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姝六岁,黎瞿白八岁,魏叔筠九岁。
这一年,对于黎瞿白来说,发生了两件人生中的大事。
这一年,黎瞿白的母妃病逝了。
黎瞿白母妃位分不高故而死了也没出殡等一应从简。
黎姝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倚梅园边吃桃花酥边听魏叔筠吹埙。
丫鬟灵儿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小采轻呵道:“慌慌张张的,没一点规矩,成什么样子。”黎姝眯着眼睛问:“好灵儿,又有什么事?”
灵儿喘了口气说:“郡主,我听人说蝶八子昨儿个没了。”
黎姝愣了一下,蝶八子?黎瞿白的母亲是蝶长使,不会,那么巧吧?!
灵儿似想起什么,又说:“蝶八子就是之前的蝶长使,蝶长死后,皇上晋封为蝶八子。只是可怜了八皇子殿下······”
灵儿后面说什么黎姝都没听见,一块桃花酥“啪”的就落到了地上,喃喃道:“小白一定很难过,小白一定很难过。”
倒是魏叔筠比较淡然,问道:“可有打听到蝶八子是怎么去的?”
灵儿面色有些为难的说:“这个,奴婢无从得知。”
魏叔筠点点头以示理解:“涧,去打听一下蝶八子的死因。”
涧抱拳行礼后就出去了。
黎姝这会子到时缓过神来了,对魏叔筠说:“阿筠,蝶八子没了,小白一定很难过,我要进宫陪他。”
“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好。”
魏叔筠沉默了一会,说:“嗯。”
黎姝进宫以后,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黎瞿白,问了很多宫女,也说没看到八皇子。黎姝不由得急了。后来,还是跟着黎姝的丫鬟小采福至心灵的想到,蝶八子最喜欢姮娥竹,黎瞿白会不会在猗竹园?
果然,黎瞿白在猗竹园。
黎姝找到黎瞿白的时候,黎瞿白靠在一丛姮娥竹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怀里抱着一把姮娥竹。黎姝走过去跪坐在黎瞿白的身边,轻轻的为黎瞿白拢了拢头发,黎瞿白一下子就惊醒了。
“嘉义,母妃没了,就瞿白一个人了。”黎瞿白眼睛里包着泪水说。
似乎是天气的缘故罢,黎瞿白的脸冻得血色全无,手也冰凉冰凉的。
黎姝心疼的摸着黎瞿白的头说:“怎么会就你一个呢,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黎瞿白不理黎姝,好想没听到黎姝的话似的,不停的吸着鼻子。过来好久,才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黎姝说:“可是我好想母妃”
黎姝温柔的说:“乖,你哭吧,你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黎瞿白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定,倔强的说:“不,我不哭。母妃一定不喜欢我哭的。”黎瞿白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姮娥竹,小声的说:“嘉义,母妃去之前说她想看看猗竹园的姮娥竹,我还没来得及拿给母妃看母妃就去了,嘉义你说母妃会不会怪我慢啊。”
黎姝想,蝶八子只怕是知道自己快要去了不忍心让黎瞿白看到自己就这样死了,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把黎瞿白给支开。
黎姝心疼的将黎瞿白抱在怀里,轻轻说:“小白,我给你唱歌吧。”也不等黎瞿白回答,黎姝就朱唇轻启唱到:
西边天空暮色渐重
一缕阳光穿破了层云
在这傍晚阵雨之后
悄然察觉夏日的气息
云后的霞光涌向大地
侧耳倾听着心中思绪
友人面容在耳边响起
夏日夕空泛起馨香记忆
过往时光依然那么鲜明
真心相对众人欢笑之景
原来是那场夏天的回忆
灯笼草丛果色渐红
仿佛那场热闹的夏祭
檐下风铃清悦响动
让我的心也一同摇曳
夜蝉已早早开始喧闹
独自漫步于林间小道
往日情景在心中苏醒
仿佛在我耳边
对我轻声细语
原来是令人怀念的往昔
依旧留存着昨日的模样
依旧埋藏在今日的心底
黎姝就这样抱着黎瞿白一遍一遍的唱着,唱到黎瞿白睡着了,嗓子哑了,还在唱。一旁的小采心疼的说:“郡主,您别唱了,您的嗓子都哑了。”
黎姝听了,无声的流行眼泪,说:“小采,我多希望小白可以哭啊!小白这样,真让人心酸。”小采听了,心里也酸酸的。八皇子好歹八岁了,可是郡主才六岁,就这样懂事。郡主打从会说话,明事理起,就很清楚皇家,大宅院里的弯弯绕绕,懂事的让人心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黎瞿白动了动,慢慢的睁开眼睛。黎姝笑着说:“小白,你醒了。”
黎瞿白扁了扁嘴巴,使劲的吸了口气,说:“我梦见母妃了。”
黎姝温柔的问道:“那,你梦见母妃什么了?”
黎瞿白低着头,不说话。
黎姝叹了口气说:“小白,我们让白夫人当你母妃,好不好。”
白夫人,虽然不是皇帝最喜欢的夫人,当皇帝还是会敬着她,最重要的是,白夫人不能生育。
黎瞿白想了一瞬也就明白了,如果没有母妃,就像一根草一样,甚至还会被送到别国去当质子。但是有一个母妃,至少会为自己周旋一二,只是,白夫人会同意吗?黎瞿白还是讲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白夫人会同意吗?”
黎姝轻轻的说:“会,她会的。她没有孩子可以傍身,一旦吾皇驾鹤西去,她就会面临着殉葬。但是一旦你成为她的孩子就不一样了。”
之后的事,黎姝记得不太清楚,记得,不知道黎瞿白对白夫人说了什么,白夫人对陛下说让黎瞿白过继到给她。
只记得那天,蝶八子没了,但宫中不知何处却仍隐隐传来岭南小调的声音。
只记得那天,黎瞿白心里应该是很难过很难过的,但黎瞿白没有哭,之后也没有哭,一直笑着,笑的让人心疼,黎姝说,你哭吧,哭出来就好,没有人会笑你的,但是黎瞿白不哭,一直笑着。
只记得那天之后,那个弱弱的,小小的黎瞿白仿佛随着蝶八子的死也随之而去了。那天之后,尽管其他人看不出黎瞿白的变化,但黎姝明显感觉到,黎瞿白变了。
只记得那天,魏叔筠让涧来对她说,查看蝶八子的尸体,发现蝶八子不像自然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