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又要相亲!老妈,拜托你饶了我吧!”星期六一大清早,老妈便在我的耳旁丢下了“相亲”这颗让我极度敏感的“重磅炸弹”,惊的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连连向老妈摆手求饶。
不过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排斥这种由双方的父母或者亲朋所主导的“拉皮条运动”,恰恰相反,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光棍目前急需通过这种源远流长的社会行为来解决我的个人终身大事。但------从我个人对于自己的认知和先前的几次相亲遭遇来看,我若想从“相亲”上有所斩获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我这个“滞销货”根本就无人问津!再想一想先前相亲的那几位女生满是不屑和嘲弄的眼神,我的自信心瞬间降到了谷底。所以,这次我颇有自知之明地先行拒绝,免得到时候自取其辱。
“不行!不去也得去!都跟媒人说好了,难不成让妈说话不算话?而且听媒人说,那女孩还是你们单位老黄的亲侄女,成的几率相当大。”老妈板着脸,声色俱厉地打断了我的讨饶,接着又唠唠叨叨地向我说着一些女方的具体信息。
“妈,你不知道!老黄那家伙瘦的像一根竹竿似的,还有他那老婆,整一个母夜叉!你想想看,他们的侄女又能好到哪里去?反正我不去!”我嘟嘟囔囔地历数着老黄两口子身材相貌的缺点,极力地推脱着。
“去不去?到底去不去!”老妈两眼一瞪,并作势向我的耳朵揪去,“瞧瞧,瞧瞧!窝囊劲又犯了!”
“妈,我真的不想去!”我苦着脸一边下意识地躲着老妈的“龙爪手”,一边妄图做着垂死的挣扎。
“雷子,眼见你爸和我都是快奔六十的人了,半截身子都已入土了,现在一门心思想抱个孙子,可你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你让我们老两口怎么不急?况且,你爸还有冠心病,万一他------。”见我不肯就范,老妈眼眶一红,祭出了她最拿手的“亲情攻势”。
“妈,我去,我去还不行嘛!”对于老妈的这招我永远无解,只能乖乖地妥协投降。
“哎!雷子,不是妈说你,你自己掐指算算,都二十五了,不小啦!见我一副无精打采地模样,老妈微微地叹了口气,顺手递过来一张写有女方手机号码的纸条,然后摇摇头,出去了。
我默然地接过纸条,老妈的叹气声让我的心突地一颤,脑海中浮现起了昨晚老妈两眼放光地抱着邻居家幼小的孩子、怎么也舍不得放开的场景。刹那间愧疚与自责如同涨潮一般在我的胸腔内快速地上涌:“朱雷啊朱雷,你他妈真是个窝囊废,都这么大了还让父母操心!”
是的,我是个窝囊废,一个货真价实、成色十足地窝囊废!写到这里,大家千万别以为我是在自嘲,实际上,我只是在描述一件客观事实。
我不知道“窝囊废”这三个字对于我来说,是不是自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反正从很小的时候起,我便具有了窝囊废的潜质。那时候,我经常被周围的那些年龄比我小、个子没我高的小朋友欺负,挨揍之后的我压根不敢反抗,只会张开血盆大口仰天长嚎,然后抹着眼泪飞一般地逃回家避难。老妈每每见我这副可怜兮兮地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往往照着我的屁股就上两巴掌,一边打一边恨声地数落我:“你个窝囊废,别人打你你不会还手啊,你的手除了抹眼泪不会干点别的啊!”
也许是被人打怕了,再大一些的时候,我宁愿天天在家里闷着,也不愿出去玩了。但也从那时侯起,我似乎对除了父母以外的人产生了恐惧感。在当时幼小的我看来,外面的世界处处充满了危机,处处都是陷阱!那些陌生人似乎都是邪恶的,都是不怀好意的,即便跟他们讲上一句话我的灵魂便很有可能被他们勾了去。因此,如果遇到一些抛头露面或者串门走亲戚的事情,我是能推则推、能躲则躲,即便是遇上父母让我出门买些油盐酱醋这类极其简单的事情,我也会磨蹭半天,最后在他们的呵斥下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家门。鉴于我此等拙劣的表现,周围的邻居都戏称我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闺女”。可是-----可是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啊!
最丢人的一次“窝囊事件”发生在我上初中的时候,那天家里来了一位男客人,父母自是打酒买肉盛情款待,而我在鼓足勇气、面红耳赤地喊了一声“叔叔”之后便钻进自己的房间再也不敢出来,吃饭的时候也是父母喊了好几声,我才小心翼翼、扭扭捏捏地从房间踱到了桌边。饭桌上,父亲和客人推杯换盏、谈笑甚欢,而我则紧夹双腿、如同犯了什么错误一般搭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吃着眼前的那盘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席间,父亲可能是喝高了,突然间大着嗓门向我吼了一句:“雷子,怎么半天都不吭声,赶紧招呼你叔叔吃菜!”我被父亲这突然的一嗓子吓得魂飞魄散,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父亲被我这一副不争气的样子惹恼了了,提高了声音再次喝道:“雷子,招呼你叔叔吃菜,怎么这么不懂事!”“呜------。”我大嘴一咧,竟哭了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窝囊劲不仅丝毫未见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前年从C大中文系毕业之后,我曾尝试着自己独立去找了好几次工作,但每次均以失败告终。记得有一次,我去应聘某报社的文字编辑,刚开始,我以笔试第一名、领先第二名达十分之多的优异成绩进入了面视,可是在面视的时候,面对着周围好几位面目阴沉、虎视耽耽的面视官,我居然紧张地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结果当场便被“枪毙”,想想真是窝囊至极!
眼见我如此烂泥糊不上墙,百般无奈之下我那年过半百的父母只好挺身而出,为我工作的事情在亲朋好友之间积极奔走。可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而母亲也只是纺织厂一个普通的退休职工,社会关系有限,所以我的工作迟迟没有着落。最后,还是二姨夫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二姨夫表哥的侄子的二舅是我们区文化局的局长,父母听说之后连夜登门拜访,好话说尽,“棺材本”也赔上了大半,而我总也不算是一无是处,恰好在这段没有工作的时间里通过了区文化局的公务员笔试。最终,父母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歹把我塞进了区文化局,而我也由此摇身一变,成了文化局下属图书馆的一名公务员。
“雷子,不早了,都九点了,赶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久等。”外屋传来了老妈的催促声。
“哦”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眼睛却盯着衣柜里的衣服犯了愁。
衣柜里一共五套衣服,两套是我在图书馆的工作服,那是万万不能穿出去的!且不说今天的场合穿这种衣服不合适,我更担心的是别人一旦发现堂堂的“公务员”居然去坐公交车,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另外的两套一套是老旧的黑西服,一套是稍稍有点掉了色的灰夹克,穿出去怎么看怎么像是刚从建筑工地干完活出来的;最后一套是在老妈的威逼下我专门为相亲买的“礼服”,可昨天晚上我抽烟的时候却一不小心在“礼服”的裤裆处烫了一个小洞。哎呀!到底穿哪套好呢,真是愁死我了!
算了,不管了,就这套“礼服”吧,我就不信还有女人敢扒开我的大腿看我的裤裆!
出门之前先左右观察一下,确定没人之后我才低着头、猫着腰如同作贼一般从家里轻手轻脚地溜出来,紧走几步之后我便一闪身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怕见人,不论是生人还是熟人,反正就是怕,无缘无故地怕,毫无缘由地怕!我不习惯和熟人客套寒暄,我也尽量避免和生人交流争执,只有在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心能得到最大程度的自由和放松,而多年前的那句广告语——不走寻常路,我自打出生之日起便矢志不渝地遵循着。
直到慌慌张张地登上了公交车,我才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靠啊!窝囊废的日子可真的不好过,整天躲躲闪闪、担惊受怕的不说,刚才穿过那条僻静的小巷时,我还差点一脚踏进了粪坑里!
至于我的相亲经历,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至今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第一次相亲前前后后总共只持续了三分钟,也许是没有初次的原因吧,当我弓身缩脑、忐忑不安地坐到女孩的对面时,我突然沮丧地发现我的嘴巴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给我缝上了!我感觉说哪句话都不合适,都有可能唐突了佳人,于是我就一边干巴巴地搓着双手一边下意识地左顾右盼。女孩面色冷峻地盯了我一会儿之后突然站起身来拎起小包转身就走,剩下我一脸茫然,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女孩托媒人捎话给我,说她不想跟一个患有严重的脊椎病而且还是个哑巴的男生谈恋爱。我靠!
第二次相亲的情况比第一次稍好一些,最起码在时间上延长了七分钟,在我对自己的不断提醒下,我的脊椎病情有所好转,而我也终于开了相亲史上的“处男口”。但“紧张”这个家伙却如同唐僧的紧箍咒一般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在谈到女孩母亲的时候,紧张之下的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他妈------”。结果,女孩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第三次、第四次-------我一点一点地进步着,一点一点顽强地延长着相亲的时间,但结局总是无一例外地失败,女孩回去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唉!或许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的!”心情低落的我不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