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见母亲勃然大怒也不再说话,他走出去又扶着一个挺着肚子的漂亮女孩走进来道:茅蓉,这是我娘,咱们给她磕个头就走。茅蓉跪下来行礼问安,史双问:这肚子怎么回事?周成道:五个月了。周贵问:你的?周成道:我的,找郎中看了,说有可能是双胞胎。史双坐不住了,她扶起来茅蓉上下打量道:长得倒是齐整,坐下来坐下。茅蓉看了看周成,周成道:娘要你坐你就坐。茅蓉坐了下来,史双问:你多大了?茅蓉道:禀告夫人,十八了。史双问:哪里人?姑娘又道:山东武城人。史双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吗?茅蓉道:没有了,我自幼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后来去跑镖,我就去了南京在镖局做点杂役。史双道:也是个苦出身。茅蓉问:母亲大人也是苦出身吗?史双道:是呀。两个人竟然开始聊起了天,周成退了出去他老子把他揪到一边问:你到底在搞什么?你还真打算把这个丫头带回来?周成道:爹,这次你还真别反对,反对也没用,人,我是娶定了。出去那么久,见识那么多事情,儿子也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了,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周贵道:你的婚事也不是我与你母亲就能做主的,庆云伯与太后同不同意这个低贱女子进到周家来尚未可知。周成道:咱们家以前不也是乡下的苦出身吗?听娘说,太后十六岁都还没一双像样的鞋子,平日只有穿草鞋呢。周贵道:混蛋,不许讲这种犯忌讳的话。周成道:大伯那里父亲要帮我说话呀,大伯是最听你的话了。周贵道:看你娘你就知道了,她看中了就中了。儿呀,出去一趟磨练磨练也好,你就知道什么事世道艰难了,哪里也没有家里好。史端坐在院子看着葡萄架子傻笑,周成问:小舅怎么了?周贵道:着了道了,哎,流年不利呀,永兴隆生意很不好现在,山西人的当铺到处都是还有徽州人也跑来抢生意,清淡的很呀。周成道:咱们家就一间门面人家京城十几间,说白了咱们根本不是做正经当铺生意就是替人处理黑货的,不收黑货了那自然没有生意了。我看就别做了,我在江南看见做大生意的就四种,一是丝绸布匹买卖,二是食盐买卖,三是竹木买卖,四就是粮食买卖,而粮食买卖的规模大到你想不到。每当大灾之年,商人们就把粮食加价卖给灾区牟取暴利,每当大丰之年又低价收购大米等待灾年。远的咱们不说了,这直隶的粮食买卖咱们还是能做的。周家名下的田产、太后的田庄加在一起那每年的粮食堆积如山卖都卖不掉,咱们就拿这些存积的粮食为基础开米店做大买卖。周贵问:怎么做呢?周成道:我在江南听说会做买卖的米商会在各地设立米铺粮仓,备好车马船只,只等灾荒消息传来就立刻运粮过去贩卖获取暴利。你知道吗?南京守备大臣成国公家里就专门有人干这事情,还承揽赈灾粮食以次充好,年初闹出个霉米案轰动南京。咱们在直隶各个府州县开米铺建粮仓,只要遇上灾年饥荒那就是一本万利。周贵道:那我要跟庆云伯好好说说,你跟我一起去吧。周成便跟着周贵去找庆云伯周寿说生意的事情,周寿与个叫刘显的官员正在百花园里摆弄盆景与花草。周寿就这么点爱好,京城里好这一口的却不多,这个刘显却偏偏也好这一口,所以周寿与刘显最近打火热隔三差五就在一块儿切磋。刘显亲自操刀为周寿修建一棵罗汉松,周寿看得很仔细不禁拍手道:对呀,就应该这样,这样更有古雅韵味,刘通政,你真是此间高手呀。前几天你说的那个堂花术到底怎么做,今天你要好好跟我详细说说,晚上就在我这里吃饭,就咱们兄弟二人。周贵正要说话,周寿对身边的儿子周瑛道:那些庸俗的事情你们去商量办,不要再来问我。周瑛点点头与周贵父子离开百花园,周成便把他想干米铺做粮食大盘的想法告诉了周瑛,周瑛道:你这个想法并不新鲜,会昌侯府早就开始做了。周成道:我们周家田比他们多呀,存粮也比他们多,庄田分布也比他们的广泛,基础好的多。周瑛微微一笑道:你这小子怎么务起正业来了,看来这一趟江湖走的不错嘛。周成道:人哪能不长进呢,咱们可不是败家子,咱们要赚大钱。周瑛道:你回去好好思量一下具体怎么做,拿一个章程出来给我看看,如果可行咱们今我们做一做你说的这门生意。
庆云侯周寿年纪大了又迷恋盆景花草渐渐不太愿意过问家里的庶务,一品庆云伯周夫人则要时刻侍候周寿的母亲也是没精力过问庶务。周瑛自己有锦衣卫御前宿卫的差事也是不能管理家务的,所以庆云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周瑛的妻子郭菁负责处理。郭菁是武定侯府的长女家世显赫,周瑛与郭菁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婚后举案齐眉夫妻伉俪情深。周瑛将周贵父子的打算告诉了妻子,郭菁道:如此也好,当铺生意遭外人诟病已久,最近日渐萎缩凄凉,周成虽年轻但比他父亲精明,若能用心经营也许会有收效。我们家粮食太多银两太少,遇到难时就要折银售出,多半都是卖给孙家的孙记米铺。他们最擅长囤积居奇哄抬物价,送往灾区大发其财的事情恐怕也是有的,不过周贵父子去做这件事情今年恐怕难有成效收益也在明年。夫君,今年到了八月里府中原来就很紧张,父亲要在百花园营建温室实验堂花,母亲与太夫人想在东院修建丹室玄修,据刘显说怎么也要三四万两方可观,这两个园子本月是一定要开工的。现在我要跟你说的是张家湾塌房仓库修建的费用严重超支,我已经叫工程停了,家里再也没有银子修张家湾塌房了,怎么办。周瑛问:为什么会超支呢?郭菁道:那你得去问你堂叔周礼了。周瑛的两个孩子周整周海过来抱住父亲的腿玩闹,周瑛抱起两个孩子笑道:你们母亲又生气了。郭菁道:早说这些事情不要叫周礼去做,一万两的事情他能办出来三万两去,你说怎么办吧。周瑛道:他去求父亲,父亲也没有办法,毕竟父亲也要喊她一声兄长,周家他是年纪最大的了。郭菁道:也是最大的窟窿,你就是金山银山也能掉进去。周瑛问:好好的母亲要修什么丹室呢?郭菁道:还不是听刘显夫人鼓捣的,说东院风水好正适合修建丹室。周瑛问:不让大伯去管张家湾的事情你又叫谁去呢?郭菁道:把周洪从霸州田庄叫回来吧,就叫他去处理张家湾的善后。周瑛道:以前他就是因为与大伯父对着干才被父亲赶到田庄上去的。郭菁道:你们周家这么多奴仆我看也就这个周洪有点脑子,别的都是人皮裹着猪脑子。现在是你的堂伯父公然的从你家偷钱出去,偷了也就偷了吧,但是洞总要补上吧。周瑛道:好吧,我回来跟父亲说一下。郭菁道:要修园子那就要开源节流,侯爷会明白的。这时外边走进来一个胖女人,周瑛认出这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季成的老婆林丽,他最怕见这些个喋喋不休的长舌妇所以立刻就抱着两个孩子到院子里玩去了。林丽笑道:妹妹呀,好久不见了,又变漂亮了。郭菁笑了笑道:是你老不来呀,以前隔三差五就来,现在一两个月都不见人了,一问才知道你现在有钱了,买了大宅子,懒得来了。林丽道:妹妹笑话我,我是小门小户,您是豪门华族,这不刚搬进去就来看看你,想请你过去看看呢,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阿胶。郭菁道:昨个通政司刘大人的夫人来就送了几斤给母亲,怎么都下流行送这个吗?林丽道:也不知怎么的,宫里嫔妃最近都吃这个,外面说是女人吃了会变白变漂亮,不喜欢呀。郭菁道:姐姐送来的能不喜欢吗?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堆窝心事,最近老毛病又犯了整夜整夜流虚汗睡不着,难得你还想着来找我说说话。林丽道:那你吃这个正好,我这拿的正是治虚汗失眠的补气方子,你是做月子没有坐好。郭菁道:不是呀,还是家里的事烦心,偌大一个庆云侯府,花钱如流水一般,收入又少。二老爷要修园子随手就是五万两,现在侯府修园子倒没有银子,到时肯定怪我不会当家,我好烦呀。林丽道:你家不是做这生意吗?郭菁道:那个当铺生意大不如前了,思量着今年就关了。林丽道:我现在倒有一条赚钱的路子,不知妹妹有没有兴趣。郭菁道:你说来听听。林丽道:我知道你家有个塌房,那个位置是张家湾最好的塌房了,有河叉直接通到仓库自己的码头里,现在通惠河刚疏浚过,你那里四面环水还有个景泰石桥可以拉货出去。郭菁道:万岁爷所赐,为先帝赐给前司礼太监牛玉的塌房,位置自然好。林丽问:卖吗?郭菁道:御赐给我家怎么敢卖。林丽道:我说的卖就是长租。郭菁问:何意?林丽道:有人托我来问,先租十年,你看多少钱合适,但至少要给他十年,不能涨租金不得收回。郭菁道:还没有修好。林丽道:人家帮你盖好,十年后你不租了塌房还给你。郭菁问:哪家?干什么生意要那么大的地方?林丽道:你先说租不租吧。郭菁道:租。林丽道:仁达商行。郭菁问:这是干什么的买卖,掌柜是哪里人。林丽道:经营南北杂货,掌柜是本地人叫钱四喜,与死掉的钱义是本家兄弟。我在你们的组约上签字作保,你怕什么。郭菁道:你比我在外边走动的多,你说多少钱合适。林丽道:你说个理想价位,我再去跟人家说,要高一点。郭菁站起来走了几步道:十年整租一次给我,十万两。林丽道:你可真敢要呀,人家帮你建塌房,十年后还给你,这得多少银子?高也不能这么离谱呀,户部张家湾税课司的税收有据可查,你看看整个张家湾一年才收多少?郭菁道:减一万再也不能少了,我这也是急着要用钱。林丽道:八万两吧。郭菁道:你去问问对方,就按九万说,我少不了你的好处。林丽道:我不要你文钱好处,季成与你家周瑛一起站过乾清门,是弟兄们,我纯粹是帮忙。郭菁道:那就再让两千两吧。林丽道:好吧,我去回一下,如果对方同意我就带来如何?郭菁问:钱也会带来吗?林丽走了,周瑛走进来道:她是走到哪儿都有生意做。郭菁问:你都听见了?周瑛道:她提高了嗓门不就是为了叫我听见吗?我知道你也难,你看着办吧。第二天,林丽带着一个矮胖白净的商人过来,这个商人穿着布衣其实是来自广东的名贵斜纹布,他十分懂得礼仪在堂外就止步远远地与郭菁对话。郭菁问:你就是仁达商行的钱掌柜?商人道:正是小的。郭菁问:你是钱太监的本家?钱四喜道:堂弟。郭菁问:不知你们租下来牛玉塌房主要要做些什么?自己用还是转租他人?钱四喜道:自己用。郭菁问:用得了那么多仓库?钱四喜道:自然是需要的。郭菁道:林夫人与你说明白了价钱吧。钱四喜道:说明白了,十年整租八万八千两。他呈上一张印票,丫鬟接过来送到郭菁手中,郭菁愕然问:这是什么?林丽道:这是银票,银子存进银号钱庄,他们开立的存单。本地开的叫银票,开到外地的叫会票。郭菁还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郭菁问:永利?莫非是山西人开的那一家银号吗?林丽道:是的,存银子在银号没有利息你还要给它保管钱,多是每月千抽一年算就是百抽一,本地存外地取有百抽一到三不等汇水钱。所以不做生意的是绝不会去光临银号钱庄的,只有做大宗生意的商人才会用到这个,咱们平时用不到这个,你没见过也是正常。郭菁道:我还要给他们钱,那这个怎么算呢?又怎么取呢?林丽看看钱四喜,钱四喜道:这是我们商号刚刚去永利办理的取现银票,您是不要拿一文钱的,京城总号立等可取,其他四处次日可取。郭菁问林丽:这个能用吗?一张纸能拿出来八万八千两?林丽道:能用。郭菁问:为什么不能送现银呢?林丽道:一样的。郭菁看着银票道:总觉得不放心,要是银号垮了怎么办?我不要,我要现银。钱四喜道:是小的考虑不周了,小的这就去银号提银子出来给您,您把银票给我吧。郭菁叫丫鬟把银票还给钱四喜,钱四喜便去提银子林丽则在郭菁这里喝茶,大约快到中午了钱四喜回来说银子已经运到了庆云侯府。郭菁就到二门内去点算,只见白花花的银子闪人眼花茫茫一片,等到点算无误在林丽的见证下双方签了契约文书。郭菁这时才心安下来,今年庆云侯府算是过得去了。
次日,周家的田庄管事周洪从乡下赶了回来,郭菁便叫他去张家湾把周家所有的人撤回来。周洪去了张家湾,中午的时候周礼就跑来质问郭菁为何变卖祖业。郭菁冷笑道:我这里有本账目,细的就不算了,就算一个粗账。几个月前张家湾塌房因为大雨多半坍塌,侯府预算了一万八千两原本招商承办,伯父一定要办还说只少不多。预算头一个月就用完了,又来追加一万两,本月初又追加一万两,合计已经三万八千两,工程三个月了却施工不到一半。木材,张家湾塌房有售,杉木料每根三两七钱,你买的是六两七钱。桐油,张家湾也有售,上好的六钱银子一坛你买的是一两二钱,石头、黄沙、砖瓦等料子我就不一一说了。人工,三月施工,每匠一两已经不错了,你要二两。不过是修仓库,你却找了二百人,其中一百五十个人还是空名寄禄。你可真不愧为在京营当过差的军官,空名寄禄都学来了。周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转身就走了,周洪道:少奶奶这次可是把他给拿住了,奴才现在明白了,当初您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个饿狼还给他一堆肉,就是要他吃呀。郭菁冷笑道:话虽如此,但是他也吃了不少,连骨头都没有吐,也算是礼送了。以后侯府一分一毫都不许他沾染,修造两园你来亲自负责,一定要又好又快,不惜代价务求精致。周洪道:奴才明白。郭菁道:那你就去办吧。周洪领命先到周寿那里询问如何造园,周寿喜出望外问:马上就可以造吗?周洪笑道:少奶奶已经筹到银子了,侯爷您就说怎么造吧,少奶奶说不惜代价务求精致。周寿道:你去通政司找刘大人,请他晚上务必来我这里吃饭,谋划一下花房温室的蓝图。周洪问:那么,太夫人的丹室呢?周寿道:也找他,他夫人知道怎么造。周洪便去找刘显,刘显道:温室的图我是画好了,我自己家里也在修,不过没有侯爷的气派。至于丹室,贱内按照张天师府丹室的样子做了图,晚上我再带过去。周洪问:您家里的工匠哪里找的?刘显道:都是香山帮的,回来我介绍给你,都是蒯钢的本家子侄辈,不过工费可不便宜都是按天算的,每人每天管吃管住还得要一两。周洪道:麻烦您也给引见了,叫他们来找我。外边有书办举着鸡毛信进来道:大人,镇朔大将军军情奏疏。刘显将温室图样交给周洪笑道:宣府大同打成了一锅粥,估计又是要求增兵派饷的,这个签押房你本不该进来的,要是叫科道官知道了你我都要吃官司的,快走吧。周洪先拿了温室的图纸回侯府,周寿趴在书案上仔细研究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的,真是奇妙真是奇妙,你吩咐厨下好好准备,把宫里给我的秋露白拿出来。晚上,刘显如约而至,周寿与他一边喝酒一边讨论怎么盖这个温室,在这就是怎么在温室里养花和养什么花。周寿的夫人柳氏派侍女站在屏风后道:侯爷,夫人请您移步,有要事相商。周寿道:我正在与刘老弟谈大事情,什么事儿等会再说。周寿犹自说的起劲,片刻之后只听柳夫人道:侯爷,请移步。周寿站起来走到屏风后问:什么事呀?柳夫人道:大同宣府战事吃紧,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说这些花花草草,为什么舅舅还在塞外为什么还没有被召回?你究竟有没有上疏请万岁召回舅舅。周寿道:你让我怎么说,他是万岁派出去的钦差特使,他现在是在做军国大事,你一个妇人懂什么。柳夫人道:那就是没说了,我娘已经从老家修坟归来,想亲自与你说这件事,见你有客人便不好发作。锦衣卫千户徐达与舅舅一同出的塞,现在为什么徐达回来了舅舅还在外边?难道堂堂孙纯宗还不如一个万贵妃家的家奴。周寿道:你这又扯到那里去了。柳夫人哭了起来,刘显有点尴尬起身就告辞,周寿道:你不要走呀。柳夫人道:不行,你现在就写奏疏叫万岁爷召回五爷,刘通政在这里,正好带去一早呈递。周寿道:我怎么开口呀,军国大事,万岁自有安排。他是你舅舅,他还是万岁爷的舅公呢。会昌侯府怎么没有人上疏请万岁爷召回孙五爷?那还不是事关军机。刘显道:下官倒有个办法,可以给万岁爷提个醒。周寿问:什么?刘显道:本届直隶乡试考官已经选定,很快就要在顺天府赐宴,按照惯例要选派锦衣卫指挥堂上官一员前往宣敕与会,并负责本届顺天乡试的巡视。您可以推荐五爷,万岁爷看了奏疏,要是想召回那就召回了,要是不想,您就不要再多言了。周寿道:还是你有办法,好好,可是我这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措辞。刘显道:自然由下官代笔。柳夫人是安远侯柳景的大姐,她的母亲则是孙纯宗的大姐。孙纯宗与安远侯柳景的母亲孙太夫人是一母同胞庶出,他们母亲死得早孙太夫人年纪大所以孙纯宗与同胞姐姐的感情形同母子,孙太夫人性格刚烈因为父亲正室董夫人欺辱其生母愤而焚烧会昌侯府所以四十年不曾与会昌侯府有来往。那时候她已经贵为安远侯一品夫人,这位柳夫人与如今的安远侯柳景都出自于她。刘显草拟奏疏,周寿看后抄了一遍交于刘显道:还请一早呈递。刘显将丹室图样曾送柳夫人,柳夫人看后道:还要请尊夫人多来走动,老夫人喝了她的上清符禄水,晚间果然睡得很香再也没有做噩梦了。刘显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第二天早上,柳夫人去侍候老夫人早起功课。刘显的老婆就是江湖外号大司命的萧兰,萧兰前几日来说庆云侯府偏院有妖气需要盖一座丹室礼奉三清方可镇压。高老夫人说自己最近失眠,萧兰就说高老夫人被妖魔缠身需要做法,她在偏院摆开祭坛招摇了几天又开了一副上清福禄水高老太太竟然睡得很香。这个丹室要是按照萧兰的意思来做仅仅土建就需要两万两,萧兰还说丹室梁柱需用紫檀木而地面则要用乌木铺陈这样室内即使不焚香也沁人心脾。高老夫人深信不疑要柳夫人一定要按照萧兰的意思去做,柳夫人也就要媳妇郭菁全数照办不得减少分毫。庆云侯府的规矩,早上老太太起来柳夫人要率满府女眷请安,这个满府包括庆云侯府、周彧府里的女眷也包括周家兄弟的两个堂兄弟的女眷,只不过妾室是没有资格来的来问安的只能是各房正室夫人。今个早上老太太刚刚坐下来,周礼家的媳妇就在那里哭哭啼啼数落郭菁的不是,郭菁冷眼旁观柳夫人早就给老太太递了话儿只听老太太道:周礼家的,你好像不是正室吧。周礼家的愣住了,周礼的大老婆死了她还没有被扶正,她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结结巴巴起来。柳夫人道:尚未扶正,还是个妾室。高老太太道:你真是不会办事,叫那些不懂规矩的人来嚼舌头,府里还能清静吗?柳夫人道:周礼家的,您请自便吧。周礼家的羞愧而去,高老太太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呀。柳夫人道:萧仙姑前几日说本府小人作祟看来此为应验。高老夫人点头问:仙姑何时再来呀?柳夫人道:明日是近几个月唯一的吉日,郭菁已经安排工匠前来,仙姑将来做法祈福选定吉时开工。高老夫人道:阖府都要沐浴更衣以待吉时。周彧的夫人刘氏禀道:母亲,明日媳妇要进宫当值不能面前侍候,周瑭的媳妇明天会代我来问安。周太夫人问:怎么最近没有看见周瑭来呢?又跑到哪里去了?许诺上前禀报:奶奶,周瑭已经回锦衣卫当值去了,在表兄季成手下当差。周太夫人笑道:好好,正经事正经事,让季成看紧一点,都已经有家室的人了。你们结婚也很久了,身子有动静没有?许诺低头,刘夫人道:今天我也是来报喜的,许诺有了。高老夫人笑道:你们老二家也要出孙子了。佐圣夫人道:老太太,我们家周成这几天也要办喜事呢,到时您老可要去热闹热闹。周太夫人道:我最怕热闹了,周寿家的代我去就可以了,一品侯夫人,不差你面子。哪家的姑娘呀?史双道:周贵一个朋友的女儿,良家妇女也读过一些书。高老夫人道:好好,人丁兴旺好呀。女眷们在屋里说笑,周洪家的媳妇乔氏在郭菁耳边道:周洪有事请您示下。郭菁不声不响的退出屋子,周洪站在廊庑下低声道:云端法师云游回来了,他听说侯府要建丹室就劝说侯爷不要建,侯爷听他说了许多又把我叫去说暂时不要修丹室了。郭菁问:为什么?周洪道:说萧崇玉是茅山派的妖道在江湖上向来装神弄鬼臭名昭著,他还是个不守清规的与女信徒生了两个女儿大小司命,那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神婆,玷污道法人神共愤。郭菁道:老夫人对于萧夫人深信不疑,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停下来。周洪道:侯爷也为难,叫夫人与少奶奶好好劝说予以回旋。郭菁头都要大了,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云端法师俗家名叫周吉祥,他其实是周太后父亲的私生子,周能把他寄养在西山大觉寺对外说是侄儿。周家发迹之后,周吉祥被授予锦衣卫勋卫侍卫宫廷,后来竟然弃职而去跑到峨眉山去剃度出家二十年不曾回过京城。周太后多方寻找寻找于成化十四年把这个失散的弟弟找了回来,这时的周吉祥已经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得道高僧法号云端,周太后与皇帝赐给了他一座大觉寺一座慈仁寺寺并主持房山天开寺供养丰厚。云端和尚有三不忍,一是不忍本门败类,二不忍装神弄鬼,三不忍妖言惑众,他在四处云游期间凡是见到招摇撞骗的僧侣道人方士巫婆见一个打一个外号疯和尚。萧崇玉在茅山派确实声名狼藉专门装神弄鬼设坛作法骗人钱财,周吉祥不久之前还在江西遇上萧崇玉并结结实实揍了萧崇玉一顿。现在他的女儿跑到庆云侯府装神弄鬼欺骗高老太太,周吉祥的护法金刚情节立刻显现出来与庆云侯几乎吵了起来。周吉祥见庆云侯只说暂时停止心中十分不快,他阿弥陀佛道:你若是叫那神婆在家里装神弄鬼,和尚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来了,老太太身体将来要是被这个神婆害了和尚就要你赔命。周吉祥拂袖而去,郭菁在屋外听了个明白,等周吉祥走了郭菁进屋请示庆云侯。周寿坐在书案后也是很头疼,他站起来道:我来亲自去与老太太说吧。郭菁道:父亲还是不要去,老太太断然不会同意的。周寿道:你这个三叔虽是个和尚但是个倔脾气,他说不来以后真的就不会来了,总归是我将萧兰引进的门到底要怪我。如他所说,我也真有点担心,刘显他老婆给老夫人喝的到底是什么呀。郭菁道:不如找刘显商量,叫他老婆找个借口以后少来不来干脆说回老家去了,老夫人的丹室先慢慢修着,三叔虽然对于法术深恶痛绝但老夫人平常静修一下他也不会反对吧。总要找一些正经有本事的有名道士女冠来,慢慢就断了萧兰那边的念想。周寿点点头道:你说的很道理,就这么办吧,我回来找刘显去说,你呢去找一些海内知名有点道行的来,叫三和尚也无话可说老太太也自得其乐。郭菁道:女儿明白了,这边就去打听物色。郭菁与外界接触不多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海内知名道士女冠,如今朝廷道录司朝天宫的主事道士邓常恩、雷普明师兄弟也时常被周吉祥所痛骂的妖道断不可去找,于是她立刻叫仆人到季成家去将林丽请到家里来询问这件事情。林丽道:你还真是问着人了,我还真知道。郭菁问:哪一位?林丽道:本朝女仙人焦奉真你听说过吧。林丽道:听说过,全真清静派,海内知名,她不是早就仙逝了吗?总不会还活着吧。林丽道:她有个侄女俗家名叫冯碧青,是焦奉真的二弟子已经有六十多岁了,据说长得跟四十多岁女子差不多皮肤白皙秀发披肩风姿绰约,似有长生不老的秘诀。她在海内也是知名的,人称玉观音,多少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旨在江湖缥缈间,是神仙一类的得道高人。郭菁问:人在哪里?林丽道:王皇后的婶娘李玉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女道士就在冯碧青门下,此番来京游历正馆居于王皇后家北郊清逸园。今早我进宫去给太后按摩推拿,就听见王皇后与她弟媳孙晴跟太后说起这件事,太后还叫王皇后将冯碧青引见入宫呢。郭菁道:老夫人潜心修道,总要在一位真正有修为的,大司命萧兰有神婆之名实在不堪,本家云端师傅极为反对。林丽道:那你要亲自去喽,孙晴向来自以为是,说话尖酸刻薄,我与她少有来往。郭菁问:孙晴怎么会是孙纯宗的孙女呢?孙纯宗不是三十多岁才娶老婆吗?林丽道:孙百万孙璘的庶出弟弟,孙瑀与孙纯宗年纪相仿虽是叔侄但是亲如兄弟,孙瑀病故几个兄弟争产他老婆带着孙晴受尽排挤,没多久孙瑀老婆也死了孙晴无依无靠,于是孙纯宗便把孙晴接到自己家里当女儿一样抚养还赔嫁妆把她嫁进了王家。孙晴恨自己与母亲当年受到孙璘一帮子嫡出子弟的虐待所以从来不认,她只说自己是孙纯宗的孙女,从来不认自己这一房的叔伯兄弟。郭菁道:五爷真是性情中人呀。林丽道:是呀,这个孙晴其实也是这号人,孙纯宗他大姐就是你婆婆的母亲也是这号人。郭菁道:我们本家周礼前一阵子与王皇后家的老二王清打了一场田亩官司,闹得沸沸扬扬,母亲好久都没过去走动了,尴尬得很呀。林丽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码归一码,周礼是周礼,你叫你婆婆去一准可以。都是亲戚,总不能因为一点纠纷就不见面了吧。郭菁点头,她私下跟柳夫人说了这件事,柳夫人便以高老夫人的名义前往看望段国太。
王源的赐第在西城妙应寺西原为景泰年间赐给于谦的府邸,王源住进去之后妥为布置略有扩建如今也十分雅致,去年为了段国太养老又在北城外修了一座清逸园供老太太往来居住。柳夫人是孙纯宗同胞姐姐的大女儿与孙晴有亲戚关系,她亲自来为周礼之事道歉并带了礼物拜见段国太所以受到了孙晴的欢迎。段国太并不在府邸而在清逸园,于是孙晴又带着柳夫人与郭菁前往北郊的清逸园去见段国太与那位冯碧青真人。清逸园十分幽静,内有丛林溪流遍种奇花异草,还养有梅花鹿与白鹤仿佛仙境一般。郭菁看见亭子里段国太身旁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美貌道姑,她手拿着浮尘举止优雅从容声音绵柔纯正一看就是得道高人。郭菁不敢相信,这位难道是那个冯碧青?如果说她的年纪比段国太还要大,怎么看起来倒像是段国太的女儿般。这会不会也是江湖骗子呢?段国太介绍道:这位就是海内知名的冯碧青女真人。郭菁愕然,柳夫人更是吃惊,这个道姑应该与自己的母亲一样年纪怎么倒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样子呢?冯碧青点点头道:原来是庆云侯夫人。柳夫人问:敢问仙姑究竟修了何种法术以致于如此青春样貌?是长生不老之术吗?冯碧青道:本门有清静女丹功,只要潜心修炼假以时就可守青春。柳夫人问:那要练多久呢?冯碧青道:只是本门内功有一个缺陷,所练功女子不可生育,生育之后就无法维持功法自然就不能守青春了。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并没有多么神奇也不是长生不老之术。家师焦奉真女真人功法卓绝也只活到了一百零三岁,终究是要故去的,仙逝的时候看上去也就六十岁的样子头发还就没有白。柳夫人道:一百零三岁已经是世所罕见了,不知仙姑可愿意前往侯府为家母指点一二。段国太的弟媳李玉道:师父云游多年,此番前往盘山清静庵才知本门弟子前往了崂山玉清宫,原来的祖庭漱玉观也被无耻僧人继晓占据。师姐贺兰芝无奈,只好将祖师的仙骨也一并带走了。师门遭此大不幸,师父每每想起心急如焚。师父本打算明天就走,但清宁宫周太后要召见师父,这样就要多耽搁几天。这时候王家管园子的仆人慌慌张张跑过来道:不好了,国师继晓与邓常恩崔志端师徒来了,说是要会一会冯仙姑。孙晴怒道:欺人太甚,他们来会什么。有个美艳女道士跪地拜道:都是徒孙杨晓莹之错,请师父允许徒儿前去理论。冯碧青道:这是我徒孙杨晓莹,是我大徒弟陈玄静的弟子,入门不过三四年修行浅薄好胜易怒,她在盘山清静庵教训了继晓的徒子徒孙,这与诸位无关乃本门之事,我自己处置。冯碧青起身向外走出,贵妇人们只能远远跟在后面看热闹。继晓与徒子徒孙们站在邓常恩崔志端身后远处,邓常恩看着冯碧青捋了捋胡须问:你这个丫头就是焦奉真的二弟子冯碧青吗?冯必秀是你师妹?冯碧青道:正是,阁下莫非就是华山派的邓常恩。邓常恩道:老道就是,这个是我大徒弟崔志端。冯碧青道:你们本也是玄门正宗,奈何与这个声名狼藉的淫僧往来,有碍修行呀。邓常恩道:过是说有女道士滋事躲入了王皇后家,老道本身为道录司管事领着朝天宫,也是不得不来看看。我与你师父有过来往算是同辈不好与你比较,听闻你们全真清静派练有不二玉女剑,却不知可不可以与我这个徒儿崔志端比试比试。冯碧青道:请。崔志端知道不二玉女剑流传混乱,这个冯碧青又没有学过所谓清风十八剑,而自己最近偷学了天罡三十六剑与先天功自觉功力大涨,所以他才敢与这海内知名的女真人较量较量。崔志端问:我们怎么比呢?剑术或者功法?冯碧青道:剑术吧。崔志端暗自庆幸自己最有把握的就是这剑术了,他亮出宝剑冯碧青点头道:此乃西夏宝剑,世所罕见,你要是输了就要把宝剑留下。崔志端道:可以。崔志端已经拔剑冲了过去,冯碧青拔出佩剑与崔志端较量,崔志端立刻感觉冯碧青所用并非完全是不二玉女剑的招式。崔志端道:你用的不是清静派剑法。冯碧青道:你用的是全真教的天罡三十六剑,不知你从何处学来,但是火候还十分欠缺。说话间崔志端的宝剑已经脱手到了冯碧青手里,崔志端目瞪口呆道:九招,我练剑三十年竟然在真人手下走不过十招。冯碧青道:剑术一道讲究资质、悟性、练习、实战,为四象,辅佐之内功、步法称阴阳,你资质中等悟性平庸练习不足实战因为性格显得急躁,内功勉强唯步法略有可点。江湖上有说获得什么绝世剑术绝世武功秘籍就可以睥睨天下,实在荒唐,你也是荒唐之人了。招式一说不过形式而已,其余各项修成什么招式也可以胜你。然即便如此,你在江湖也可称名家,能使敌手的也并不多,十年后再来如何。崔志端惭愧,他将剑鞘丢到冯碧青面前深施一礼道:前辈高人,崔志端受教,十年后再战。崔志端走了,邓常恩叹了口气也走了,继晓问邓常恩:就这样了吗?邓常恩道:就这样了,国师自己去找她算账吧,我们师徒这次可是栽了,得意忘形目中无人终有此败。继晓愕然,他自己虽然也练过功夫但自知绝不是这帮清静派女道士的对手,他的狗腿子常琇和尚道:国师,看对面也有许多贵妇人,事情闹得太大也是收不了场,不过几个受伤的弟子并没有死人,邓常恩师徒都知难而退小僧看来今天不如暂避锋芒,来日方长嘛。继晓就坡下驴道:那就走吧。常琇咳咳问:国师,我们不去永昌寺看看了吗?继晓道:先去永昌寺工地看看。
继晓如今虽为国师颇受恩宠,他现在自建了辅教寺暂时居住并不算大,所以他怂恿皇帝建造永昌寺却又因为各种原因进展缓慢至今还只见到一半样子。内官监营造各项皇家工程,皇帝也许是出于好心派出了司礼监秉笔萧敬督造永昌寺,可是梁芳韦兴等人却极为不爽从中作梗导致永昌寺工期一拖再拖。继晓为梁芳引见也不好说梁芳什么,可是自己也不能去求皇帝换梁芳督造否则就是得罪了萧敬。萧敬也是诚心帮自己隔三差五就来亲自指挥只是力不从心,他自己也请辞好几次却都被皇帝给拒绝了也不知是什么名堂。常琇是个花和尚在京城混迹多年,前几年因为与修武伯沈煜泰宁侯陈桓等人一起招妓宴饮及与南和伯方英小妾通奸两项罪名被发配充军,他受不了辽东的冬天偷偷跑回来藏匿在辅教寺后来见到了继晓就投入了门下。常琇年纪比继晓大资历比继晓深以前做过智化寺的主持,继晓见他机敏便留在身边做了军事和尚平时也尊称一个师兄。继晓见永昌寺工程还是慢慢腾腾不禁问常琇:师兄,不是说木料都进了京城了吗?为什么还没施工?常琇道:如今宣府在打仗,永昌寺的京营兵马都调走了,另外上一批料子进来内承运库还没有给钱,没人再敢送了。继晓道:这都是什么事呀。常琇道:也不止这里,各处都停掉了,兵马都抽走了,都去打仗去了,不过国师,我们还是去显灵宫那边看看去。他们来到显灵宫这里还在热火朝天的施工,正巧碰上了老友督造总兵官泰宁侯陈桓在工棚喝茶,显灵宫庙祝太常寺少卿顾玒顾经顾纶父子也正好在。陈桓看见继晓连忙过来问好,顾家父子也都来见礼,常琇道:真是奇怪,不是说京军都抽走打仗去了吗?陈桓道:还是咱们顾大仙有面子呀,算了一卦给皇上,扶乩判词不可停,上天将保佑大将军旗开得胜。继晓道:阿弥陀佛,和尚真想学扶乩之术,奈何佛家没有。顾玒微笑道:这可是讲缘分的,国是注定与欢喜佛有缘。常琇道:有传言说,顾大仙的扶乩之术学自于高宗谅,高宗谅是你师父,真的假的?顾经嗤笑道:这个妖道,自以为舔上了王敬的屁股就了不起了,整天个胡说八道。谁听说过全真教有扶乩之术,那是正一派的绝学。父亲与他在来京师前素味平生,何来师徒之说?他们这帮子妖道不是啃王敬的屁股就是咬邓老道的脚趾头,会什么扶乩之术?全是骗人的,是欺君之罪。继晓笑道:听闻他们还有长生不老药呢。常琇道:是呀,要万岁与贵妃一起吃,说可以一起长生不老。顾玒问:有这种事,你听谁说的?常琇道:听太医院的刘文泰说的。顾玒道:肯定是假药。常琇道:叫做什么紫霄万寿丹,只等太医院会同御药房试药了,试之无害就会进呈御前。顾玒问:找的谁的门路?常琇道:陈喜。顾玒问:陈喜怎么会帮他们?常琇道:那就不知道了,人家只要送进去了,只要无害吃了不跑肚拉稀,万岁爷就会赏赐。高宗谅以前是江西著名的方士,不但精于扶乩之术还精通炼丹之法,张天师曾经礼聘他到龙虎山烧炼金丹。顾玒那时候是个道士专门给高宗谅打下手后来拜在其门下学习扶乩之术,高宗谅流年不利在炼丹的时候引起火灾烧毁了很多房屋因而被天师府扫地出门。高宗谅边去了崂山投靠卫真定摇身一变成了龙门派的道士,顾玒则渐渐有了些名气后来跑到京师做了显灵宫的庙祝并通过梁芳获取了皇帝的宠幸。高宗谅带着他的徒子徒孙来到北京,他看见原来给自己打杂的家伙竟然以扶乩之术获得了皇帝的信任不禁光火,他四处宣扬顾玒当年在江西在他手下如何如何不堪使得已经发迹的顾玒极没有面子。继晓常琇自然是嘲笑顾玒的,但这恰恰戳中了顾玒内心的痛处那就是高宗谅确实是他的师父。继晓常琇走了,顾玒半天都没有说话,如果高宗谅进宫见到了皇帝说出自己当年,那么自己的扶乩之术还有什么神秘可言怎么可能比师父还要高明呢?扶乩之术本来就是骗人的,谁骗又不一样呢?顾经问:爹,你怎么了?顾玒道:不能叫高宗谅进宫,必须想办法。什么紫霄万寿丹,肯定是他独门炼制的紫霄万灵丹,就是名贵的雪参雪莲配制的一种滋补丹药,练功的人吃下去有益于行功运气,不练功的养颜排毒提神醒脑可治失眠。顾经问:父亲没有配方吗?顾玒道:那是他独门宝贝,当年就是靠那个博取了张天师的信任,我费了好多心思也没有探知其配方,只知道有雪参雪莲两位药。顾经问:那怎么办?顾玒道:还得找常琇,这个花和尚言必有意,肯定是有办法的。
晚上,顾玒父子三人换了便装偷偷来辅教寺拜见花和尚常琇。常琇已经准备好了茶点,顾玒笑道:我就知道师父未卜先知。常琇道:这件事也简单,只要在他们试的丹药里加一些泻药,吃了就拉肚子,那不就事半功倍了。顾玒问:可是谁去干呢?谁能干得了呢?常琇道:只要你们舍得,何事不成。顾玒问:您说怎么办?常琇道:拿三万两银子来这件事我给你办了,别问我怎么办。顾玒与儿子们面面相觑然后点头,常琇道:明早送来我就去活动。顾玒问:你这个花和尚是不是骗钱呢?行不行?常琇道:随便你们,不信就不干。顾玒道:就信你一次,不过你要骗我,我就与你拼命。常琇道:要办明天早上送钱来,换成宝泰的银票给我。顾玒第二天叫儿子送给了常琇三万两银票,顾玒立刻感觉上当受骗但是不好发作只有等三天看看。顾玒在太医院有个熟人就是新任的吏目徐生,两个人在江西的时候就认得了所以托他听着风声,过了两天顾经从太医院回来兴高采烈的说:爹,成了,高宗谅史宗信二人的丹药使得试药的内侍熊保与刘文泰跑肚拉稀,送不了了。顾玒吁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个花和尚还真的有办法,破财消灾了。第二天顾经又兴高采烈的跑来报告:高宗谅史宗信丹药有误,旨意下来高宗谅史宗信连他们的徒弟陈得静龙应奎全部被革除僧录司官职赶出京城。顾玒笑道:这么大罪过只是革职驱逐太便宜他们了,看来要请花和尚吃饭好好答谢一番了。小儿子顾纶突然冒出来一句:早知道是熊保试药,咱们直接找熊保不就可以了吗?凭着咱们之间的关系也许花不了那么许多钱。顾玒也有点懊悔,顾纶又问:花和尚会不会也是找的熊保呢?熊保也修过护国寺好像。顾玒像是吃了苍蝇样不痛快,他忍不住便骑马去御马监找熊保,他现在是御马监属下勇士营坐营官平时就在勇士营当差。熊保正在御马监校场操练勇士营校尉,他虽然贪财但是很有能力无论养马练兵土建样样都行。熊保看见顾玒十分奇怪地问:顾大仙你怎么来了呢?顾玒将他拉到一边问:你不是拉稀了吗怎么现在就来当差了?熊保道:吃错药拉稀而已,拉了不就好了。顾玒问:怎么就拉稀了呢?这件事与常琇有没有关系?熊保问:怎么,常琇那个花和尚把事情告诉你了吗?顾玒点头,熊保骂道:这个王八和尚,那天我喝醉酒了,说漏嘴了,你千万不要乱传呀。顾玒道:我怎么会乱传,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那个常琇是个大嘴巴几杯酒下肚就胡说八道。熊保道:我马上去找他,娘的,他是活腻了呀,尚公公这件事只交代了我一人,要是传出去尚公公还不要我去死,他现在可管着御马监。顾玒道:是呀,快去吧,快去吧。熊保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顾玒问:怎么了?熊保道:这个花和尚是少林寺的出身,我还是多叫几个人。顾玒道:多叫几个人,不要叫他跑了,直接送到东厂去。熊保叫上七八个勇士营官校立刻去辅教寺找花和尚常琇,常琇正在陪着继晓在辅教寺偏院里与歌姬舞女们玩乐。他看见熊抱气势汹汹而来边走出去把他拉到一边问:不会是顾玒去找你了吧。熊保问:你是要我死呀,把我跟你说的事请告诉他。常琇问:咱们认识多少年了?熊保道:二十年了吧,问这作甚。常琇偷偷塞给他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道:早给你准备好了。熊保手一抖问:怎么个意思?常琇道:顾玒害怕高宗谅把自己是高宗谅徒弟及过去许多不堪的事情告诉皇帝所以托我找人坏事,我听你那天一说干脆就来个顺手牵羊谁知道这家伙还真的给我了两万,咱们一人一万。熊保笑了起来,常琇道:你就说打了我一顿也没有好办法,国师出面说了情,钱你不就拿着了。熊保笑道:那我就走了,可是我不找你,你这样乐,顾玒看着难受一定还会找你。常琇笑道:你忘了,我是少林寺出身,我怕他咬我呀。熊保走了,常琇继续逍遥自在,继晓问:他来干什么?常琇便将自己顺手牵羊的事情告诉了继晓,继晓笑道:你还真有本事呀,不过顾玒可不会放过你。常琇将一万银票放在继晓身边道:国师,就靠您照料了。继晓看了看笑道:我一个出家人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常琇道:令堂朱老夫人来了京城,给他老人家买些零碎用。继晓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常琇道:常琇能在京城立足全仰仗国师了。继晓的徒弟宝亮进来道:刑部员外郎张岐又来了,说是有刑部的公文准许搜查辅教寺。常琇脸色大变,继晓笑道:你到密室里躲一会,刑部张尚书被这个部下弄得下不了台,苦苦相商,我还是给他一个面子叫他搜一下,搜不出来他的官也就到头了。常琇道:万一密室被他搜出来怎么办。继晓道:那你就抗法,你不是会功夫吗?躲两天,他也会被以玩忽职守致使人犯逃脱而下大狱。常琇道:好。继晓对两个侍女道:你们陪常琇大师去密室呆半天,好好侍候。常琇道:不敢不敢。继晓笑道:这都是万岁送的,叫我演练秘法的,都被我训练的非同一般了。常琇也就带着侍女下到密室里去躲藏,这里是继晓为了演练房中术专门修建的**,这里边布置奢华满墙都是精美淫秽的男女春宫图画令人心猿意马。常琇与两个侍女在虎皮大床之上**,他们正玩到高兴之处就见一队弓手冲了进来,常琇只穿了一条白短裤操着香烛台就冲了过去。刑部员外郎张岐大声道:常琇,你是本官做主事的时候就发遣的配军,到了辽东不思悔改竟然与军人妇女通奸宣淫无度,事发还敢逃回京城隐匿,你以为大明朝没有王法了吗?速速束手就擒。常琇已经打倒两名刑部弓手,一名青衣捕快与长袖缠斗在一起噼里啪啦打个不停,常琇笑道:贼阎王石凤楠,我说尖嘴猴腮这么眼熟。石凤楠道:花和尚,门都被堵上了你还折腾个什么呀。常琇突然撞入一块石板,石板呼啦往里边转进去又恢复回来,石凤楠也推石板门钻了进去顺着一条密道紧追不舍。常琇在密道尽头钻进了一张网,石凤楠站住笑道:你以为贼阎王是吃素的呀,抓老鼠还不把老鼠洞都罩上网。常琇推开旁边的石墙笑道:这是我造的地道,还有个可以秘密进出的通道只有我知道。常琇不见了,石凤楠气急败坏跑过去却怎么也推不开,他砍断割开网绳钻出去只见常琇打到三个守在外边的捕快逃之夭夭。石凤楠叹气,他只好回去跟张岐复命,张岐愣了愣叹气道:时也命也,凤楠,此番本官是在劫难逃了。继晓道:你什么人也没找到也没抓到,不知道谁还能来保你。领占竹修为比我高涵养好不与你一般见识,我却如你说本是汉阳归元寺一个淫僧,是一定会跟你计较到底的。张岐石凤楠返回刑部向张蓥报告,张蓥叹气道:叫你不要去你非要去,你抓住又如何,即便是乳奴班丹现在也已经受封西天佛子公然居住隆善寺了。张岐无言以对只是叹气,张蓥其实内心有愧他点点头道:若是继晓告你,我将保你,京官你是做不了了,去外省吧。张岐跪地叩首道:若能继续为法曹为国执法,大人恩德卑职感激不尽。石凤楠与张岐走出刑部尚书签押房,刑部主事林俊走过来问:没有抓到吗?张岐道:本来在继晓的密室抓到了常琇,却让他从密道跑了。林俊道:人跑了,继晓死也不会承认,只会说张兄诬陷他藏匿军犯。张岐道:我此次可能会外放,我走之后还望你带着石捕头继续搜集继晓的罪证,必须让他知道王法森严有所收敛,当为百姓之福。林俊道:我必不放过此贼。
石凤楠想着常琇从眼前跑掉十分不甘,当天晚上他便带着兄弟在京城各处风月场所找这个花和尚,他找了三天一无所获却得知张岐已经被下旨贬到外省去做通判了。石凤楠十分郁闷,他手下的杨老幺吴麻子便请他在顺天府吃夜宵,只见一群蒙面人冲进了醉仙居随后与个番僧从里边扭打出来。那番僧黄胡须法师赤手空拳竟然打的那四人只有招架之功,石凤楠认出这个家伙乃是密宗第一高手乌斯藏喇嘛西天佛子乳奴班丹。四人见情况不对就要逃跑,乳奴班丹抓住一个跑了三个,酒楼里走出来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将蒙面人的面巾撤去道:陈得静,原来是你这厮,跑掉的肯定是你师父高宗谅了。陈得静已经受了伤跑也跑不掉,他叹了口气道:师父也是一口气咽不下,说被你暗算此仇不报气血不平。那个满脸是血的正是顾玒,他问:你们听谁说的我暗算你们师徒?陈得静道:有人送信的。顾玒怒道:肯定是花和尚常琇又来害我,乳奴班丹大师,今天要不是你在我就被害死了。乳奴班丹道:你是我的朋友,我明天就去找继晓,叫他把常琇那家伙交出来。这个人交给你,领占竹师兄不许我在外太晚,我现在要回隆善寺了。乳奴班丹与他的随从离开了,石凤楠挤出去喝问:出了什么事?顾玒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石凤楠道:我们是刑部的。顾玒道:这个人叫陈得静,我是太常寺少卿顾玒,他殴打我还有几个同党,请你们张尚书予以治罪。石凤楠将陈得静拉起来道:你死定了。石凤楠等捕快将陈得静带走,到了偏僻所在石凤楠便对陈得静问:常琇找过你们吗?陈得静道:没有。石凤楠道:那你走吧,你打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也算为民除害了。陈得静起身扶着墙走了几步转头问:你在找常琇?石凤楠点头,陈得静道:昨天他在江南春请我们吃的饭,你们去那里看看吧。石凤楠道:好。江南春是一群江南商人集资在京城开办的酒楼,既有饭馆也有住宿还有戏台子可以听戏如今算是江南籍商贾官宦们聚会首选之地。石凤楠熟知本地知名商户的底细,这家江南春的掌柜名叫伍可学乃是崇福堂京号的掌柜背后东家叫做伍汀。伍汀是江西人在浙江经营茶叶,他是个非常善于投机取巧蝇营狗苟的商人,与很多江西籍官僚都有来往外号白面小生。石凤楠与杨幺儿吴麻子便服进入江南春,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平安镖局的北京坐馆周必清,石凤楠连忙抱拳拱手道:周三叔,你今个有空儿来听戏还是会友呀?周必清道:我是来吃饭的,今个江南才子陈铎请客,特意派人去镖局请我来,我出来京城的时候曾经教过他几天拳脚所以有个师徒情分。石凤楠笑问:莫非是济州卫陈指挥的那个弟弟?周必清道:就是他,走走,他也是个喜欢结交英雄的,你跟我一起去。石凤楠道:我有公务我有公务。这时候一位华服英俊公子下楼来道:周师傅,看你迟迟不来,我正要去你镖局亲自请你呢。周必清道:陈公子,可不敢劳动你去请,我这不来了吗?陈铎笑道:我知道你镖局就在附近,不远。周必清介绍石凤楠,石凤楠见礼,陈铎点头道:天下名捕,久仰大名。石凤楠道:惭愧惭愧。陈铎道:既来之则安之,请上楼小酌几杯。石凤楠也不好不识抬举便叫两个手下先去公务,他则与陈铎周必清一起上楼参加陈铎的宴会。陈铎的雅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宫廷画师吴伟另两个听介绍一个叫做杨循吉一个叫李旻,他们都是来参加明年春天甲辰会试的举人也都是陈铎的朋友。周必清有点紧张道:都是有学问的,我们可是大老粗。陈铎笑道:这叫文武搭配,喝酒不累,我在京城朋友不多,现在认识的知道的也就是几位了。几个人喝起酒来渐入佳境,陈铎就拿出牙板唱起了曲子还真是很好听。只听楼下噼里啪啦的响人声混乱嘈杂,几个人推开窗户向戏园子里看去,有一群喇嘛围着个和尚在戏园子里斗殴一眼望去都是光头。陈铎笑了起来道:喇嘛打和尚,这也是京城一景呀。和尚虽勇猛但还是寡不敌众被一众喇嘛按倒在地,黄胡须的大喇嘛坐下来道:花和尚,把你骗顾大仙的银子叫出来。这二人正是乳奴班丹与常琇,常琇嘴角流血一脸淤青犹自冷笑道:他说我骗你就信呀。乳奴班丹道:他是我朋友我就信他,你讲什么也不行今天不拿钱来,本座就打断你的腿折了你的胳膊叫你爬也爬不了。常琇道:国师与你师兄领占竹私交甚笃,我与国师是朋友,是不是你大师兄朋友呢?乳奴班丹有点迷糊,他想了想道:两回事。常琇道:朋友的朋友是朋友,这个道理不错吧。乳奴班丹道:我不认识你呀。常琇道:我去过你大师兄那里好几次了,只不过你不在,要是在我们不就是朋友了。你这样打你师兄的朋友是不对的。你不如带我去见你师兄,你师兄说怎么办就怎门办。乳奴班丹点点头带着常琇走了,石凤楠道:这个常琇是个逃犯,我得去把他抓回来,不能叫他再跑了。陈铎道:那你去吧,公事重要。石凤楠下楼去了,杨循吉问:京城的喇嘛都是这么凶的吗?周必清道:都挺横的,这个西天佛子乳奴班丹武功高是最凶的。杨循吉道:京城还真是乌烟瘴气的。到处都是道士和尚喇嘛方士,跟庙会似的。陈铎打起牙板唱了起来:乌烟瘴气方士家,妖道秃驴满京华。都城三百八十庙,尽是西天大喇嘛。杨循吉笑道:虽是打油诗也是妙极,妙极。周必清问:我还没有问,陈公子怎么就来了京城了呢?陈铎道:甲辰科举就在开春,我也是来会一会本届各地的骚客文人天下才俊。吴伟道:看来也是言不由衷。杨循吉道:据说本届也有几个出色人物,济南的王敕,太原王琼,泰州储瓘,四川的马金。李旻道:南宫白尚书幼子白钺也颇有才名,有河北第一才子之称。周必清道:白五爷我认得,是个磊落豪迈的人物,长得也高大威猛仪表堂堂。白尚书死的时候诸子争产,那时候五爷十七八岁一文钱不要就在父亲墓前守了三年,汉子呀。后来他来到北京在国子监读书,从来不向家里要钱自己靠卖字画生活,还接济穷困。陈铎道:那我一定要见一见,还请周师傅引见。周必清笑道:他隔三差五就来跟我练拳,等他来了,我叫人去你家叫你。众人又喝了一会儿也就酒足饭饱,李旻下楼就在门口撞上了个五十多岁的独眼算命先生,这算命先本要发怒看见李旻连忙作揖。李旻愕然问:你为何对我作揖?独眼算命先生道:我观公子眉宇大有富贵之气,若是来京应试的举子小的到可以给你算算明年春闺运势,现在不要钱,将来要是应验了我自会去找公子要钱,到时公子再看着给。李旻愕然,杨循吉道:测个看看,玩玩也好。你先给我测,看我明年春闺能不能中。算命先生道:那就请公子给个字,小老儿给你算一算。杨循吉道:就测一个目,双目的目,且看你怎么编排。独眼算命先生道:目字四周围墙中间二字,您中在二甲。杨循吉问:多少名呢?算命先生笑道:你是二甲就从名字第二个字来算名次,请问为何字?杨循吉道:循规蹈矩之循。算命先生道:那恭喜了,您在前二十名。杨循吉道:胡扯,怎么算的。算命先生道:您看循拆开了双人加一盾,也就是双盾,盾牌可不都是圆的,十,圆满之数,您就在二十名内。杨循吉问:第几名?算命先生道:二甲气运稍减上天征兆不显,我的本事也只能算到这里了。杨循吉笑道:只要在前二十名就来找我拿钱,我是江南杨循吉。你给这位李公子测一下,李兄,你就给他一个字,玩玩。李旻笑道:怎么可能,现在是八月,怎能算到明年的春闺名次。吴伟道:玩玩。李旻道:那就侧我单名的旻字。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跪拜道:小老儿拜见状元公。李旻笑道:胡说八道。吴伟问:你为什么说他是状元?算命先生道:旻,文运顶日,听说公子姓李,木下一子以文运顶日,岂不是状元之兆?李旻道:无稽之谈。算命先生道:要是应验了,我是要来找您的,到时您可要赏小老儿几个辛苦钱。李旻道:到时候来找我,我是杭州李旻。吴伟问:先生贵姓?独眼算命先生哈哈笑道:城隍庙何瞎子也。何瞎子悠然甩手而去果然没要钱,周必清道:原来他就是何瞎子呀。吴伟问:怎么,你知道?周必清道:人称独眼神算何瞎子,京师也算有点名气。陈铎大步跑上前去叫住何瞎子问姻缘,何瞎子道:这就是要马上给银子的,我要是说实话您就不会给我银子了。陈铎给了他一块散碎银子道:姻缘。何瞎子道:您说个字吧。陈铎道:妃。何瞎子道:这不是明摆着吗?左边一个女右边一个己,算命那就是拆开来看,拆开了也就分离了,无缘。何瞎子溜溜达达走了,陈铎呆若木鸡吴伟道:算命都是胡扯,这个无缘倒是真的,看来这个何瞎子确实有点道行。陈铎看看吴伟道:她在哪里,总要叫我看一看,远远望一眼也就知足了。吴伟道:你这样不好。众人各自散去,陈铎叹了口气也只好先回家去,他哥哥济州卫指挥陈锋道:你怎么才回来,驸马都尉樊凯请你去他府中做客,来人都坐了半天了。陈铎问:找我作甚?陈锋道:知道你这个江南乐王来了,他自然想与你切磋切磋散曲音律了。陈铎道:不想去。陈锋道:为了你哥哥你也要去。樊凯家里叫了戏班子正在唱弋阳腔的戏曲《救风尘》,下面好几个权贵正在摇头晃脑听得津津有味。现在宣府还在混战,小王子尚未退去,站在居庸关都可以看见西北的烽火,这些个老爷们日子过的真是别提多悠闲了。驸马都尉樊凯笑道:陈先生是江南第一才子,樊某是久仰先生了。他介绍在座几人,驸马都尉周璟、礼部右侍郎邱浚与翰林院学士李东阳。邱浚这个人陈铎是知道的,他写的本子在江南已经广为流传,是朝廷高官里绝无仅有的戏曲行家。陈铎笑道:邱先生,是南曲中都知名的大家呀,邵灿先生是经常把您挂在嘴边。邱浚微笑道:哪里敢在陈先生这里称大家。陈铎道:不然不然,您写的本子我都看过,功力老道文采飞扬不落俗套。邱浚问:秋碧先生可有新作最近?陈铎道:只怕我的新作唱出来各位大人觉得不中听。邱浚道:唱来唱来。陈铎请大家落座掏出牙板唱起了他这在运河路上创作的几首新曲,之所以说可能不中听因为那几首曲子都是嘲讽太监、和尚、道士的。邱浚听完笑道:真是惟妙惟肖。陈铎又打起了牙板唱起来道:乌烟瘴气方士家,妖道秃驴满京华。都城三百八十庙,尽是西天大喇嘛。周璟笑道:我们听听也就罢了,你这要是出去唱就要被和尚道士们打死了。邱浚叹了口气道:此中滋味谁知道。陈铎深施一礼道:先生,陈铎知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