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正统喝茶的方式很繁琐,而且也不是直接将茶叶放入沸水中,而是用炉子煮。
很显然,现在摆在王仲禾面前的炉子就是用来煮茶的。
王仲禾仔细打量着这个风炉,此风炉是用铜铸成,样子像个鼎,但是古风十足。
风炉的壁厚三分,炉口上边缘九分,多出来的六分向内,风炉的下面是虚空的,抹着泥土。
炉的下方有三只脚,铸着籀文,一共二十一个字。
一只脚上写着“坎上巽下离于中”,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把白话用八卦的词写了一边,在八卦中,坎是水,巽是风,离是火。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水坐在在炉子上面,火生在炉子里,下面有风口用于通风。
另一只脚写着“体均五行去百疾”,意指茶的功效。
最后一只脚写着“圣唐灭胡明年铸”,这句话起初是指茶圣陆羽在《茶经》中所写的铸炉日期,后来人们效仿,用以尊重。
三只脚间开着三个窗口,炉底留着个洞用来通风漏灰,三个窗口上有六个籀文,分别写有“伊公”、“羹陆”、“氏茶”,意思是伊公羹,陆氏茶。
在炉子的上方有支撑锅子的垛,其间分为三格,一格上有野鸡图,因为野鸡是火禽,代表离卦。
一格上有彪的图形,彪是风兽,代表巽卦。
一格上有鱼的图形,鱼是水虫,代表坎卦。
三者加在一起于“坎上巽下离于中”的意思一样,都是风使火旺,火烧水开的意思。
炉身又有花卉、流水、方形花纹等图案作为装饰。
短衣汉子把一个有三只脚的铁盘放在地上,用以托住炉子。
童子把带着的木炭放到炉子里,生了火。
而后从都篮里拿出床型木制的具列,打开具列,里面事物一应俱全。有炭挝,有筥,有火钳,又有生铁做成的锅。
然后童子又去取来河水,用生铜为架、篾丝编制的漉水囊过滤后,把干净的水倒入槐木做成的水方中。
水方是用来盛水的,能够容一斗的水。
短衣汉子把水方里的水用瓢舀到了锅中,然后把锅用十指交叉的交床架好,最后把锅放在炉子上。
一切准备的差不多后,曾巩取出茶饼,用小青竹做成的木夹夹着放在火上烤,茶饼被曾巩夹着时不时的靠近火,并不停翻动,使茶饼受热均匀,等到茶饼被烤出突起的像虾蟆背上的小疙瘩时,把茶饼离火五寸。
等到卷曲的茶饼又伸展开后,再按先前的方法又烤,直到冒热气为止。
烤好后,曾巩很熟练的把茶饼趁热放进了早已备好的纸袋里,以防茶叶的香气不散发。
等茶叶冷后,小童将茶叶放到用橘木做成的碾槽内磨碎,然后又用羽毛做成的拂末把茶末扫在了一个盒子里。
王仲禾头一次见如此细致的工序,看的很是投入,而他旁边的道潜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一脸淡然的看着。
很快水就煮沸了,有了鱼目状的小泡出现,并有轻微的响声,这时曾巩往锅里放了些盐。
随后曾巩又舀了些水尝了尝,对王仲禾说:“这时水初沸,放些盐是用来调味的,这样煮出的茶会更好。”
说完,曾巩把尝完的水倒掉。
等到锅的边缘有气泡连珠冒出时,道潜在一旁告诉王仲禾水的这种状态叫做“二沸”。
这时曾巩用瓢从锅里舀出一瓢水放在一旁,再用竹夹在沸水里转圈搅动,等漩涡出现后,曾巩用“则”量茶叶末沿漩涡中心倒下。
过了一会,水大开,水波翻滚,道潜说这样的水太老,煮出的茶味道不好。
这时,老者曾巩把之前舀出的水重新倒入锅中,使水不再沸腾。
曾巩道:“这是保养水面生成的华。”
“什么是华?”王仲禾不解。
“喝的时候,把茶水舀在碗里,水面上会飘着一层沫饽,沫饽就是茶汤的华。
人们把薄的叫做沫,厚的叫做饽,细轻的叫做花。
花的样子很像枣花在圆形的池塘上浮动,又像回环曲折的潭水、绿洲间新生的浮萍,又像晴空中的鳞状浮云。
而沫好似青苔,浮在水边,如同菊花落入杯中似得。
至于那饽,是煮茶的渣滓时,水一沸腾,水面上就堆起了很厚的白色沫子,像积雪一样。
明亮像积雪,光彩如春花。说的就是这个。”
说着话,锅里的水就再次沸腾了,曾巩将沫上面一层像黑云母的膜状物去掉,因为它的味道不好。
此后,曾巩又从锅里舀出第一道水,说其味美味长,叫做隽永。然后曾巩把这道水倒进了专门用作盛开水的,叫做熟盂的瓷器里,并说这些水一会儿用来育华止沸,这样后面的茶汤就更有味道。
小童已经将茶碗放好,道潜说这些茶碗是好瓷器,因为这些茶碗是越州瓷,用以盛茶最好。
果然,当茶汤放入茶碗后,就连王仲禾这个不懂得欣赏的人都觉着好看,这茶碗口不卷边,底卷边而浅,原本是浅黄色茶汤盛于其内,竟现出白红色,再配上表面的沫饽,更是漂亮。
王仲禾举碗一闻茶香四溢,将茶汤入口后,初入口时有苦味,咽下去又有馀甘。
味道与王仲禾以往所尝的味道果然不同,不禁开口叫妙。
“这茶可以提神解乏,最适宜刚喝着小酒的咱们。”曾巩轻品小口道。
“好茶!贫僧平日里粗茶喝惯了,像曾师这等爱茶之人所留的好茶可是不常喝到啊,今日可是沾了王施主的光。”
道潜饮了口茶,闭目感受许久后是连连赞叹。
“若是贫僧每日能饮此茶,身心必然会被净化,滤去浮躁,沉下心来,好去专研佛法,悟我禅门。”
听到道潜这般说,曾巩开玩笑说道潜是在拐着弯打他茶叶的主意。
王仲禾却轻轻一笑,对道潜的话不置可否。
道潜见王仲禾这般,问道:“王施主对贫僧一席话可有异议?”
“我才疏学浅,哪能有什么异议,只是今日见大师父这样,想起了一些事情,觉得好笑。”王仲禾想起以前在丹鼎派时,清羽常常对他讲一些和尚的坏话,今日见这道潜这般,王仲禾认为清羽当时所说还真不一定全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