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怕皮肤在水里泡久,会皱皮,他还可以洗更久了,九九的身体软软的,抱起来特别舒服。
他给九九和自己买了一套情侣睡衣,九九的是裙子,他的是短裤,从前,他是不喜欢这种卡通图案的,但是他知道九九喜欢,于是无论买什么,都是按着九九的眼光挑的。
夏天来了,兰仲文始终学不会盘头发,于是一个午后,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给九九剪头发,不然九九就要长痱子啦。
他让九九坐在阳台的小凳子上,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九九开始能讲话了,但她讲的话一直是,“妈。”
只要她喊兰仲文,都会张开嘴,发出一声,“妈。”
兰仲文查过资料,资料上说九九现在意识错乱,她的思维里,认为自己是只小鸭子,而认为兰仲文是她的妈妈。
有思维了是好事,但九九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一只小鸭子呢?兰仲文搞不懂,难道是洗澡天天看见小黄鸭,以为小黄鸭是她的兄弟姐妹?
这么一想,他又楞了下,有了个新的发现。
九九是有记忆里的,如果真是因为小黄鸭,她才认为自己是只鸭子,那么她就是有记忆的,记得住发生过的事情。
他欣喜若狂,虽然九九现在意识混沌,甚至可能是思维错乱,但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出九九的心理活动。
每天相拥而醒,每晚相拥而眠。
兰仲文的内心涨涨酸酸的,这一刻,他才真的确定,自己是了解九九的,就算她不能言,不能听,甚至记不住他,他都可以懂她所有的心里活动。
他也不担心九九,眼见她日渐开始转换思维,慢慢会讲第一个字,会微笑,他知道,被困在意识里的九九,一定和他一样,一定也在努力战胜心魔,他看到了九九的努力,他也坚信,从前那个活蹦乱跳的萧九九,很快就会回来。
“九九,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他拿着把电动剃刀,伏在九九耳边,轻声问她。
九九轻轻点头,嘴角的浅笑耀眼明媚。
“嗯,那我们开始咯。”兰仲文将一块不用的床单披在九九身上,学着美发沙龙的人一样,将一把夹子夹在床单上固定。
身旁的头发一丝丝落下来,九九面无表情,在阳光下,面容却不冰冷,相反,极其温暖。
少年眼中蕴着浅浅的笑意,身影挺拔,站在夕阳的余晖中,似乎连时空都停住了。
连夕阳都溺爱着他呢。
目光呆滞的九九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火光似乎又亮了一分。
这个画面,在几年后,曾无数次浮上九九的心头,她不记得这件事,可闭上眼睛的时候,总感觉少年微凉的手指游走在自己发间,慢慢剪去了她的头发,恍如一只轻盈的蝴蝶停在她头上,那么轻的触感,却令她一生难忘。
他的一切,在往后漫长的年月里,成了她生命长河里最珍贵的回忆,要是没有这些回忆,她甚至撑不过那段孤独的日子,想忘记他,除非百年之后,随着她的骨灰化为虚有吧。
剪好头发,兰仲文将镜子耸在九九眼前,让她看看自己的新发型怎么样。
镜子中的女孩,短发齐耳,衬得她的文艺范更盛,清雅脱俗,目光淡静如海,无论看着什么东西,都是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兰仲文被惊艳了一把,他笑着说,“九九,你真漂亮。”
九九也笑,微微张嘴,“妈。”
兰仲文的笑容更盛了,摸了摸她的头,没想到短发更适合她,让那张原本睿智的轮廓,美得惊心动魄。
旧年代的房子里少有空调,兰仲文租的这间公寓不外乎也是,但好在这里是生活区,楼下商店饭馆应有尽有,热闹方便。
他是特意选在这个地段的,平时他要上课,只有九九一个人在家,若是住在郊区,出了什么事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而这里,他们住在第三层,万一有什么事情,只要九九大喊,路上的行人千千万,怎么也不至于被困住。
为了九九的安全问题,向来疏离的兰仲文开始对保安邻居打起招呼,对他们友好点头,还给了他们发了九九的近照,说明九九的情况,若是看见九九跑出家门,一定要及时阻止她,也请邻居保安们多多照顾九九。
他去上课的时候都是反锁门的,但以防家里破水管漏煤气什么的,还是要打好招呼。
这里的邻居都是老香港人,很热情,见兰仲文不仅样貌好,家教好,还对自己精神状态欠佳的女友百般呵护,都十分感慨,拍着胸脯保证会好好看着九九。
那段时间,是兰仲文一生中,最忙碌的日子,九九的精神状况虽逐渐转好,可以自己吃饭,说出简单的字,但是整体上,她还是一个不能自理的人。
兰仲文除了要按时上课外,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万事开头难,刚成立不久的公司,很多东西都不成熟,需要他时时刻刻盯紧着。
有时候还要受顾客的气,互联网刚刚成立,很多人都不看好,甚至冷嘲热讽,把他当猴耍,没事就叫他跑去一趟,讲解完对未来的规划就说在考虑吧,或者说先试用几年几年,好用了在说。
有一次,他在给九九炸鸡翅膀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他宁愿自己忙碌一点,给九九做饭,也不想她吃外卖。
放鸡翅膀的时候,电话响起了,兰仲文着急接电话,盘子一倾,几只鸡翅膀滑进锅里,溅了他一手油,那油热得正是时候,一溅到手上,立马起了几个小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