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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蛊源梦引

<1>

风在狂怒地咆哮着,夹杂着坚硬细碎的雪粒,像是张开着无数灵活触角的庞然巨怪,袭击着冰雪覆盖的冰峰峭壁上肉眼难辨的攀爬体。快要窒息的感觉,笼罩侵蚀着四周的空气,极度冰冷的触觉,从脚底、指尖、脸颊的每一寸神经被放大,厚重棉衣里包裹着的躯体在缓慢艰难地向上移动着,出现在头盔玻璃前的是一张面无苦色异常安静的脸。

清晨,A区某别墅,崭新温暖的阳光洒满了落地窗前的区域,光亮昂贵的茶几将部分阳光反射到对面的浅绿色墙面,映出一片刺眼的光晕。博瑞先生就这样笔直地站在落地窗前的阳光里,挺拔健硕的身材,仿佛刀锋雕刻的脸庞,英气逼人,有种仿佛浴火重生般的不真实感。

不过,对于患有罕见精神疾症且已病入膏肓的博瑞来说,这样明媚的早晨却是一场厄梦的重新开始或者无限循环。

他永远也忘不了康利医生把诊断结论递给自己的时候,一种特别不应景的极度平静蔓延在他的周围,他的心潮平静地仿佛静置的镜面,喉咙处活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视线缓缓地降落到那张纸上,直到诊断书上所排列的每个字符像急促紧密的针雨扎进了他的每一寸神经深处,他却依然,面无表情。

“诊断病症:情绪色彩渲染失活症(英文简写:ADG);病症表现:主要表现为生活状况呈现极度单调无味状态,即自我主动迫使生活避免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对一切惊喜、悲伤、痛心等明显心理活动永久免疫,且对于规律性、循环性发生的事件具有直接或间接导致且下意识精确捕捉并持久维持其状态的能力;发生病症原因:高度缜密精细的思维、渊博贯通的知识掌握,使得患者对于一切未知或者未发生的事件下意识产生最大限度的预知可能并立即明确后果,神经系统自动呈现降低波动或不波动反应,以致情绪无法正常生成;病症高发人群:从事专业科学人士,建筑工程师等高智商行业人士;病症属性:高强度心理疾病;病症利弊简述:精准计算、高度规则的生活节奏,会使不利因素的发生率大幅度降低甚至为零,但也正因为如此,失去了强烈刺激性事件的影响,患者的情绪波动将更为严重地休眠甚至丧失,表现出极度的躯壳化心理。”

很显然,这段被疾病困扰的生活几乎从未出过差错,更别说对自己产生任何不利的因素了,但我应该为此而骄傲自豪么?博瑞苦笑着暗问自己,仿佛这一切的安稳顺利才是自己挥之不去却又生生不息的梦魇。

一路上熟悉且准确的加速、刹车、换挡,博瑞的车又一次停在了ShortFlightcorporation(瞬光集团)的门口。日复一日的经历已经使他对这段从住宅到工作地的路程了若指掌,甚至已经达到了某种对时间和位置变化最大限度精准掌握的地步。6点15分他会刻意地不打换向灯且快速地完成一个日复一日发生的转弯,却从未发生意外;17分的时候,他应该会看见琼斯的车从小区的门口开出来,并鸣笛向他问好;29分的时候,他刚刚又和永远保持着光鲜亮丽的安娜挤在了同一个电梯里……这一切都仿佛在向博瑞明示一个信号,或者说是一种症状,那是情绪色彩渲染失活症的示威。在博瑞眼里,它简直是一个浑身布满柔软触角皮肤里却藏满獠牙的隐形怪物。

博瑞先生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安娜就又以一种仿佛面目凝固般一成不变的微笑迎了上来,正如她的颈间散发出的熟悉香味,有种浓厚到令人误以为香水变质的程度,然而,她的微笑总是如此地合乎规律、如此地精准绽放与准时驾临,如此无休止地感染着博瑞日渐消糜的心理癌区。尽管,博瑞对这一切,无法产生抵触的心理,可他分明知道,自己是讨厌这些的。更致命的是,他还必须微笑着示以礼貌。

拿过安娜递过来的文件,博瑞打开一看,是关于“A区东部外郊4号建筑设计方案”的最终通过指令,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很快,他一言未发,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午饭的时候,博瑞站在通往员工食堂的楼道里,通过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窗外远处坐落着一个偌大的半圆形封闭式建筑。这个未命名的建筑已经是瞬光集团本年度建成的第三个秘密基地了,而第四个马上就会崛起。所谓“秘密”,就是至今为止,瞬光集团还未向外宣布如此偌大的建筑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甚至连博瑞这个首席建筑设计师都毫不知情,从去年的某个时候开始,任何关于瞬光集团所需的基地建筑工程,他所做的仅仅是提供设计图纸而已,当然,这是一项被强制执行的命令。

博瑞对瞬光集团这种千篇一律的规定,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职能之外的事,准确的说,他是没有越俎代庖、足够叫板的胆量,因为从博瑞接受任职以来,他已经非常明确到自己所效力的企业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瞬光集团作为一个全球性国际化的组织,它的建立背景存在太多真假参半的内容以及不可触碰的禁忌区,同时它涉及的产业领域也有很多不为人知、不明于世的一面。就眼前短短几月之内不断建成的巨型建筑来说,已足以说明其广阔的渠道和强硬的手腕。

不过,有关瞬光集团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作为新世纪飞速崛起并以罕见速度便达到左右全球经济的集团,瞬光与其他集团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不拘泥于对现有热门产业经济的追捧与热衷,甚至把这些热门经济产业当做集团的副属产业来做,相反,它致力发展的,始终关注的,是一些尚未被人类所认知的却又息息相关的经济领域,或者可以说是一些尚未发生却迫在眉睫的商机。

对未来商机的价值探索和利润开发实现最大限度的发掘与掌控,瞬光集团拥有着一支高瞻远瞩性能极强的高效率人才团队,他们针对现在人类生活水平发展速度做出了极为科学的测定与评估,并合理智能地预测出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速度的不断增加,人类的精神层面将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巨大改变,人类的心理将难以被五花八门的物质世界所满足,无限种癌变心理的可能使瞬光集团的领导班子发现了巨大商机,甚至可以说成是这将迎来一场精神消费的改革,由此瞬光开创研发了一系列有关新世纪人类精神层面享受或心理治疗的经济领域。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博瑞所了解到的一个方向而已。更多的,他所未知的,依旧像是地底爬行的虫群在顽强地推搡着瞬光集团这座商业领域金光闪闪的大殿缓缓前行。

<2>

浅薄的阳光透过饭桌前透明的钢化玻璃,洒在了饭盘里盛满的蔬菜色拉和面包上,甚至连杯具里的咖啡也泛着微光。博瑞先生把包着生菜和酱汁的面包片放进嘴里,口腔里瞬间生成的熟悉味道扩散开,在一点一点地,固执地尝试着激起博瑞的食欲,或许它已经很好地激起了食欲,但博瑞却丝毫没有感到舒适或者愉悦,他意识到ADG的严重恶化已经开始影响到自己对于食物的欲望,就在这个时候,博瑞抬头看见了端着饭盘四处张望的查尔斯教授,他挥了挥手,示意查尔斯坐到这边来。

查尔斯教授同样也任职于瞬光集团,他所从事的行业是有关精神药物研究方面的,博瑞和他能在装满数百人的瞬光大厦里成为好朋友,除了查尔斯从事的职业有助于博瑞对自我病情的控制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查尔斯和博瑞一样也身患ADG,而且查尔斯与ADG作斗争的时间已长达20年之久。

对于博瑞先生来说,查尔斯就相当于导师一样教会他如何正确地与ADG相处甚至彼此依赖下去,当然,最初的时候他也曾质疑过查尔斯教授的权威性,那就是查尔斯身为一个精神药物专家,怎么长达20年都没有治愈,对此,查尔斯教授也给他作了详细的解释。

“ADG作为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它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建立在患者很强大的思维修养和知识累积的前提上,甚至可以说ADG是你自身的思维意识所产下的副产物,也正是这个原因,患者的生活会长久习惯地依赖于思维意识的同时,也会导致ADG的病粒体无限增多,而且,ADG的病症效果是将患者的生活状态趋近于零危险零意外的理想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具有非凡的魅力与致命的吸引力的。”博瑞永远都不会忘记查尔斯说这些话时,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兴奋与自豪,仿佛在他看来,能够身患ADG,对于他整个人生来说,都是一份上帝的恩赐。

“嘿,伙计,最近怎么样?”查尔斯边用刀叉切着牛排边热情地问到。

“你是在问我一塌糊涂的婚姻还是不知道是否该引以为豪的精神疾病?”博瑞回答到。

“嘿,别表现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的疾病状态根本不至于让这些小烦恼伤害到你的生活。”

是的,就在上周,在那个特殊的日子里,博瑞和他的第二任妻子结束了早已经糜烂的婚姻。原因很简单,就是一向单纯可爱的菲昂娜在和另外一个男人鬼混后,带着满身男士香水的气味以及肩带上留下的签名,在结婚纪念日的那晚,点着浪漫的红烛开着醉人的香槟企图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欺骗自己。就在博瑞迎合着妻子缓缓脱下她性感撩人的宽大衬衣的时候,那个静静躺在她肩带上的潇洒签名像是一把锋利的暗器,瞬间刺痛了博瑞的双眼。

那一刻,他的情绪依旧很出乎意料地平缓,没有一点悲伤或者轻微的失落,甚至说出那句“结束吧”的时候,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菲昂娜所传递来的轻轻啜泣里流淌的冰冷绝望,是他对不起她,连结束的时候,都没有努力着表现出一点伤感的意思,尽管他不是有意的,可那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就像查尔斯所说的一样,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只不过是“小烦恼”。

“没想到上次带你去体验冰峰攀岩,都没能实现短暂性冲破你的心理障碍,对你的情绪造成冲击效果,看来瞬光集团的冒险类产业还是有很大升级空间啊。”查尔斯这样说到。

“其实上次的惊险程度对于我的病情已经产生了一定的缓和效果,不过仅仅维持了一两个小时,就跟电脑系统一样,冒险体验虽然暂时造成了一定的攻击性,但ADG的防御好像很强,迅速把这个漏洞给修复了。”博瑞说。

查尔斯除了是博瑞的精神疾病顾问之外,还是他的治愈合伙人。在对抗ADG的过程中,查尔斯经常带博瑞去体验各种不一样的颇具刺激性的东西,希望能够通过这些可以探索出克服ADG的治疗方向。在查尔斯的安排下,博瑞已经尝试过踩雪橇滑过半圆形陡坡在空中实现360度上下转体再在落下悬崖之际拉用降落伞完成着陆、在230米的高空和前妻菲昂娜相拥跳下的时候两人热吻等千奇百怪的惊险类游戏,当然过程中少不了查尔斯教授的药物刺激。然而,除了吊高空时菲昂娜叫破喉咙的嘶吼有些热血沸腾之外,博瑞还是没有感受到任何多余的兴奋或者恐惧的情感。

但是,博瑞所不知道的是,自己所经历的一系列惊险体验,其实另一方面是对瞬光集团推出的一系列冒险类产品活动的内测试用。作为瞬光集团的重要员工,查尔斯想弄到这个专属体验资格并不难,不过,对于博瑞的严重病情,产品活动的体验效果虽然不太理想,但查尔斯交上去的试用报告却是大大提高了对产品实用价值的夸赞与表扬。因为他明白,瞬光集团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员工的特殊反应而放弃甚至是延迟一个主打产品的上市与宣传。

“瞬光这几次推出的冒险类产品活动上市以后,收到了广泛的接受与热捧,越来越多的达官贵人都愿意付出昂贵的价格去换取精神上的满足,这代表着精神享受的利用向产生经济利益的转变已经达成,这将成为这个世界上又一里程碑式的商业革命,甚至会引领出一个趋势,而瞬光集团就是一切产业链的最大利益萃取源头。”查尔斯的语气里明显地添加了细微的自豪。

“所以,这个和,我……?”

查尔斯打断博瑞,紧接着说:“我想要说的是,相信在这个目标实现的长远过程中,一定会有对ADG产生抵抗效果的产品出现,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地去了解它,而了解它的最佳捷径就是使它对你产生效果。”

博瑞点了点头,以至于他并没有看见查尔斯说完这句话时,嘴角无意间浮现的浅笑,下一秒又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之类的,转瞬就慌忙收起了笑意。他的眼睛望向窗外,天空中的云雾波谲云诡地变化着,像是在藏匿着巨大的阴谋。

<3>

下班回家之后,博瑞站在家门口,像往常一样抬手敲了敲门,由于规律性的事物在博瑞的世界里得到了放大与加强,所以直到博瑞喊了两次“菲昂娜”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房子就剩他一个人了。

打开房门,博瑞脱掉皮鞋,以往的鞋柜里总会摆满各种各样的名牌女鞋,而现在就剩下一双拖鞋和一双黑色皮鞋孤零零地支撑着这个大鞋柜的利用价值,博瑞甚至还记得每次回到家菲昂娜迎面而来的美丽笑容和摆满饭桌的可口饭菜,而现在,博瑞需要用自己生疏的厨艺去面对燥热的厨房和各种调味品的合理搭配,想想和菲昂娜结婚之后的日子里,自己从没下厨房,当初追求她的时候曾答应每天要给她做美味佳肴的承诺,此刻仿佛一个被遗忘的谎言又重新站在他的面前,毫不留情地讥讽着他,嘲笑着他。

“你看,你有多蠢。”他暗自想。

简单地用过餐之后,博瑞躺在床上,一个人的生活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大习惯,索性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冲浪,登陆自己的邮箱之后,他发现有两条未读邮件,一封来自查尔斯,是刚刚才发的,另一封的发送时间是3小时前,发送者是凯瑟琳,博瑞立即点开了这封邮件,邮件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门前的野花不知不觉间也开得艳了,想必对它来说,这短暂的盛放又是一番激情迸溅的表演,篱笆上的鸟儿也不再停歇了,想必对它来说,崭新的一次展翅也充满着迫不及待的情趣……你看,所有生气勃勃的事物都与我朝夕相处着,可唯独我,像是精神窒息的畸形儿,像是错入时空的外人类,对眼前的一切依旧无法产生美妙的共鸣,每当我这样意识到,我就无比的惆怅,每当我这样意识到,我就会想到你,我远方的亲密恋人,博瑞·罗根。

missyou.凯瑟琳

读完之后,博瑞缓缓地靠在椅子上,眼睛还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脑子里浮现出凯瑟琳精致的脸庞和迷人的笑容,这一刻,博瑞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但自己发烫的脸庞正在把模糊的感觉清晰化,像是一颗石子打入镜湖,瞬间融化成一片涟漪。

凯瑟琳是博瑞被确诊为ADG患者后才认识的英国女孩,有着乡村女孩独有的干净和眼神里挥散不去的忧郁。博瑞至今还记得查尔斯带着自己参加世界ADG患者俱乐部的聚会派对,第一眼见到凯瑟琳的时候,他丝毫不愿相信眼前宛若天使的姑娘居然和自己一样,日夜承受着ADG的困扰,也正是这个原因,博瑞在上百个人组成的Enjoy-ADG俱乐部里,唯对这个英国姑娘有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有了后来的发展。

没错,在博瑞情绪失活的期间,甚至是菲昂娜还在的期间,他铤而走险,和凯瑟琳建立了情人关系。

或许对于博瑞来说,和菲昂娜在一起,由于自己心理上的极端病症导致双方的不公平性,毕竟,一个拥有正常喜乐悲欢的女人是绝对无法忍受和仿佛躯壳般存在的丈夫长久地维持下去。而凯瑟琳就不一样了,两者相同的心理病态,不会存在谁拖欠谁,谁委屈谁的矛盾,他们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纵使被这失色的世界所囚禁,他们依然愿意相互安慰对方、爱护对方,就像是两个叛逆了整个人类的异族一样被信以为真的爱情牢牢地捆在一起。

紧接着,博瑞打开了查尔斯发来的邮件,是一个链接,点开一看,“瞬光集团·高等机密档《幻梦沼泽》用户注册”,网页上单调旋转的色彩,像是某种怪力瞬间召吸引住了博瑞的视线,挑衅着他内心深处的困兽在缓缓觉醒。

几分钟后,门铃响起,博瑞开门一看,是瞬光集团专属的快递公司职员,对面的那人穿着昂贵整洁的西服,低沉的嗓音传来,“你好,博瑞先生,这是你订购的《幻梦沼泽》入境券,请您签收,您的服务费用将由公司全程报销,祝您有个愉快的旅行。”

说完,那人把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博瑞,微笑着鞠了一个躬,转身便离开了。

博瑞这下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注册信息中在隐私内容部分设有“详细地址”这一条,原来这一次的游戏,存在订购入境券这一流程,查尔斯这次究竟在搞什么鬼。

回到卧室,博瑞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信封,上面印有瞬光集团的标志,收件人写着“《幻梦沼泽》-01”……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只有一板装满冰蓝色颗粒的胶囊。

回想起查尔斯的药物治疗,博瑞毫不犹豫地仰头吞下了一颗胶囊,然后,所有的振动仿佛一瞬间缩小了振幅直至静止,周围一下子安静地仿佛真空一样,伴随着种失聪的错觉袭来,博瑞的大脑也不出意外地陷入瘫痪,只有心口强烈清晰的跳动声像是从未聆听过的催眠曲,驾持着鬼魅的节奏感,一下,一下,摧残肆虐着博瑞的意识,直到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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