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山,大梦林。仙子仙童穿行其中,各色仙树神果奇花斗艳,一派自然生机。于九霄之上俯瞰,但见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注细流交汇于中心的一处凌空而建的玉泉池中,玉泉池后便是巍峨壮观的东华宫。
东华上仙御风而立,灰色道袍随风轻扬,眸光定定地透过那万亩丛林,探向远方。
一阵微风拂过,荡起一片碧叶花红。青萝仙子伸手摘下一枚仙枣,送入口中:“你可知那杆天青竹,是东华与玉女亲手浇灌滋养而成的,东华待她的确与别个不同。”
何仙姑心中一动,她本是心思通透之人,何尝不明白青萝仙子的弦外之音,虽然她知晓了玉女东华往事,亦曾疑惑自己与玉女是否真有渊源,然眼下并非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即便自己真是玉女又怎样,往事如烟所有的一切早已随着岁月的长河消融殆尽,而她只会是何仙姑。
念及此处,何仙姑轻轻一笑:“是啊,东华上仙道心坚定,又恰巧玉女也是个一心求道之人,自然就对了脾气。”
青萝仙子并不答言,只是一路引领何仙姑来至一根藤条处。那藤条仅一拳粗细,碧青可爱,其上开满了白色小花。
青萝仙子指着藤条说道:“这根仙人藤可以通往东华宫的玉泉池,过了玉泉池便是东华宫正殿了。你来此,也是来找东华吧。”
“不错,我的确是有事相求。”何仙姑叹了口气,“我所求之事有些棘手,我想也许东华上仙可以帮上忙。”
青萝仙子微微颔首,冲她招手示意后,便自顾自抓着仙人藤向上而去。
玉泉池通体为白玉而筑,若莲之状,四方清水汇聚其中而成碧玉深潭,潭中有几丛莲荷粉白相映,自有一段不胜清新之态。青萝仙子凌空而起,轻轻落于离水面一寸之上,弯下腰身随手掬了捧水一饮而尽,笑对何仙姑道:“这水很是清甜,我每每来都要饮上一饮,你何不尝尝看?”
“你又贪凉。”
东华上仙不知何时已然来至两人身旁。
“哈……我方才还奇怪,以往,只要我这一只脚刚刚踏入东荒山呀,你必然叫仙子仙童早早恭候在此,怎的今日不见仙子仙童,反倒是你东华上仙亲自来迎。”青萝仙子笑道。
东华上仙淡淡地瞥了一眼何仙姑,说道:“还不是你擅自领了人来,我几时许她进来了?”
何仙姑一呆,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上仙,你几时变得如此喜欢摆架子了,唉……还真是……”
“真是什么?”东华上仙挑眉道。
“这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何仙姑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枚仙枣,“你看这枚仙枣,外观如碧玉可爱,吃起来更是清甜爽脆,只可惜,这枣核啊却是又苦又硬。”
青萝仙子轻掩朱唇,浅浅一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骂东华上仙空有其表,实则是冥顽不灵?”
三人正说着,却见两位仙童疾步而来,依依施礼道:“启禀上仙,方才太上老君差坐下童子前来传话,说是想讨几株逍遥花去用来练丹。另外,玄女娘娘也差白羽仙子讨几株。”
何仙姑不由得暗暗纳闷道:这逍遥花便是之前在弱水之滨见过的红色花朵,只是不知道它究竟有何妙处,竟惹得两位上神竞相讨要?
东华上仙面无表情地挥挥手道:“既是两位上神开口,你们便去采了来予他们便是。”
两位仙童领命而去,东华上仙转首对何仙姑道:“世间本无逍遥花,只因当初八爪火螭被我一剑斩杀,其血洒满东荒山,历经七七四十九日竟凝成血珠久久不散。我那徒儿玉女瞧这东荒山恰缺一袭红色点缀,这才施法将其练成花种,取名‘逍遥’。”
乍闻“玉女”二字,青萝仙子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东华一向甚少在人前提起玉女,却为何会在一位仅见过两面的仙子面前破例。
何仙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逍遥花是玉女以东荒山的万年土,和天青竹的碎竹屑,再佐以玉泉水养成的。炼丹入药可助升修为,生而食之可解百毒,若是常闻其花香便可葆心境安宁,容颜不老。老君常用它来炼丹入药,玄女娘娘则每每讨几株将它移种在弱水之滨,也不知为的什么。”青萝仙子莞尔笑道。
何仙姑心中一动,始知原来自己的师父玄女娘娘早早就参破了青萝之难,故而才未雨绸缪,遍植奇花于弱水,以助青萝。但观青萝仙子竟丝毫未在自己面前透露出对情的迷惘痴狂,难道是尚未到时机?
她正欲开口,忽一眼瞥见东华上仙屈指算了半天,愈算则眉峰愈蹙,隐有不悦之态,便转了话峰,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东华上仙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采花的小贼而已,不必理会。”
“采花贼?何人敢来你东荒山撒野?”青萝仙子奇道。
东华上仙眸光冷凝,冷声道:“通天余孽崆峒九妖之一的乌鸡精。”
“既然如此,我且去会会她。”何仙姑说完,便要立即前去抓贼。
东华上仙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不必了,她来偷花不过是为了救她的孩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便由她去吧!”
且说李余思与韩湘子携着神针匆匆忙来至苍龙岭下都龙庙中,寻铁拐李。二人到时,铁拐李正与孟章神君对弈,但见他手执一枚黑子笑眯眯地落下,朗声一笑道:“黑子一落,有贵客到,哈哈……孟章神君,承让了啊……”
孟章神君龙鼻喷出一口热气,连连摇头叹息道:“哎呀,方才看错了,看错了……”
韩湘子道:“湘子见过孟章神君,拐李兄,多时不见,想来你一切都好,竟还有此雅兴。”
铁拐李呷了一口酒,笑道:“瞧你神色,想必是得了神针了。否则,天地之心那等险要之地,你怎会轻易离开?”
韩湘子点点头道:“不错,我们的确得了神针了。”
“在下李余思,见过孟章神君,问好拐李上仙。”李余思瞧孟章神君一直盯着自己看,忙淡淡施礼道。
孟章神君一把拉住李余思手臂,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连连道:“哈哈,不错,不错,果然不错!”
“神君,你这是……”李余思在惊疑中连忙抽回手,不解道。
孟章神君并不答言,而是反问道:“你们得了神针,是打算将它送回天庭吗?”
韩湘子沉声道:“这是当然,我来此处就是想集拐李兄之力,召唤其余四仙,然后我们同去天庭归还神针,再想办法救出洞宾和仙姑。”
孟章神君冷笑道:“你以为你们还上得了天么?”
铁拐李眉峰紧蹙,一瘸一拐地来至韩湘子身边,叹道:“洞宾和仙姑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只是乾坤令启,你们也都知道会时空错乱,六界不稳,现下你们虽然取回了神针,可是一切还是太迟了。乾坤令已然运转,但乾坤令里的世界是一个时空,我们现下所处的又是另外一个时空,这就好比是有一个巨大的结界将这两个时空牢牢隔开了,你能说的清天庭上诸位神仙现在又所处于哪个时空吗?唉……没用的……”
韩湘子愣了愣,不解道:“竟然会是这样?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那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有心情在此饮酒对弈。”
铁拐李道:“哎哎,湘子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一来呢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改变什么,倒不如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二来呢,这一切都只能在乾坤令消失后才可恢复正常啊。”
“那仙姑洞宾怎么办,乾坤令怎样才能消失?还有,既然神针无法归位,难道诸位仍要一直守着四方地脉么?”李余思急忙道。
孟章神君伸了个懒腰,半眯着眼睛笑道:“不急,不急,急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