了一遍,这才发现搁在桌上的一张字条,大致的意思是她出去一趟,可能这几天都不会回来,让司空堇自己好生照顾好自己。
司空堇蹙了蹙眉,将手上的字条扔进塌边依然还燃烧得旺盛的壁炉里,暗自寻思了一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地图,开始慢慢的翻开了起来……
苑云果然是如自己所留的信息一样,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来,而司空堇自己呆在这间安静的茅舍里疗伤养伤,身上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除了被自己压制在体内的寒毒短时间之内还没有办法清除之外,伤势已经无大碍。
而既然身体已经康复,司空堇当然也不愿意多做停留,原想等苑云回来之后便亲自辞行,不想,一连好几天下来,始终不见苑云的身影,无奈之下,只好收拾的东西,打算再停留一晚上,明天便动身出发,前往崇州——
那里,又将会是一番腥风血雨!
至于苑云的恩情,他日若是有心,一定能够再见的,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司空堇骨子里一直都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尤其是她这样常年流离在血雨腥风中的人,真正的朋友很少,而一旦别人给她一点关爱,她便会永远铭记心底,加倍对那个人好。
躺在温暖的床榻间,司空堇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忽然想起这段时日在西北边境所发生的一切,还有远在洛阳城里的司空墨,函谷城里的季无歌,幸拂画,无数的片段都在脑袋里交织呈现……
是时候去看看他们了,等去一趟崇州,下一个目的地就是洛阳城……
想着,夜也越来越深了,外面传来一阵阵清泠的雨声,整个山间更加静谧,司空堇终于也慢慢的陷入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