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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邰家新魔王(1)

第一晚。

邰世竹脸色惨白,勉强撑着,带太史阑回了她居住的“听竹轩”,并首先要求太史阑住在偏厢……被拒绝。

“不喜欢。”太史阑说。

随即邰世竹要求太史阑和她分床睡……被拒绝。

“没必要。”太史阑说。

邰世竹屏息咬牙握拳,眼冒金星,要求侍女进屋睡在脚踏上……被拒绝。

“打呼,吵。”太史阑说。

邰世竹想尖叫,想骂人,想奔出屋永不回来,想用案上的细瓷美人觚将眼前永远面无表情的女僵尸砸碎……但她不敢。

从面前的人“死而复生”后,她就开始害怕。亲眼看见自己亲手杀死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哪怕心中怀疑,那种恐惧也让人浑身瑟缩。“死而复生”的人展现出来的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凶恶,更让她凉到心底,不敢轻举妄动。

邰世竹吸气,握拳,望天三秒,默不作声地去亲自铺床,铺了两个被褥,故意挪得很开,自己准备往外面那个被窝里钻……一只手把她拎了出来。

太史阑自小热爱运动,锻炼凶猛,所以身轻体健,力气充足,拎起轻盈的邰世竹,跟拎小鸡似的。

她拎着邰世竹,盯着她的眼睛。邰世竹被她永远毫不躲闪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垂下眼睛,连质问都忘记。

太史阑看她半眼,手一甩,邰世竹砰一声跌在床前地上。

她痛得尖叫,等到好不容易在侍女的搀扶下爬起来时,太史阑已钻入了她的那个被窝,顺手把邰世竹的被褥掀到了地上。

邰世竹手撑在地上,望着床上那个睡得平平展展,占据了所有位置的女人,愤怒得浑身发颤。她肯和这女人同睡已是万般委屈,没想到这女人真是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竟是要把她这主人赶下床?!

“你——”

“你有狐臭。”太史阑翻了个身,啪一声扔出邰世竹的枕头,从榻边书柜里抽出几本书,揉巴揉巴,枕上。

邰世竹白眼上翻,差点儿没昏厥过去。

她费尽苦心搜来的孤本,原本是听说晋国公要来安州,打听到他喜欢各种孤本典籍,她才寻了好多人,花了不少私房银子得来的,就为了有机会以这样风雅又珍贵的礼物吸引晋国公注意,好为自己正准备捐官的夫君觅个好差使,现在竟然被这女人揉烂了当枕头!

人愤怒到了极致就会忘记畏惧,邰世竹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渐渐冷静下来。

她抬眼看看床上睡得安稳、鼻息沉沉的太史阑,眼神慢慢沉了下来,随即一言不发,抱着枕头,睡在了一边的短榻上。

她在榻上大睁眼睛,仰面直直躺着,心中盘算着,等下杀了“邰世兰”,该让外头哪位丫鬟做替罪羊呢?而睡在床上的那个人一动不动,好像全然不关心她是什么打算和心情……

此时已近黎明,月光微斜过纱笼,照亮一个长长的影子,从短榻上慢慢移下……赤足踩上冰冷的砖地……无声靠近床边……张开的五指……霍然下掐!

“啊——”一声短促的低呼,却不是太史阑的。

邰世竹的身形凝在了床边。月色下,她披头散发,还维持着五指张开下掐的造型,气质风神,神似女鬼……只是眼神呆滞,一片空白。

床上,太史阑已转了过来,手中的人间刺,银白的刺尖闪亮。

邰世竹还沉浸在“遗忘”中,太史阑忽然一挥手。

啪!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巴掌声清脆,力道凶猛得不能再凶猛,邰世竹脸上顿时浮起五根鲜明指印。她晃了晃,眼神依旧茫然,好一会儿才转身,摸着脸回自己的床去了。

太史阑躺倒,继续睡,直到天亮时被一声尖叫惊醒。

她睁开眼,就见邰世竹惊恐地盯着她,又惊恐地看着镜子里自己肿起的脸,颤声道:“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回事……”

或许她还想问更多,但迎上太史阑冷峻淡定的眼神,便什么都忘了。

太史阑起身,将被子拉平,直到一丝褶皱都没才离开床铺,在柜子里翻翻,翻出唯一一件黑色棉质没有绣花缀珠的外裳,刺啦一声撕掉嫌长的袖子,穿上,又寻了双新的软底便鞋套上,在原地蹦了两蹦,才满意地点点头。

邰世竹瞠目结舌地看着太史阑主人翁一般选用她的东西,直到太史阑忙完,淡定地走过她身边,才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谁打了我,是不是你?”

太史阑忽然伸出手——邰世竹惊得往后一蹦——太史阑五指分开,在她眼前一晃,又指指她的脸,随即推开她,出门晨练去了。

邰世竹傻在原地,摸摸脸,看看镜子,想想对方最后的动作,好半天才明白——对方是叫她比指印!

邰世竹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天底下,竟有这么嚣张的女人!

这一天,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事。

事件一:太史阑绕后院人工湖跑步,遭遇不明身份人士接近,试图将她引到湖边。结果:那不明人士自己滑到了水里,太史阑蹲在湖边认真研究了她十秒泳姿,开始呼救,随即走开。

事件二:她跑到一半,忽然被人拦住,说前头开花圃,请她绕道。于是她绕道了,绕到了假山园,里面一座假山突然崩塌。结果:太史阑安然从假山园出来,随即有人疑惑地进去看,发现所有的假山都完好无缺,万分诧异,忍不住走到那动了手脚的假山下查看,正在此时,假山塌了。

事件三:两件事发生后,有人传话说夫人请她去喝茶。她去了,茶水很香,夫人赠她茶包。结果:夫人把茶包送给她时,一个嬷嬷忽然表情呆滞,随即大声说这茶包下了药,中的人虽然不会死,却会慢慢失去神智,变成白痴。夫人大怒,不待嬷嬷说完便将她拖出去杖毙。随即厚葬了这位跟随自己二十年、从娘家带来的硕果仅存的乳母,博得众人一致赞誉她赏罚分明、慈爱大度。太史阑也点头表示赞同,并在夫人那里,吃完了所有点心。

……

当晚她安睡,很多人不得安睡。

第三天。

第三天平安无事,府中小姐们都像霜打了的茄子,怏怏地毫无生气。太史阑屡次平安诡异地度劫,让这些原本满怀信心的女人们开始不安。

府里的流言渐渐开始往神怪方向发展,最新说法是邰世兰借尸还魂,现在的邰世兰,已不是原先那个。

想象力很丰富,谁说古人都是笨蛋?太史阑想。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小姐们安分的原因,一方面是屡屡受挫,需要时间沉淀另寻他法,另一个原因却是邰府中接到的帖子。

三日后,晋国公回京,安州府要为晋国公饯行,又正逢“二月二龙抬头”,便特办了一系列游乐活动以助兴,其中便有邀请诸府小姐齐聚鹿鸣山的“花潮斗艳”。

每年安州在二月二龙头节时都有诸多庆祝活动,今年晋国公在,更是隆而重之。听说今年二月二不仅有女子参与的“花潮斗艳”,安州各府少爷们也要比试文武技艺。所以,不仅各家闺秀铆足了劲儿要出风头,少爷们也忙着寻西席,帮着做些绝妙好辞,以便一鸣惊人,得晋国公青眼相加。太史阑觉得,大抵晋国公走之前,她们都没心思和她斗了……她因此觉得好无聊。

于是她没事就逛园子,想容楚那家伙要滚蛋真是最近收到的最好消息。

以往逛园子时,她身边一个人也没——人们都远远躲着,怕一不小心掉湖了或发了疯啥的。可是今天,对面却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路分花拂叶,姿态比她还优哉,和满府忙碌氛围格格不入。太史阑一看,眼神柔和了些——是邰世涛。

对这个邰世兰可算是最亲的弟弟、邰府里对她最温暖的少年,太史阑的态度要好得多,“你怎么有空在这儿逛?”

“姐姐。”邰世涛也很惊喜,笑呵呵地摸了摸脑袋,“夫子说文武之艺,我现在学得也足够了,缺的就是阅历和眼界,这得行万里路,看天下景才能完满,倒不必在乎区区安州一个文武之会。”

“少爷可是咱们安州第一神童,哪儿用得着像其他少爷一样临时抱佛脚。”他身边一个侍女抿唇娇笑道。

“墨荷,别这么说,兄弟们听了要笑话的。”邰世涛呵斥一声,唇边却犹带笑意,看模样很喜欢这个俏丽侍女。

太史阑看了那个叫“墨荷”的丫头一眼,直觉地不喜欢。那丫头穿着打扮比别的侍女出挑也罢了,刚才那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是娇憨无心还是有意为之?何况她眼神闪烁,虽在笑,却心事重重的,也就单纯的邰世涛看不出来。

不过太史阑一向不会为路人甲多费心思,倒是对邰世涛口中的“夫子”产生了兴趣,“你这夫子倒有几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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