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静静的水流声,远处似乎有瀑布或喷泉,轰隆隆的巨大水声传来,混着仙鹤的鸣叫,一片安详。
归期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云烟缭绕的天空。他四周看了看,不见梦云烟的影子。
她走了吗?
他坐起来,右手边是一望无际的巨大湖泊,平面如镜,清澈却深不见底。
“喂!……”他出了一声,隐隐约约听得到回音。
左手边是绿草平地,四周有浓烟云雾,看不见更远的地方。归期站起来,心里这才有些慌了,她不会把他扔这里不管了吧?
流水鸟鸣衬得世界愈发寂静空荡。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万一迷路了……梦云烟也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不得不说归期其实是个胆子并不大的人,从小又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做过那些男孩儿摸鱼爬树打架惹祸的事儿。他像个被迫催熟长大的人,强迫自己淡定从容,不在乎别人有色眼光、侮辱评论,强迫自己不玩不闹,像个男人一样做工、养家。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是个小男孩儿,他会害怕会恐惧,会孤独会不安。强迫自己的代价就是灵魂愈发弱小,与强硬淡然的外表相反,甚至俞行俞远。
怎么办呢?他突然没了主意。呆呆地站着,目光不知投向了何处。
其实就在不远处,浓烟云雾中,浅绿色衣裙的梦云烟站在那里,眸子中粉色光亮偶尔亮起。透过遮挡物,看着归期的动作。
然后赌气一般,不肯迈出一步去找他。
梦云烟年纪虽然比归期大,但是还是和小孩儿一样的脾性,哭了闹了,一阵子就过去了。现在只是狠狠地盯着归期,想抓住他一丁点儿臣服害怕的模样,哪儿还有哭过的样子。
可是半晌过去,归期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梦云烟急了,挥手在空中写了几个字,指尖一动,一只小蝴蝶飞出去。
归期的目光被眼前的一只蝴蝶带动着游走,然后空中缓缓出现几个发亮的金色小篆,“知错了?”
归期一愣,又沉了脸,知道她还在附近,说不定在看自己笑话,便轻声却强硬地说,“无错。”
蝴蝶飞走,不一会又回来,“那你死在这里吧!”
归期这下淡定不了了,生怕梦云烟真的把他扔这里,急忙开口,却还是不肯认输,“明明就是你们的错!”
梦云烟从云雾中几步迈出来,用力推了归期一把。归期跌在岸边石头上,差点滑下去。
“本仙姑一心为你着想还罪过了不成!”
“你自己清楚。”归期想爬起来。
梦云烟抬手一挥,归期又跌坐下。“那你说,本仙姑错在哪儿?说不出来就把你扔水里淹死!”
“你!你别欺人太甚!”归期不仅对海货恐惧,他对水也不怎么喜欢。
“我为你好都成了罪人了我还怕什么,不如今日就杀了你好了。”梦云烟轻笑,左手在空中一握,竟然幻化出一把弓箭来。拉弓指向归期,弦上顿时出现法力凝炼成的利箭。
“你!……”归期慌了,捏紧了双手,闪躲都忘了。“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却不曾顾及我的颜面。空明院一众人看不起我,你师兄也根本不打算收我。你说的什么契约,我根本都不清楚。说什么修行,无非是另一种囚禁,逼我虚度光阴!”
梦云烟一滞,“我……”弦上箭如烟消散,她放下弓,“那我今日不是给你去找师兄了么!”
归期撑地慢慢站起来,“那你可记得你如何同他说的?”
梦云烟听得他语气嘲讽,推测可能是这一环节出了岔子,“难道是离欢和离寻对你做了什么?他们俩双生子,本身是仙界灵鸟,是孤傲了些……”
“梦云烟,你同莫揽玉卿卿我我,根本没打算为我说理。你跟他说收我为徒,他答应了,无非也是宠你哄你罢了。我问你,你可有认认真真为我着想?”
梦云烟傻了,“什么?我和师兄?怎么可能!收你为徒,是师兄也说了,你天资不错……”
“在院中我清清楚楚看见的,那两个什么鸟也看见了。”归期气头上,没意识到自己站在岸边石头上,还往后退了一小步想站稳,实则已经很危险了。
“你别胡说!我去寻师兄,他说他的身份地位不允许光明正大收你,想要教你也要费些心力。我问他是不是连血盟契约都不能和你立,他说不能后我便说那就算了,我再给你寻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师父。然后我就出来了,刚想带你走,你却说什么嫌遭罪!从头到尾我何时同师兄不清不楚了!”梦云烟也委屈,扭头不肯看他。
归期看她那模样不像说谎,要不是他是当事人,也许真的信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啊!救唔……”
梦云烟只听归期话说了一半,还有一声巨大的落水声,然后回头就看见水面上几圈波纹剧烈荡漾。
“你掉下去了?喂!我水系法术学得最不好啊!喂!”梦云烟跑到湖边,巨大的水纹慢慢荡开,缓缓平静。偶尔冒上两个泡泡来,又转瞬即逝。
梦云烟吞了口唾沫,“我水系法术是真的学得不好啊……”她四处望了望,与荒无人烟无异。她捏紧右手五指在一块儿搓了搓,然后一个用力,“嘭——”地一声,梦云烟周身笼罩一个圆圆的水球,梦云烟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叨“师父保佑,师父保佑……”然后又听一巨大的落水声,岸边已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