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果实都成熟了。
院中间那棵枣树,枝上挂满了红枣,阳光下莹莹的亮。有风摇树,熟透的枣子就落了地。枣树有碗口粗,树叶荫满半拉院子,院子里住着兄弟俩,都已分了家,枣树就成了中界。
没分家的时候,每年枣子刚染红晕,木杆子就在枝叶间搅动了。分了家,树上的枣子却没人动。枣树一家一半,都想等着自己的那一半枣子熟透了再吃。
每日,就有几双眼盯着枣树看,尤其是孩子,那脸蛋如枣儿一般渐红,末了就嚷:“吃枣,吃枣。”
有母亲从屋里走出,硬扯着孩子进屋,哄着:“枣儿没熟,熟了再吃。馋虫!”
另有母亲也会嚷:“吃、吃!那枣儿里有虫虫,明日咱上街买。”
枣子熟透了。
兄弟俩就商量。哥说。“各家摘各家的一边。”
弟说:“这树长得偏心,枝杈都长在你那边。”
哥说:“要不,就让孩子自己摘着吃。”
弟说:‘你的孩子大,我的孩子小。“哥说:“你的孩子先摘。”弟说:“那就先摘两天。”弟的孩子就拎着篮子来,拿着杆子打。树上的枣儿啪啦啪啦地落,红了一地。哥的孩子站在门口望,眼里的泪珠子也就啪啪地掉。做母亲的就说:“谁叫你大呢?谁叫你爹也大呢,晚来几年,啥不就能占先!”哥就躲在屋里吸烟。枣树刚结枣儿那年。弟弟就如他的孩子那么大。枣熟了,只有几个。哥拿着杆子打,弟在地上捡。捡起一个,弟送到哥手里,说:“哥,你吃。”哥说:“你先吃。”弟就将一颗枣儿塞进哥的嘴里,哥就咬了小半,含在嘴里,品着味,不忍咽下。弟也慢慢地嚼。几颗红枣,兄弟俩吃了半月。
弟的孩子欢欢地打,弟媳就出来在地上捡,捡有半篮,孩子乏了,停下杆。弟媳就嚷:“打呀,打呀!”孩子终于停下了杆。临了,弟媳说:“明日拿长杆打。”当夜,起了大风,风从树上过,摇落了满枝枣。
翌日,哥起得早,看见满院红,就用扫帚扫。哥将枣儿捡进筐里,放在枣树下,进屋时,在筐里拿一颗,要给儿子尝尝鲜。
弟从屋里出,看见满枝青。弟就想,哥也真蛮不讲理,刚打了一日就心急,若是打了两日呢?哥不是从前的哥了,自从娶了妻生了子,兄弟就再不会有以前的光景了。
弟站在院里喊:“哥,枣昵?”哥在屋里说:“院里呢。”弟瞅着院子洁净,有扫帚痕,心里陡生一股火:“哥,你咋这样!”哥问:“昨啦?”弟说:“心疼了,也不该夜里打。”哥走出屋:“夜里刮了风,吹落了。我把它扫在筐子里。”弟用眼睛寻。寻到一筐枣,脸上就一笑:“我以为……”哥说:“你看,我拿一颗枣,让孩子尝尝,这是那颗核。”说着,哥就将枣核丢在弟的面前。
弟问:“这筐枣咋办?”哥说:“一家一半。”弟就倒了半筐回屋。
当日,弟和弟媳吵了一架。哥听弟媳在屋里说:“他说拿了一颗,你就信?”哥就细想,不就是一颗枣儿嘛。
不久,枣树就伐倒了,树干归了弟,树枝给了哥哥。
于是,院子里便落进满地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