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油罐车司机马什驾驶着一辆带拖斗的油罐车开往新西兰最大的商业区。这辆车重39吨,满载着汽油。
当车驶近商业区时,一辆出租车忽然从侧面的停车场开出,挡住了马什的去路,马什忙向侧转,从反光镜里他看见拖斗与出租车擦身而过,但当他再往前看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辆小汽车正停在他前方马什踩下刹车,但为时已晚,随着一声巨响,卡车撞中汽车后部,撞坏了它的油箱,汽油喷溅到两辆车上,两车立刻同时着火,油罐车的拖斗也在撞击时侧身腾起,坠下来压住了小汽车。
马什忙用无线电通报他的同事:“布莱恩,我出车祸了!汽车着火,请立刻叫消防队!”随即他跳出驾驶室,跑向被拖车压住的小汽车。他看见拖车漏了洞,油正在往外涌,车身随时都可能爆炸小汽车里有母女两人,马什赶到车跟前时,一个叫彼得拉的男人已从车里抱出母亲盖伦,扑灭了她身上的火。但在呼呼的火焰声中,马什听到有人在喊:“妈妈!妈妈!”他循声朝拖车下看,发现一个黑发女孩被压在汽车后轮和底盘之间,这正是盖伦的女儿雪利。
马什伸手去拉她,但拉不动,她的下半身被紧紧夹在车轮和路面之间。透过底盘的空隙,马什看见一股汽油正从拖车里冒出,流向路边的阴沟。“我们必须立刻救她出来!”他大声说。
马什跑进燃烧的驾驶室,发动了油罐车,想向前移动,但雪利在下面痛得尖叫起来。“这样没用,”彼得拉喊着,“她还是出不来。”
一道火浪蹿过油罐车,开始朝雪利躺着的地方蔓延。马什忙从驾驶室拿出灭火器,朝雪利四周喷射,想借此赢得一点儿宝贵的时间。
这时轰的一声巨响,拖车上的四个油箱中有一个遇火爆炸,气浪把底盘后面的马什和彼得拉冲得踉踉跄跄地退出好几步,一个警察走过来命令他们退离危险区。此刻卡车、拖车和小汽车都被漫天火海吞没了。
“这可怜的姑娘,”马什说,“她没救了。”
两辆消防车鸣着警笛开到现场,消防队员罗伊德·肯尼迪刚下车,全身的装束似乎就被大火烤焦了一样,他和队友迈克·基斯举起水龙头喷向烈火,但水柱全部被火海化为蒸气。
消防队员心里明白,油罐车在汽油和蒸气混燃的大火中会产生剧烈爆炸,波及范围可达好几百码,在距失火现场仅100余码的商业中心,正聚集着两万多游客。
更多的队员赶到了现场,好几支水龙头一齐喷向大火,但拖车上发出的一连串爆炸,迫使肯尼迪和他的队友又退了下来。当他们准备再次向大火冲击时,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紧跟着又是一声。肯尼迪惊呆了,他发现叫声竟来自油罐车下!他目光搜索着叫声传出的地方,透过扑闪的火焰,一瞬间他发现拖车下有人在挥手,是那个孩子的手。
“掩护我!”他大叫一声,冲进了火海。
雪利在火海中挣扎呼喊,剧烈的疼痛和油烟使她头晕目眩。她强睁开眼,透过火焰看见一些晃动的人影,于是她竭尽全力,大声叫喊起来。
肯尼迪冲进火中,热浪透过面罩针扎般灼着他的脸。他在拖车下找到了雪利,见她一只手紧抓着头上方的刹车钢索,臀部和大腿都被夹在轮下,双腿屈在胸前。
“我害怕!”雪利哭喊着,“不要离开我!”
“我保证不离开你,”肯尼迪双手抱着她说,“我们生死都在一起。”这时候拖车仍阻挡着火焰的势头,但浓重的油烟却呛得他们喘不过气。
轰的一声巨响,周围的气浪受热爆炸了!“这下完了。”肯尼迪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火一阵阵扑向雪利,他绝望而无助。片刻间火势稍退,他趁机摘下钢盔,戴在雪利头上,替她拴好钢盔带子,拉下防护面罩。
又是一股火势扑向他们,这次幸得钢盔防护,使雪利头部免遭伤害,但一阵阵爆炸使拖车不停摇晃,雪利的身体在痛苦地扭动。“我不会离开你,我向你保证。”肯尼迪紧抱住她,等待着火浪将他们一起吞没。
但突然间一股冰凉的水柱扑面而来。“我的队友来了!”肯尼迪惊喜地叫道。
四条水龙头一齐射向肯尼迪和雪利,每分钟有1200加仑的凉水如瀑布般泼洒到他们身上,两人竟转而因体温迅速降低剧烈颤抖起来。
“我们派一个人进来救你。”一个消防队员朝肯尼迪喊道。
“不,”他坚决地说,“我必须和她在一起,我发过誓的。”
随救护车赶来的军医格兰特·彭尼波特戴上钢盔,穿上防护服,冒险冲了进去。他爬到肯尼迪和雪利眼前,却对他们的处境束手无策。他于是退出来,用无线电向等候在米德尔莫医院的外伤救护人员发报:“准备抢救一名严重烧伤和下肢压损、骨折的病人。”
肯尼迪不停地同雪利说话,好使她保持神志清醒。“你爱看什么电视节目?”他问。他们开始谈论她喜欢的节目。雪利想:“这个人真勇敢,他本来完全可以逃出去的。”
她时而忍不住发出呻吟。肯尼迪安慰说:“想叫你就叫吧,叫出来好受些。”她痛得无法控制,大声叫了起来,用手使劲扯满头的浓发,但她始终没掉眼泪。
水柱的喷洒中断了片刻,火焰又扑了上来,等水柱再次射来时,肯尼迪惊恐地发现,雪利手腕的皮肉被压坏了好几层,只有少部分和手腕连着,而且,她显然已虚弱极了。
“你喜欢马吗?”他问,竭力让她继续开口。
“喜欢,可我从没骑过马。”
“等我们出去以后,我保证带你骑我女儿的马。”
肯尼迪一边谈,一边检查雪利的脉搏。她已经陷在这儿40分钟,她还能坚持多久呢突然,他感到雪利的脉搏变得异常,很快她闭上了眼。“雪利,和我说话!”他喊道。她强打精神,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喃喃地说:“要是我出不去了,告诉妈妈我爱她。”说完她的头无力地垂在他的胳膊上。
“她生命危险!”他向外喊道,“快扔给我一个复苏器!”他接住队友扔进的复苏器,戴在她脸上,给她输进氧气。她又睁开了眼。
“你要亲口告诉你妈妈你爱她,”他责备地说,“我保证过我不会离开你,现在你也不要离开我!”
救护队带来了气压袋,用来顶起拖车。气压袋是用橡胶做的,并有钢材加固,可将一节火车车厢升起两英尺,这足以让车下的女孩脱生。他们把气压袋塞到拖车的两个后轮下,然后朝里面充气,但车下的泥土已被水泡涨,有个气压袋陷进了土里。队员们又在底盘下塞进个水力夯锤,才终于将拖车渐渐升起。
肯尼迪轻轻地把雪利的双腿挪出车轮,那双腿已被压得血肉模糊,在他手中托着如肉冻一般,紧接着他把她整个儿抱了出来。
“这下我们自由了!”肯尼迪抱着她走向担架,见她脸上浮现出微弱的笑容,他吻了吻她的脸说:“你终于挺过来了,雪利。”此时,他自己也被油烟和冷水弄得很虚弱了,一下站立不稳,倒进了另一名消防队员的怀里。
消防队员开始向油罐车喷洒泡沫灭火剂。几分钟后,火焰全熄灭了。
肯尼迪的队长约翰·海兰翌日清晨查看事故现场时,看见了一幕令他终身难忘的场景:在长达70码的一段路面上,柏油全被火焰熔化了,有一片地域熔化深度达6英寸,底层的砾石全裸露了出来,但其间却有块餐桌大小的地方损伤很小,连路面的车道线也保存了下来,这正是雪利躺过的地方。
米德尔莫医院的医生对雪利做了全力抢救,但她伤情很严重。“她仍然有生命危险。”医生对她的亲人说。
整整两个星期,雪利处于严密监护之下。她嘴上戴着人工呼吸器,不能与旁人讲话,第四天早上她醒来时,她写了一个字条:“我爱你,妈妈。”次日护士把坐着轮椅的盖伦推进雪利的病房,母女俩流下了幸福的热泪。
尽管医院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消防队员不能去看望他们救出的伤员,但肯尼迪仍常去雪利的病房。他吃她的巧克力,同她开玩笑。“这孩子太爱闹。”他在她的病历上写道。
“这是个奇迹般的姑娘,”肯尼迪说,“谁也想象不出她是怎样活下来的。”
但雪利自己知道:“我有个保护天使,他一直守护着我。”
圣诞节前夕,雪利伤愈出院。四个星期以后,肯尼迪实践了他的诺言,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牵来女儿的马,带雪利出去骑马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